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知冯老板要多少?”
“五万斤。”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马宽眯着眼在心里核算了一下,其实把酒往南方运送更方便,能节省出八千多两银子的运输费,如此看来倒是卖给他们更划算一些。
“五万斤恐怕不行,马某虽掌管中州酒坊,但这买卖归根究底不是我的,我至多能给您匀三万斤,不过要提前预付定金。”
“好,没问题!”冯老板赞赏得看着马宽道:“你在中州屈才了,要不然跟我来苏州吧,以后酒坊赚的银子分你三成。”
马宽淡淡一笑,“多谢冯老爷抬爱,东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亲嫂子,马某不才没想过离开他们。”
冯老爷眼珠一转道:“好好好,如此那咱们就只谈生意。”
三万斤酒,按每斤二两银子算正好是六万两银子,冯老爷提前预付了两万两银子做定钱,等把酒送过去后再支付余下的四万两银子。这些酒拿到南方的酒楼里售卖,估计能翻一倍的价格。
手里的钱够了,马宽便把那家酒楼盘了下来,顺便在章台街买了一栋小三进的院子,花了一万三千两银子。
巧的是这院子也是被贬的那个中书侍郎家,铺子加院子一共花了三万两银子,一并买了下来。
房子在寸土寸金的上京来说,已经很宽敞了,比林子健家还大,收拾妥当后赵北斗就从客栈里搬了出来,还特意叫来林子健和卢远一起到新家来认认门。
“好家伙,才这么几日你就在上京买房啦?!”林子健一进院子就吱哇乱叫。
“是我姐夫过来买的,我哪有这么多银子。”
“你姐夫?”林子健愣了愣神。
“就是宽哥,上次你去酒楼没见到吗?”
“见,见过,年姐姐要跟他成亲了?”
“嗯,订的明年六月份,到时候你要是有空就过去参加喜宴。”
“好,如果有空我一定去。”
“卢远,你怎么不说话?”赵北斗停下脚步道。
卢远抬起头,脸上强撑着笑意四处环视道:“这房子不便宜吧,看着快跟我恩师家差不多大了。”
“我不知道,宽哥就说让我搬过来住,来的时候屋子都收拾好了。”
卢远深吸一口气,突然道:“我肚子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说完疾步朝外面走去。
林子健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赵北斗轻叹了口气,大约猜到又伤到他的自尊了。
卢家贫寒,卢远作为他们镇上唯一一个举人老爷,可谓不争光。
镇上的富绅给他们送来不少银子,县里也有人给他银子,加在一起足足三四千两,卢远何时见过这么多钱,一度以为自己翻了身改换了门庭,再也不是曾经的破落户。
没想到跟两个好友比起来,自己依旧是一文不值,手里那点银子都不够他在上京买一个最小的房子。
他眼里含着泪,心中却悄然种下了一颗荆棘种子,在贫瘠的内心里生根发芽。
许多年后,他因为贪污赈灾粮款,被押赴刑场斩首时,看着远处的一个穿着破旧布衣的小孩,拉着爹爹和娘亲的手道:“我长大一定要好好读书当个好官,可不要像那个坏蛋那样鱼肉百姓!”
是啊……他也曾想当个好官的,可惜都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陆遥收到上京来信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
一边后悔没多给马宽带一些银子,一边着急自己想要去一趟上京。
眼下他已经近四个月的身孕,身体没什么变化,只是小腹比之前隆起一点,藏在厚厚的衣服里根本看不出来。
过了孕初期的反胃和乏力后,陆遥觉得自己这阵子精力突然充沛起来,而且手脚都不凉了。
小春的婚事已经准备完,日子订在明年的二月二十六,日子刚好是北斗科举结束后。小年的嫁妆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婚事订在明年的六月初六。
家里的事都忙活的差不多了,陆遥打算去一趟上京。
*
“不行,太远了,十多天的车程,这么冷的天气,路上还有积雪。”赵北川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了。
“为何不行,我问过商队的人了,从咱们这到上京的官道非常好走,这一冬路上的雪都被压实了。”
“你怀着身子,走这么远的路我不放心。”
“咱们路上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
“那也不行,等明年暖和了再说。”
“呵。”
赵北川见他脸色不对,起身想哄一哄,结果陆遥扭头就走了,一连三天都没跟他说话。
这是他跟赵北川有史以来生得最重的一次气,虽然心里明白赵北川是担心他,可陆遥就是不高兴,好像孩子一下子比自己重要似的。
赵北川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忐忑不安,最后没办法还是顺了他的心意,准备好马车,将铺子暂时交给小年和小春还有陆苗打理,叮嘱他们腊月二十关门休息,自己带着陆遥去了上京。
马车上生了暖炉,铺着软垫,中间有两层羊毛毡子,最上头还有一个厚厚的棉褥子。
陆遥坐在上头屁股陷下去三公分。
“怎么铺了这么多东西。”
“怕你颠簸着。”赵北川上了马车,车夫在外头赶车。
此行一共赶了两辆马车,一辆车坐人,另一辆车带着二人的行李和陆遥买的礼品,到了上京免不了要结交一些达官贵人,这些东西有备无患。
赵北川挨着他坐下,伸手护着他的腰,冷着脸嘴不说话。
陆遥嘿嘿笑了两声,把头靠在相公肩头,“还生气呢?”
“我生气顶什么用?”
“哎呀,我这不是担心小豆吗,明年会试殿试这么重要的事,留他自己在上京我怎么放心的下。”
赵北川嗯了一声,其实他也不放心,上京不比其他地方,有句俗话说,一块匾额掉下来,砸中十个人里能有四个当官的,普通人若是不小心惹怒了贵人,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北斗虽然性子谦和,但毕竟年纪在那摆着呢,真要是出了点事后悔都来不及。
“算了,早晚都得过来,不如早点来。”
陆遥笑着亲了他一口,他就知道赵北川永远都会支持自己。
这一路并不算难捱,车上生了暖炉,棉衣都穿不住。偶尔饿了就把吃食放在小炉子上煨着,温和了两人吃上一碗十分方便。
软垫坐着也不累,白日陆遥靠在上面看书,困了就枕着赵北川的腿躺下休息一会儿,天色晚了就停在驿站休息。
从平州到上京正常走要十天左右能到,他们不着急赶路,走了小半个月才抵达。
入城时有些繁琐,先要出示户籍和文书,还要仔细盘查车上的物品,防止有伤人的武器携带进去。
因为两人是从平州过来的,负责检查的小吏随口问了几句边关的战况,毕竟平州离着营州非常近,大概把他们也当成了来上京逃难的富商了。
赵北川也没做太多解释,只挑着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几句,就放他们入了城。
一进了上京,陆遥便瞪大眼睛,看着这千年前的古代都城。
尽管他已经在心里想象过无数遍,可跟自己亲眼看见还是不同,繁华,热闹,古香古色,恍如走进了一副古代花卷中。
这里的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灰黄色衣着,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彩衣的年轻男女,他们穿着各色的袄袍,头上带着毡帽或棉帽,脖子上系着兔毛、貉子毛的围脖,腰间坠着香囊玉佩叮叮当当甚是好听。
商贩的叫卖也变了调子,同平州不同,上京的口音更悠长一些,有几个老伯看出他们是外地来的,纷纷挤上前道:“客官住店吗?一日三百文,供热水和三餐!”
“来我们这住吧,一日才二百八十文。”
“我家二百五十文!”
陆遥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起当年带着小豆他们去平州城时的景象。
赵北川抬手把人护在怀中道:“我们不住店,是来投奔亲戚的,请问西坊怎么走?”
其他人一听瞬间没了热情转头就走,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留下来道:“西坊我熟悉,二位爷要不嫌弃,小的带您去。”
“好。”陆遥正缺个能说会道的导游,便让他坐在车沿前头跟他们一起走。
“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的家中排行老五,大伙都叫我方五或者小五儿,您这么称呼我就好。”
“你是帮旁人揽客还是给自家揽客。”
方小五笑了一声,“爷您真会说笑,俺家要是能在上京趁个铺子,何必干这买卖。”
陆遥莞尔道:“你在这招揽客人,一日能赚多少钱?”
“这没准的事,赶上生意好的时候,一日能赚三五百文,生意不好的时候半个月不开张也是有的。”
“我们是第一次来上京,能帮我们介绍介绍吗?”
“您是想在上京做买卖吗?”不得不说这方小五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陆遥和赵北川是做生意的。
“嗯。”
方小五开始介绍起上京来,他生在上京,打会跑了就开始走街窜巷,基本上能叫得出名字的地方都能说出来。
“上京主街分为四正街,四副街,正街为东街、西街、南街、以及北街。对应着的副街为,东边章台街、西边香室街、南边斗门街以及北边的马王街。
这八条正副街按上北下南,北为尊南为卑,北边住着的自然是天家,二位爷若是没事最好不要过去。”
陆遥了然的点点头。
“同样处在北边的马王街的住着的也多是达官贵人,那边的房价贵的要命,还有价无市,反正像我们这般的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住不过去。”
“东大街的铺面比较多,大多是卖香料水粉、珠宝玉器、古玩书画之类的,章台街也住着不少官员和一些富贵的商贾,那边还有一处特别大的院子,便是咱们镇北王的府邸,当年皇上命人建造的,听说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湖泊俱全,都是按照苏州仿建的,非常漂亮!”
剩下西大街和南大街方小五也一次介绍,西大街便是酒楼和驿站聚集地,这边住着的都是商贾和普通人家,至于南边那是下九流的地界,方小五家就住在那边。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到了客栈门口。
赵北川下车进去打探得知他们已经搬走了,马宽心细,临走时留了消息,告诉他们新买的房子在章台街,少不了又得让方小五帮忙带路。
“去章台街啊,那咱们还得往回走,章台街在城东。”
陆遥又问了他一些京中物价,方小六都一一作答,再深一点的事例如上京商会之类的,他就答不上来了。
方小五笑道:“爷您这不是难为小的吗,小人这个身份哪能接触到那些贵人呀。”
陆遥也没难为他,“这一路费了你好多口舌,拿去买茶润润嗓子吧。”说着给他扔了一角碎银子。
方小五两手接住,高兴的脸上都快笑开了花,“谢谢二位爷,谢谢二位爷!”
马车停在章台街路口,方小五跳了下去,“小的就在东城门处揽客,离着这不远,若是有用的到小人的地方,爷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