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太贵重了,我都黄土埋半截脖子的人,你快拿回去自己留着带!”
陆遥拿起一根银簪插在老太太的发髻上,“给您买的您就戴,以后儿子有钱了再给您打套金的!”
陆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好看吗?”
儿子儿媳都点头,“好看,好看极了!”
陆老太忍不住捂嘴笑起来,“我这是老来俏,年轻的时候没戴上,到老了也美一回。”
引得大伙又是哄堂大笑。
陆遥干脆把剩下的都给她簪上,陆母生的白净几个孩子都随了她,虽然年纪大了满脸皱纹,但骨相还是美的,这幅打扮倒有几分像官家老祖母。
陆母顶着一头银簪坐在炕上,怀里搂着两个孙孙,儿子们围在身前尽孝,简直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没有之一。
天色渐晚,屋里点了蜡烛。
因为陆遥他们长途跋涉回来的,身体早就疲惫了,陆母便催促大伙早点休息。
人多分开睡,小春跟着赵北川和两个大哥睡在东屋,陆母领着三个儿子睡堂屋,胡春容领着四个孩子睡在自己屋。
农村的炕宽敞,七八个人都能睡下。
躺在炕上陆遥反而睡不着了,身体虽然疲惫但是精神特别亢奋。
陆云道:“你们这次回来,能在家待多久?”
“没准,我想着等陆苗成完亲再回去。”
陆苗的亲事定在二月份,也就是说他们还能在家待一个多月!
陆母一听便安下心,伸手摸摸陆遥的脑袋,“在家多住几日,不然你们回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娘明年你跟我们去府城吧。”
“我去府城能干嘛?”
“领你去转一转,溜达溜达。”
“这么老远,可别我这把老骨头颠碎了。”
陆苗听着心里刺痒,“娘你去呗,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老老实实准备嫁人。”
陆苗撇了撇嘴,翻身把被子盖在头上生闷气。
陆老太其实心里也想去,但怕自己年纪大了给儿子儿婿添麻烦。
“我要是再年轻十岁,就跟你去府城帮帮忙,如今岁数大了,活也干不动了,去了还得受你们照顾。”
“您去了可以给我们看家啊,我和大川在铺子里一忙就是一整天,银钱放在家里总觉得不安全。您要是去了就留在家里看着家,若是待腻了,我再让大川给您送回来。”
陆老太一听有些心动,“来去得好几天吧?”
“坐马车快,五六天差不多就能到,我们这次回来是赶上下大雪耽搁了几天,不然腊月十七就回来了。”
陆母道:“这么算起来也不太远,我记得你爹年轻时去幽州服徭役,光路上就走了十七天,脚都磨烂了。”
提起父亲,陆遥心情难免有些低落。“爹要是还在就好了,你们俩一起去府城。”
陆老太叹了口气,“可说他是个没福气的,刚把家里的孩子都安排完自己就走了。”
陆云道:“提起爹,我上个月做梦还梦见他了。”
“他说啥了?”陆母转过头问。
“爹在家修窗户,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这木头不行啊,得换新的。我正要过去帮忙,可巧金子要尿尿就醒了。”
陆母啐了一口,“死了也闲不住他。”
陆遥叹了口气,“我日日忙的倒头就睡,已经许久都没做过梦了,更没梦见过爹。”
陆母拍拍两个儿子的胳膊,“别想了,人没了想再多也是徒增感伤,你们都好好的,把日子过好了你爹他在下头看着也高兴。”
陆遥嗯了一声,旁边陆苗在被窝里憋的喘不过气,露出头道:“三哥,你们收养那小孩是咋回事?”
“对了,我刚才也忘了问你,那孩子从哪来的?”
陆遥把府城的事给他们讲了一遍,三人听得入神,听到小年和小豆被拐走时给陆苗吓得够呛。
“后来我们去救小年他们的时候,发现人贩子那还关着一个孩子,就是小春。”
“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他是被亲爹卖给牙婆的,结果跑了两次都被抓回去,被打断了腿扔给那群人贩子往外卖。”
陆母气的骂街,“畜生托生的玩意,虎毒还不食子,亲子都舍得往外卖!”
“谁说不是呢,我和大川看着他实在可怜,就把他留下来了,治好了腿便跟着我们在食肆里帮忙。”陆遥顿了顿,“别看他年纪小,干活可麻利了,而且还懂事,索性就干脆收养下来给小年他们当个小哥哥。”
“挺好,以后要是年纪大了,招给小年当女婿也不错。”
这事陆遥没想过,“那得大川点头答应才行,再说他们俩才多大啊,这种事不着急,顺其自然吧。”
说到成亲免不了又提起陆苗的婚事。
“丁家那边怎么样了?商量好什么时候定亲吗?”
“还没有呢,之前订的日子是明年二月十八,那边始终也没人来说这事。”
陆遥皱了皱眉,“他们不问咱们便一直等着?”
“过年再看,过年丁家小子肯定要上门拜年的,若是不提这件事咱们就能说道说道了。”
陆苗巴不得丁家不来人,婚事黄了就能跟三哥去府城了!
陆母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甭想着往府城跑,你一个没出门子的哥儿,总跟着哥哥、哥夫像话吗?”
陆苗气的又把头蒙上了。
陆遥笑道:“别着急,若是丁家的小兄弟是个稳妥能干的,他家里同意,你俩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府城。”
“真的?!”
“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陆苗又高兴起来,连带着对自己的婚事都着急起来,也不知道丁家那个小子什么性情,勤快不勤快。
时辰不早了,大伙都困了。
陆遥刚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陆遥,陆遥?”
“哎?”他连忙爬起来,见父亲竟然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过去常常穿的那身旧衣,头发拿麻布困着,背后备着竹筐。
“爹,你,你咋回来了?”陆遥眼泪涮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昨个你不是跟你娘说家里房子漏雨吗,我来给你修修。”老爷子说着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锤子篾条和干茅草。
陆遥一愣,发现这屋子竟然是自己刚嫁到赵家时住的那个旧屋子。
两人来到外头,陆遥扶着梯子,陆广生爬上房顶修房子。
房子修好了,陆广生又坐在屋檐下修补鸡舍,陆遥便红着眼睛在他身边坐下。
“陆遥啊,爹跟你说几句话。”
“哎,我听着呢。”
“爹知道你出息了,但保重自己的身体,别等累坏了才知道后悔。”
“哎。”
“大川是个好孩子,凡事多跟他商量,他没爹没娘你多让着点。”
“我知道了。”
赵广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你几个兄弟,我知道你都想帮扶,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周全不了所有人。”
陆遥点着头泣不成声,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耳边叫喊。
“陆遥,陆遥快醒醒。”
陆遥睁开眼睛,见屋里点着烛台,胡春容抱着金子过来了。
这孩子半夜尿了泡尿就要找他娘,怎么哄都哄不了,没办法就给抱了过来。
陆云接过儿子直接塞进自己被窝,小娃娃眼珠滴溜溜的转,搂着陆云的脖子贴着脸蹭了蹭。
胡春容小声问,“是魇着了吧?怎么还哭了。”
陆遥擦了擦眼泪,“梦见爹了。”
“准是老爷子想你了,给你托个梦来了。”
陆云道:“我们刚还提起爹,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就梦见了,他说什么了?”
“没说啥,就嘱咐我别累着,跟大川好好过日子。”
胡春容叹了口气,“儿女债,活着操心,走了也惦记着。”
陆母睡得沉,几个人说话也没把她吵醒,大伙见状赶紧熄了灯再睡一会。
*
翌日一早,陆遥被外面的鸡叫声吵醒,陆家没养鸡是隔壁邻居家养的大公鸡,那鸣打的叫一个响亮,震得他都想买来炖了吃肉。
上午陆林领着两个弟夫去村里买了两车干柴回来,今年在镇上开铺子都没空上山弄柴了。
不过早食铺子一日赚的钱,够买一冬的柴了。眼下正好大伙都闲着,柴买回来几个汉子一起批砍,一上午就收拾出来了。
夫郎们琢磨着吃食,忙碌了一整年,到了年根大伙都松快下来,自然是敞开了肚子,好好吃几顿。
中午陆遥给家里人露一手,昨天刚宰的猪,家里肉有都是,炖了一锅红烧排骨,一盘糖醋里脊,还有麻仁鸡蛋和狮子头。虽然家里调味料不全,但做出来也比食肆里的好吃,把大伙都吃撑了。
陆母惊叹道:“怪不得你们敢在府城开食肆,这手艺可真没的说,陆遥你跟谁学的做菜?”
这话问出了大伙的心声,陆遥以前在家的时候可是连釜都能烧漏的主,如今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陆遥也不好讲实话,只得随口胡诌,“有的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也有跟府城其他食肆学的,反正慢慢练出来了。”
陆母没怀疑,毕竟陆遥小时候稀奇古怪的鬼点子就多。
*
吃完饭赵北川想回湾沟村去转转,陆遥知道他想家了,装了几盒糖和点心,带上三个孩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