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得?”
陆遥点点头,“他们家人品还行,就是人口太多了,听说兄弟五个人,前四个成了家都没分出去过,媳妇夫郎孩子一大堆闹闹哄哄的。”
陆母道:“我也嫌人多,但这是你爹之前定下的也不好拒绝,等明年孝期过后就把婚事办了。”
“成,到时候我们回来喝喜酒。”
“老二媳妇,去把公鸡杀了晌午炖一锅。”
胡春容应下连忙去鸡舍里抓鸡,陆遥不敢动手,便在厨房里烧开水准备烫鸡毛。
把鸡收拾完炖进锅里的功夫,陆林赶着骡车也回来了,村里有盖房的叫他去帮忙,一日二十文晌午不管饭。
吃饭的时候,陆遥和赵北川把铺子交给他们的事说出来。
陆林夫妇皆是一愣,“怎……怎么突然就不做了。”
胡春容听陆苗说过,镇上的早食铺子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每天能赚不少钱呢!
“小豆这不是考中童生了吗,过几日便要去平州参加府试了,我们想着去了就直接留在那了。”
陆林放下筷子,面露担忧道:“平州离着咱们这有几百里地,光路程就要四五日,你们到了平州可有认识的朋友?”
“没有。”
“这么远的地方,你们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有点什么事家里都帮不上忙……”自打陆父走后,陆林越发有当哥哥的模样,对几个兄弟很是操心。
赵北川道:“二哥不用担心,服徭役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应当不会有事。”
陆林叹了口气,“你们既然决定好,我便不多说什么了。”
胡春容安抚相公,“别想那么多了,当初陆遥和大川能在镇上落下脚,还经营起铺子就比寻常人强百倍,换做是咱俩,指不定在哪要饭呢。”
陆林点头,“这话不假,三弟确实比我有能耐!”
陆遥道:“我们走后镇上的铺子就给你们经营,我把炸油条、点豆花和熬肉卤的方子都教给你们。房屋年底才到期,你们直接搬过去住,省的另找房子了。”
陆林和胡春容还想推辞。
陆母道:“这生意你们不接手难不成让给外人?万一老三他们在府城待不下去,回来再还给他们。”
陆林这才应下,“那行,我跟你嫂子先帮你干着,你们要是回来随时接手。”
“行,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陆遥手把手教胡春容点豆花,怎么点出来嫩滑爽口。豆浆不用多说,只要舍得给放糖就行。熬肉卤就更没技术含量了,记好配方加上大骨头熬制出来,味道肯定错不了。
最后就是炸油条和炸蛋饼,这活赵北川干的好直接教陆林。前后废了几块面,总算是有那么几分像样了。
陆遥拉着胡春容传授生意经:“嫂子,这早食铺子别看东西简单,但钱一点都不少赚,唯一缺点就是累。”
“累不怕,你和大川能熬下来,我跟你二哥肯定也能熬下来!”
这点陆遥倒是相信,胡春容是那种典型不服输的女强人,外柔内刚,最重要的是人品说得过去,这些年对父母和几个兄弟都没的说。
原身除外,实在是之前做的太过分了。
“其次做生意讲究真柴实料,别小瞧了这些食客,他们吃惯了咱家的油条豆花,只要东西一换他们立马就能尝出味道。一次两次还好,日子久了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想当初旁人见我们生意红火,在旁边也开了家早食铺子,结果豆浆稀汤寡水,油条又小又细,食客们大多吃一次就再也不去了,没几个月铺子就倒闭了。”
胡春容拍着他的手道:“这个我懂,嫂子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再来就是跟邻居和房东维系好关系,咱们铺子的位置好,赶上大集的时候都忙不过来,我请了隔壁柳家的二娘子帮忙,工钱是一个月五百文。”
“这么多啊……”胡春容有点舍不得。
“不算多了,镇上的工钱本就贵,而且柳二嫂子干活麻利能省不少事,花五百文不亏。”
胡春容点头道:“好,我就按着你说的办,你能把铺子干的这么红火,听你的总错不了。”
做生意这种事光靠嘴说不行,还是得自己慢慢干出经验才好,陆遥把能教的都教完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下午赵北川和赶车带着一家人回到镇上,开始准备出行用的东西。
这次出远门,陆遥炒了两斗油茶面,都装进细布做的袋子里路上冲着吃。大饼烙了十多张,每张都有脸盆大小,足够他们吃了。
卤的鸡蛋鸡爪鸡脖子装了一坛子路上吃,眼下天气凉爽,吃不完也不会坏。
然后便是行李,这次算是搬家,能拿的都拿着,不然到了地方还得重新置办。手里虽然有钱,但也得省着点花,居大不易这个道理陆遥还是懂的。
去府城路途遥远,中途有可能还要露宿在外面,赵北川牵着骡车找木匠钉了个棚子,上面搭上席子和草帘能遮挡些寒风。
三月初五,赵北川回了一趟湾沟村,找里正开具一家四口的户籍证明,办理移居手续。
因为赵北斗现在是童生身份,以求学为由移居平州这个理由十分充分,里正很快就出具了文书。
文书还需拿到镇上衙门盖印,到了平州再交到当地府衙审核登记,最后发放新的户籍才算完事。过程十分繁琐,所以古人轻易不会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
这几日陆林和胡春容也来到镇上,在铺子里帮忙,基本可以单独上手了。
刚好铺子名也不用改,依旧延用陆氏食铺,还是原来的味道。
三月初十,衙门上将盖好印的文书交还下来,赵家人终于能启程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赵北川便叫醒陆遥和两个孩子,开始往车上收拾行李,不一会陆林和胡春容也醒了,一起帮忙装东西。
被褥和四季衣裳,大大小小零碎的生活用品看着不多,全装进车里满满登登都快坐不下人了。
胡春容还要把鸡舍里的鸡抓出来给他们装上。
“别抓了留着你们养吧,这么远的路程,颠簸到平州怕是都得死在半道上。”
陆遥道:“我们走后家里就交给你和二哥了。”
胡春容拉着他的手道:“放心,我肯定把娘照顾好,帮你们把铺子看好。”
“等我们在平州安置好就写信回来,你们若是看不懂,就找房东家的侄子帮忙读。”
“哎,你们也要保重身体,这么远的路下次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胡春容红了眼眶。
陆遥心里一阵酸涩,拍拍她的手,转身和两个孩子爬上板车。
“不用送了,你们快进去吧。”
陆林还是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若是府城住不惯就回来,铺子哥给你留着。”
“哎,我省得了。”
“娘和两个弟弟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陆遥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快回去吧。”
陆林和胡春容把他们送到巷口才停下脚步,目送着板车走远。
陆遥他们离开后,陆林和胡春容心情都有些低落,有时候亲情就是这样,明明前两年还气的不行,如今一想到他们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生活,胡春容就忍不住想哭。
“哎,今日铺子就不开门了,我回去接娘他们过来,你在这收拾收拾屋子吧。”
胡春容点了点头把屋里清理干净。
下午陆林便带着陆母、陆苗和小石头来了,还拉来一车的行李,以后他们就留在镇上居住了。
*
赵家的骡车在官路上已经行驶了两日。
一进三月份,天气开始转暖,路上的积雪融化了全都是稀泥,骡车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半天才能拉出来。
不过这条路赵北川熟悉,去年服徭的时候走过一次,哪里的路好走,哪里有河流和亭驿他都清楚,所以并不费力。
快到晌午的时候路过刘家亭,赵北川把骡车牵过去休息。
人虽不累但大花驮着这一车行李肯定累得不轻,趁这功夫让它歇歇脚,他们也吃点干粮填饱肚子。
赵北川牵着大花去河边饮水,小年和小豆去捡干柴,陆遥拿石头砌了个小灶台,把车上的铁锅搬下来,准备煮点粟米粥喝。
陆遥蹲在地磨了半天火石没点着火,倒是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他抬头看了眼天空,晴空万里哪里像要下雨的样子。
赵北川突然身体一僵,连忙大喊道:“陆遥,小年小豆快回来!”
陆遥吓了一跳连忙跑回车边,小年和小豆跑得有点远,没听到他的叫喊。赵北川飞奔过去,拉起弟弟妹妹疯似得往回跑。
“发生什么事了?”
赵北川脸色难看,颤抖着把大花套上,“快走快走!”
“锅还没收呢。”
赵北川伸手把锅里的水掀出去,拎上车便驱赶着大花往前跑。
奈何骡子跑得本来就比马慢,还载着这一大车的东西,没走几步就被后面的军队追上了。那轰隆隆的声音不是雷声,而是马蹄声!
大抵是去年被吓怕了,赵北川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心底发颤。
不过这些不是敌人,而是从营州换防回来的军队,打头的还是熟人,正是去年护送粮草去边关的葛校尉。
离老远他们就看见这辆骡车了,本来也没太在意,结果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一下子就认出车上的人。
实在是赵北川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能徒手拉倒一匹契丹战马,推辞掉王爷的赏识,这种人真是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
“吁~”葛长保拉着缰绳停在了骡车前面。
赵北川也连忙拉住绳子停下车,惊疑不定的抬起头。
“小子,你还认得我不?”
“官……官爷?”赵北川连忙下了车,躬身给作揖。
葛长保笑了一声也下了马,“没想到在这能碰上你,你这拉着一车东西干啥去?”
“小的幼弟县试中试,去平州府参加府试,索性带着一家人都来了。”
“嚯,你家还有读书人呢,文武双全啊。”
赵北川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当,不敢当……”
“别这么拘谨,如今你不服徭役我也不抓你当壮丁,咱们就是聊几句叙叙旧。”
其实葛长保这人还挺爽朗的,当初路上严厉但那也是逼不得已,行军打仗本来就是严肃的事,军法如天,就算是他自己也必须遵守。
大通口那一战能主动上报赵北川的功劳,足以说明其人品不错。
“我看你们刚刚不是停下要休息么,别急着走了,随我去亭里吃点东西再上路。”
赵北川不敢推辞,连忙把骡车栓到刚才停下的地方,跟车上的人嘱咐几句,“你们先吃饭,我跟官爷去续几句话。”
陆遥有些担忧的问:“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