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五阳县有个书生,刚进去就被抓住作弊了,可丢死人了。”
“那人我认得,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到处借钱读书,一门心思想要走科举这条路,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回去还不知要被人怎么嘲笑呢。”
“嗐,读书这东西讲究天份,有的人七老八十也未必能中试,有的人十几岁就高中举人了。”
“说起这个,我听说今年有个七岁的小儿也参加科举了!”
陆遥听见旁人提起小豆,立马竖起耳朵偷听。
“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点的孩子来参加县试。”
“没准是真有本事呢?”
“就算有本事那也太小了,这么冷的天气,大人坚持这几日都困难,更别说一个七岁的小儿……”
陆遥紧张的连忙起身,小年脸上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赵北川安抚两人,“别担心,小豆有分寸。”
*
考场内沙漏已经剩下不多了,赵北斗将最后一个字誊写在卷子上,吹干墨迹放下笔。
从头到尾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试题后举起手。
他个子太矮,举了半天才有人看见,连忙过来收卷子。
为了防止作弊,草纸也得收上去,收完便有衙役领着他走考场门口,十人一组准许出考场。
他来的时候刚巧前头有九个人了,算上他正好十人,衙役打开大门,一群人脚步匆匆的朝外面走去。
“小豆!”小年一眼就看见他了,挤开人群匆匆跑了过去。
“阿姐,大兄和嫂子呢?”
小年接过他手里的考篮,“都等着你呢!”
陆遥和赵北川走过来见他精神还不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摸了摸他头道:“冷不冷,饿不饿?”
小豆摇了摇头,“身上不冷,就是手冷,都快冻僵了。”
陆遥握住他的手呼了呼热气,“快回去吧。”
一家人脚步匆匆回到住的地方,进了院子,黄大哥过来打听了一下,“赵兄弟,你家小弟考的如何?”
赵北川低头问:“题目可都答上来了?”
小豆点点头,“经贴都答上来了,就是墨义不知写的对不对。”
黄大哥笑了一声,“你这小兄弟还怪厉害的,说不定真能考个小秀才回来。”
进了屋子,陆遥赶紧生火烧热水,煮了一锅姜汤给大伙暖身子。
赵北川难得夸人,“我和你嫂子还怕你经不住冻,中途跑出来,没想到有点本事。”
小豆子咧嘴傻笑,别看他年纪小,练了一年的五禽戏身子骨比一般人强健许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林老爷子让他们练那个的原因。
科举考的不光是知识和心态,身体素质也占很大一部分。每年科举都有人因为身体原因弃考的。
“明天还能坚持住吗?”
“没问题!”
为了小豆明天能精力充沛的参加第二场考试,吃完晚饭便熄了灯,大家早早休息。
*
县试一连考了三日,这三天无论对考生还是亲人的身心都是极大的考验。
考中者的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考不中的有可能止步于此,以后再没有读书的机会。
第三日小豆子从考场出来时,小脸腊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接连几日在寒风中吹着,能坚持下来已经战胜了不少人,昨日有三十多个人熬不住,题都没答完就从里面跑出来了。今日有七八个人发了热,点名的时候没到场。
赵北川见状连忙把人背起来,小豆子累的趴在大兄的肩膀上直接睡着了。
小年心疼的摸着弟弟的小脸道:“读书实在太辛苦了,以后我再也不欺负小豆了。”
陆遥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豆子这个年纪再苦都不觉得苦,你看看那些两鬓斑白的读书人,便是想辛苦都没有机会了。”
小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大概这几日把小豆子累的狠了,这一觉睡到酉时才醒,还不小心尿了炕……
这是他打五岁后第一次尿炕,臊的小脸都快滴血了。
赵北川一边给他锤洗褥子一边笑道:“我们豆子可真厉害,尿炕的年纪就能考科举了。”
小豆捂着脸泫然欲泣,“大兄别说了……我再也不尿炕了……”
陆遥和小年忍不住哈哈大笑,等以后小豆子当上官的时候拿出来讲,别把同僚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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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成绩半个月才能出来,他们打算回家等着,若是考中了在镇上衙门就能打听到消息。
距离他们离家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一家人归心似箭,夜里就将行李都收拾好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陆遥便跟房东交了钥匙,房子还剩下两日到期,因为是短租,租的时候就讲好了,余下几日都不退钱。
天微微亮,城门打开,大花拉着板车哒哒的从平阳县走了出来。
回家的路总是让人心情激荡,赵北川甩着鞭子嘴里哼唱一首没有词的古调,他嗓音低沉有磁性,听得陆遥心跳加速脸颊绯红,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等小豆成绩下来了,若是考中了明年你就不用去服徭役了,到时候咱们去府城转转。”
“好。”
“考不中咱们就好好攒银子,再攒两个月足够买乡绅了。”
赵北川侧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后头小年和小豆捂着嘴偷笑,大兄和嫂子感情真好。
*
骡车行了两日,中途他们又在客栈住了一宿,这次有了经验,陆遥和赵北川轮流吃饭看着行礼,这回没被人偷去东西。
二月初十,一家人终于回到秋水镇。
看着熟悉的街道,大伙脸上都露出笑意。
“唉哟,这不是陆掌柜的吗,从县里回来啦?”一个常来吃饭的食客朝他们打招呼。
赵北川拉住绳子,陆遥笑道:“回来了,明个铺子就开门,别忘了来吃东西。”
“好勒,就等着你这一口吃食呢!”
穿过大街来到下三里,小年和小豆从车上跳下来直接往家跑,陆遥也下了车三步并两步走在前头。
路过柳家时敲开大门,柳月见是小年回来了,高兴的眉眼弯弯,“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这阵子都快闷死我了。”
“谁说不是呢,我在县里也闷的慌,早就想回家了。”
柳舅爷闻声拿着钥匙从屋里出来,龇着漏风的牙道:“豆子考完了?考的怎么样啊?”
陆遥接过钥匙道:“过几日就出成绩了,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呢。”
“一准能行,就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娃娃了。”
续了几句闲话陆遥赶紧回去开门,离家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埋在猪圈的钱罐子还在不在!
赵北川赶车进了院子,陆遥打开房门,屋子里一股闷嗖味,赶紧打开窗户晾了晾。然后拎着铁锹紧忙去了猪圈。
埋钱的地方没被动过,这几日土都被冻结实了,废了好大劲才把罐子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分文不少。
陆遥放心下来,这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千万不能丢了,不然买乡绅或是开食铺可就打水漂了。
把包里剩下的银子拿出来数了数,这一趟花费了四贯三百多钱,整银没动只花了零散的铜钱,重新放回钱罐里,藏进炕洞。
赵北川把车上的行李都搬进屋里,车卸下来大花也栓进棚子里喂上草料,这些日子可把它累的不轻,又多给它抓了几把豆子。
家里的鸡柳老爷子照看的不错,天气暖和就该下蛋了,捡了捡里面的鸡粪,给小鸡也喂了两把粟米。
西屋里,考完试小豆松懈下来,有了几分孩童的模样,缠着阿姐跟他玩抓沙包。
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就是把沙包扔起来,伸手抓炕上的豆子,看谁抓的多谁赢。
小豆手短,往往沙包扔上去还没来得及抓起豆子就掉下来了,急的他小脸通红。“这不算,重来一次,再重来一次。”
“你怎么还带耍赖的,不跟你玩了。”
“阿姐我错了,再让我扔一把吧。”
“小年小豆,先别玩了,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
“哎。”两个孩子翻出家里的旧棉衣棉裤换上。虽说是旧衣,但也比寻常人家孩子穿的厚实多了。
小年抱着脏衣服来到厨房,帮嫂子一起烧水。
门外突然传来叫门声,“赵北斗是这家的吗?”
赵北川连忙去开门,“是这家,请问有什么事?”
邮差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道:“有上京来的信,前几日就送了一次,你们不在家。”
“劳烦您又跑一趟。”
邮差摆摆手转身走了。
赵北川看不懂信上的字,拿进屋里道:“豆子,有你的信,估摸是林家送来的。”
小豆一听激动的跳起来,立马把信拆开。里面有七八页纸,全都是林子健写的。
“北斗兄亲启,秋水镇一别数日,我已抵达上京,不知你还好吗?信送到的时候可能你已经参加县试了吧,提前祝你中试!”
“不与你一起读书的日子,我懈怠了许多,总是打不起精神读书,祖父说我肯定被你落下。”
“我自是不服气的,遂开始三更起读书至酉时末休息,好累啊,累的想哭,但是我还要坚持,万不能被你落下!”
“我想念嫂嫂做的餐食了,余大做的饭食虽然也不错,但味道总差了一点,祖父也觉得他做的菜不如嫂子做的好吃。”
“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能来上京,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洛河坐船玩,带你去吃八珍点心,还有黄酒鸭、烧鸡、粉蒸肉……”
“若如县试不中,北斗兄也不要气馁,祖父说咱们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莫要被一次失败伤了心气。”
“当然,我还是盼着你能中的,这样你就能去平州参加府试了。悄悄告诉你,祖父会被派往平州主持乡试,兴许我们不久就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