绝版白月光 第196章

虞溪道虞溪。

林笑却将香膏握在手心,瓷润微凉:“虞公子,谢谢。”

虞溪静默半晌,道:“你要有本事,就早日离开吧。人间并非久留之地。”

林笑却静了会儿,问了一个萦绕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王太后当真是公子霁的亲生母亲?”

虞溪退了一步,不自觉看了下四周。

四周只有细雨相伴,他道:“当然。”

“不过,”虞溪道,“你不要想着给公子霁报仇,王太后始终是他的母亲,我亦不会袖手旁观。”

林笑却短促地笑了下,很快就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解答,也谢谢你的香膏。”

虞溪道一声客气,提着篮子打着伞渐渐走远。

香味也远了。

王太后还等着他,近日兰姜总是难寐,离不开他。

他同情这女子的柔软,也仰慕太后的狠辣,生杀予夺,落不到他身上的血,擦去就好。

他要用香膏抚过兰姜身躯,在夜色里不伦地沉湎。

拭去她的泪滴,擦净她裙摆的血。

王太后宫。

兰姜跽坐茶桌前:“你终于舍得从你的狐妖美人那出来了?”

百里秩坐在对面,喝下母亲亲自斟的茶:“今年的贡茶尚可。”

兰姜微怒:“问你狐,你答茶。怎么,母亲的话已经无足轻重了。”

她挥手让侍女都退下,等没了人,兰姜问:“秩儿,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只有母亲,只爱母亲,那样乖的秩儿,到底什么时候从我身边飞走了。”兰姜眼眸微润,“我给你那样多,远远超出我能承受的,只要你要,我都愿给。”

百里秩抬眸,眼神凌厉:“那母亲怎么连一只狐狸都容不下。”

兰姜笑:“狐?”

“那是妖。”兰姜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你不懂,妖精最会蛊惑人心了。当母亲的唯怕你受伤害。”

查出来龙去脉的秩儿前来兴师问罪,当真是令人伤感。

“母亲永远如此天真。”百里秩道,“永远活在幻想的高塔里。”

“我愿意踩着尸骨爬到母亲身边,喝您的奶水长大,兄长不愿,于是他摔得粉身碎骨。”

“母亲,”百里秩将茶水一饮而尽,“您永远是我的母亲,您永远是父王的妻子,是大璟朝的王太后!”

百里秩站了起来:“我会给你无与伦比的尊荣,可你不该插手的,就不能动。”

百里秩满眼血丝,压抑着愤怒:“寡人将御驾出征。”

在兰姜的惊愣中,百里秩跪下行了大礼,头磕得响彻殿堂:“还望母亲保重。”

站起身来时,未有丝毫停顿。

虞溪自殿外来,百里秩路过,拔刀砍下,鲜血飙升沾了半身。

兰姜大叫。

百里秩如未闻,步伐依旧收刀出殿。

母亲要他身边人的命,他也该给母亲回礼。

兰姜叫了会儿,突然愣住,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

血嘛,看得太多了。

她怎么能学那些卑贱的奴隶惨叫起来,她的血肉好好的都在,叫什么。

可她的眼泪不听话,大颗大颗往下涌。

兰姜慢吞吞站起来,甚至拍了拍起褶的裙摆,她慢慢走到虞溪身边,干净的裙摆濡湿了。

“你要死了。”兰姜说,“你的血一直在流,好多好多,救不活了。”

“虞溪啊,你要死了。”兰姜泪流着笑,“死了。”

说不出是打情骂俏还是披麻戴孝,是死鬼还是真成了鬼。

一篮子香膏打翻,滚落在四周,兰姜笑了会儿,俯身问虞溪,问他有没有遗言。

好小声好细微的声音,虞溪说:“不能给太后擦裙摆了。”

兰姜咬住牙关,眼往上瞧,上面没有先天没有亡魂,只有宫殿的横梁。

啊,先王没有看着她。

虞溪的喉咙啊哦响颤,还想说些什么,没力气说了。

兰姜摸他的喉咙,好可怜,不要冒血了,不要冒了。

突然就忍不住,牙关一松大哭起来。

“我——我……”兰姜悲泣,“虞溪,我——”

她说不出后文,虞溪也听不到了。

夜色里。

兰姜安安静静地给虞溪擦身体。

点着灯,伤口也好好地缝好。

虞溪还是虞溪,只是不会说好听的话了。

那样多的香膏兰姜一一打开,沾了手抚过虞溪留有余温的身体。

香膏是花的尸,虞溪是她的尸,她会负责的,找个棺材把尸体埋进去。

要有花香,要有春天的芬芳,要带着尘世的珠宝,要穿上温暖的华服……

她说:“棺材里不会冷的,不要怕。”

一抹胭脂点在虞溪唇上:“添一抹血色,不怕。”

她突然失了神,这样的虞溪像在春天里开放了。

她不难过。

男宠之死,勿要哀凄。

她只该为先王悲泣。

可心好像被钻了好多个洞,是谁把蝼蚁放了进来。

夜色冷,百里秩问林笑却腕上用的什么香,他不喜欢。

林笑却慢慢侧过身去:“睡吧。”

翌日,几个侍从嘀嘀咕咕,林笑却听得不清晰。

是谁去了,又是谁的血浸润了宫城。

指腹沾一抹香膏,在鼻尖轻嗅,是山中月泉,是自由安宁。

他喜欢。

百里秩执意亲征,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出发。

马车里,林笑却掀开窗帏往外瞧,只看见黑压压盔甲黄土漫天。

岚山的国师当日来到王宫,面见太后。

“太后,我得走了。”国师说,“大王执意留狐妖一命,固执得以璟朝为筹码。我不能就这样看着。”

“不!”兰姜摇头,“不,他选了那狐妖,你不能走。”

“国师,他不吃几个败仗——”兰姜哭腔隐隐,“是不会醒悟的。”

“你现在到他身边去助他平叛,只会助长那狐妖的气焰,我在这王宫里寄人篱下,大王看不顺眼就把本宫身边的人砍了,那血沾了本宫半身,国师,我好怕。”跪坐的兰姜膝行几步扯住国师的衣袖,“如果连国师也弃我而去,我在这深宫里没有活路了。”

国师沉默良久,道:“虞溪作为我的弟子,却来伺候太后,应该死。”

兰姜惊愣了会儿,笑:“难道你觉得我应当守寡?先王去了,我就该整日哭哭啼啼痛不欲生?国师……您不疼我了吗?”

国师低垂着眸,并不看兰姜。

兰姜也哀怒着不说话。

过了许久,国师道:“平叛之后,我会让人选七八个俊美男子送你。”

“就这样吧,”国师行了个礼,“臣告退。”

兰姜却不准他走。

她拦住他:“如果国师今日弃我而去,明朝,国师就能得到本宫的尸体。”

国师明明知道,兰姜是把他当筹码逼大王就范,可他……他望着兰姜生出的白发,兰姜生性倔强,他赌不起。

“我老了,”国师说,“为璟朝效命一辈子,临到头却失了忠心。”

“他日若死无葬身之地,也应该的。”

隐退岚山,不见凡尘,不染俗世,终究未成。

夏义之地。

百里秩携林笑却登上城楼。

“你看,”百里秩道,“这天下——”

林笑却往远处看,看到的不是王的天下,是那丢的盔卸的甲断了的人头倒在血泊。

百里秩道:“你别怕,兄长死去的模样和奴隶没有不同。”

“可寡人是王,列祖列宗看着我们,此战必胜。”

林笑却望向更远处的天地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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