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第218章

赵弃恶刀刃划破楚雪悯臂膀,鲜血飙升,赵弃恶将刀刃的血舔了一口,反手又是一刀,楚雪悯挡下了。

赵弃恶被击飞砸到山石上,山石粉碎成灰,赵弃恶舔了舔嘴角血丝,攥刀继续杀来。

楚雪悯冷声道:“那你呢?情深意长坏种成情种?不过是强行掳走怯玉伮,还说什么喜爱。”

楚雪悯一剑击穿赵弃恶肺腑:“你该看看自己,吞噬了多少生命。”

“你配吗?”楚雪悯声音岑寂发冷,横剑斩断。

可赵弃恶命大,不过瞬息,又成了整个。楚雪悯砍断他的手,藕断丝连手回身,粉碎他的腿,腿亦凝结完好,楚雪悯低声道:“怪物。”

赵弃恶一刀回之逃出攻击,口中鲜血难抑:“哈,过奖了。”

唯有赵弃恶知道,强弩之末,他拼不过楚雪悯了。

一路的重伤,从未痊愈又添新伤。赵弃恶断手祭阵。

他不能死在这里,白白将性命浪费。

血色祭阵绕着赵弃恶而起,飞向楚雪悯杀机千万,而断了一臂的赵弃恶,再未恢复。

血阵困住了楚雪悯。

赵弃恶道:“请你留在这,与我的左手同赴黄泉。”

赵弃恶大笑起来,浑身浴血往山上走去。

楚雪悯见此竟分了神魂,宁愿受伤也分出一缕魂逃逸了血阵跟上。

手中的刀淌着血,赵弃恶放回身躯刀又成了肋。

白昼时大片大片的幽绿到夜晚时分浓墨如暗血,草腥气成了血腥气,山林中传来呜呕——呜呕——哀凄的啼鸣,不知是哪里飞来的鸟。

赵弃恶抬头望,今夜林中的月亮格外澄澈,柔和的月光不分强弱不分彼此地沐浴在他身上。

断臂之痛离他远了。

他离小屋越近,疼痛就越远,他这副模样,会不会把林笑却吓得掉泪啊。

林笑却最是胆小,若是能流几滴泪也好,为他的魂飞魄散送一盏泪酒,滴入黄土,伴他黄泉路。

赵弃恶路过玄武墓碑,路过杂草花露,路过断壁残垣,走进破败的小屋,一步步走到床榻旁。

林笑却早已醒来。

他靠在墙上,抬起头,望向赵弃恶。

赵弃恶轻轻地笑,学着他从来学不会的柔和:“我回来了。”

林笑却目光滑落,望向他残缺的左臂。

赵弃恶右手抚上伤口:“被个野兽吃了。”

“我打猎去,没想到这天底下也有能杀我的,”赵弃恶笑,“没关系。”

林笑却默默抬起了手,赵弃恶靠近捉住他,以为林笑却要来扶他了,可听见林笑却说:“吃吧。”

声音好轻,却比楚雪悯的孤绝剑还刻骨。

赵弃恶笑:“以形补形啊?”

死到临头,他还有心情开个玩笑,想逗林笑却乐一乐。

林笑却声音好轻,梦呓似的:“主人,养我一时,用我一刻,我不会喊疼的。”

赵弃恶脸色惨白,心如刀绞,原来林笑却从来不信他说的那些,他不要当主人和宠物了,他就站在林笑却面前,祈求他:“看着我。”

“你当真以为到了如今,我仍旧茹毛饮血,要痛痛快快吃下你?”

林笑却顺从地凝望他,明明就看着他,为何又透过他。

赵弃恶跪行床榻,抚上林笑却脸颊:“林笑却,你到底、能不能、看我一眼。”

“我不喊疼,”林笑却轻声呢喃,“你不要哭。”

赵弃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林笑却,活下去。”

他吻上去,吻得好重好重,林笑却头砸墙上都疼了。

赵弃恶仅剩的右手抚上他后脑,垫在冰冷的墙上。

浑身修为吞噬的生灵尽融为一颗妖丹,赵弃恶渡了过去。

楚雪悯的一缕魂静静瞧着,孤白虚影。

唇舌间,助妖丹吞下,赵弃恶眷念不舍,极慢极缓地松开。

“可不可以为我流滴泪。”赵弃恶抚着林笑却脸颊,林笑却痴痴愣愣。

赵弃恶的身形在虚化,血肉如烟入林笑却口中,赵弃恶用尽最后的力划破林笑却眼角。

流下一滴血泪。

血痕刺眼:“还是为我笑吧。”

指尖抚上血痕,抹上林笑却唇瓣,勾勒出一个笑来。

“我是不是终于做了个,让你意外的决定。”赵弃恶笑着,大笑着,月色下,身形如烟散。

搁浅的月色里,林笑却抬手抚虚烟。

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可消散的人,看不见了。

他没能等到这一盏泪酒,终入不了黄泉,消散在世间,了无痕迹。

林笑却跪倒在榻,捧着最后一缕烟雾,捉到手心里握好,攥紧,可松开时,什么都不剩了。

赵弃恶,赵弃恶……怎么临到头,真的弃了恶啊……

林笑却倒在榻上,吃下他,吃了他,照剧本上演不好吗,赵弃恶,你逆道而行,从不肯问问我。

林笑却攥紧胸前衣衫,是谁的心在痛啊,是他的,赵弃恶的,还是那颗心脏的主人,楚雪悯。

赵弃恶,祸害遗千年,你食言了。

泪窝眼尾,成线淌下,林笑却笑了几声,悲戚哀怆,泪眼模糊,看不清了。

残败窗台下,虚影隐绰,楚雪悯的神魂伸出手,想要抱起他。

却错过他,扑到幽暗里去。

一缕魂,触不到,抱不动,沉沉肉身。

夜更深了,月掩到乌云后,林笑却眼前再看不见,彻底昏了过去。

晏拂予剩的那条命、赵弃恶的七条尾,尽入林笑却身。

一阵银白光里,昏睡的林笑却蓦然有了九尾,九条温暖蓬松的狐尾覆上林笑却,做了这沉沉凉夜的被。

那一缕魂魄,静静哀立许久,才在暮夜里下山去。

回归他的身躯。

强行剥离,魂魄不稳,强行融合,剧痛难止,楚雪悯紧皱双眉,额上冷汗津津,倏地吐出一口血来,不过片刻,浑身如坠水泉,潦倒跌坠地上,又是好几口血止不住。

楚雪悯缓缓站起,随意擦了擦血渍。

他上山时,浑身的伤,分离魂魄跟着赵弃恶以防不测,怯玉伮不会有事,这缕魂就不会做出别的事来。留下的继续拼杀,直到那缕魂魄回归,半个时辰后,楚雪悯才彻底破了血阵。

赵弃恶之身躯,吞噬之命运,一旦献祭,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是天命吗?

浑身浴血,楚雪悯步步上山来,走向自己划定的结局。

走到这一步,看着怯玉伮,楚雪悯心头浮现的竟不是悲哀。

心头?

他的心在怯玉伮那。

楚雪悯靠在怯玉伮胸膛,听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九条狐尾将楚雪悯卷了进去。

两人相依,竟已分不出你我来。

一样的长发,一样的凄白,夜色里的亡魂幽幽荡荡。

他抚上怯玉伮脸颊,昏睡的、泪流不止的,在这沉倦的梦里,亦有泪不肯休。

楚雪悯抱着怯玉伮出小屋,到空地上。

乌云掩月,楚雪悯低低地吟唱。

山神在上,山阴诞于群山,沐浴春华秋霜,雾起雨落,跌坠尘世之间,受万般磨折,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您的后人已近消亡。

山神在上,您赐下的警示我渐渐明了,愿倾尽所有,碎身糜躯,求山阴一族的亡魂永归乐土,回到您的身旁。

求而今、将来的山阴们,走上新的路,活出新的生。

纵天塌地陷,有一安生之地,再无跌毁深渊之结局。

山神啊,倾听您子民的声音,散开乌云,明月重现。

星星点点的白光在吟唱声里蓦然浮现,天边乌云竟渐渐散了开去,深夜之月盈光更盛,楚雪悯身上外伤渐渐痊愈。

将怯玉伮浴于月光之下,楚雪悯静静地眷念地望着他,半晌极轻微地叹了一息,抬头望向月明时。楚雪悯轻轻地笑了下,心甘情愿。

他离了怯玉伮,令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而他在月夜里起舞,最古老的祭祀之舞燃尽,光与影是千百年无辜丧命者的怨,是堆积的尸骨烧尽的血肉,是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当初神灵尚存的世间,满足子民的遗愿。

开合间与常舞不同,契合最古老的韵律,庄雅肃穆到了勾起人心中幽微恐怖的地步,非靡靡柔软,如山如风如刀如剑如磐如钟,幽远深恸,阴鬼神之祭,上古之荒。

杀人的孤绝剑,做了这场古老祭舞的见证。

一舞罢,双双魂魄离身,颠鸾倒凤。

鱼水相欢,月光满溢。

唯有孤绝剑,静立大地,斜斜一影,应了孤绝的名头。

翌日林笑却醒时,破窗边阳光和煦,他捋发至腰间,才到小半。

几度春秋,他的头发已长至楚雪悯那样,如瀑及踝。

父亲,明明不是他的父亲,却处处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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