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却没什么反应，淡定低头喝水。
白虎见状，有些失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爪子叹气。
这个池塘算是承载他和咪崽记忆最多的地方之一，他们一起被野蜂追了逃来这里，夏天一起泡水冲凉，一起在水潭边做草垫子……
连这里都没法唤醒它的一点回忆，看来朝夕确实已经将和他生活的三个月完全忘记了。
也是，才三个月，算起来身为东北虎的朝夕已经两岁半还多了，三个月的经历相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幸好他们还有创造新回忆的机会。
忘记的过去虽然可惜，但未来依然值得期待不是吗？
在心里调解完自己，念兹又动力满满地领着朝夕离开水潭：“走吧，我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
“嗷呜——”朝夕跟在后面，看着不停在眼前晃悠的一点儿黑尾巴尖，好险才忍住蠢蠢欲动的爪子：“去哪里？”
——去他们的曾经住过的小窝。
看见熟悉的石洞出现在眼前时，朝夕愣了几秒，才跟着念兹往里走。
长大了才发现，原来这个石洞这么小，两只东北虎站在里面，顷刻就将石洞塞满了。
另朝夕意外的是，这个小小的石洞里虽然干净，但明显不像是有虎居住的样子，以前的草铺和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全部消失不见，只余一个空空荡荡的石洞。
难道念兹不在这里住了？
朝夕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你的窝吗？”
念兹回答的很坦然：“以前是，并且是我们俩的窝，不过后来我就搬家了。”
朝夕不自然地动了动耳朵。
之前，它还想过偷偷来这里找念兹的……结果他根本不住这儿了。
“为什么，搬家？”难道这个石洞有哪里不好吗。
念兹看它一眼：“因为这里太小了，我换了一个更大的、能睡下两只虎的窝。”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朝夕沉默下来，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石洞左瞅瞅右看看，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朝夕。”念兹忽然叫了一声。
“嗷呜？”朝夕看了过来。
“你之前说是来抢领地的，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
白虎说这话的模样很认真，尾巴端正地放着，虚掩爪子，睁大眼睛看着它：“但其实我扩大领地、换一个更大的窝，本来就是想要两只虎生活得更舒服一些。虽然现在……不过没关系，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就睡这里吧。”
明明当初约好了，以后也要待在一起的虎，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今天和朝夕待的已经够久，念兹怕再赖着它会烦，帮它安顿好新窝，铺上一起做的垫子，就主动告别了。
看着白虎离开的背影，朝夕沉默地坐在洞口，脑海中两个念头刀光剑影、打得难舍难分。
一个念头说：‘哥哥又打领地又搬家，还记得以前那么多承诺，他爱你爱的不得了！’
另一个念头却反驳道：‘它明明记得承诺，却还是抛弃了你，连头也不回，就像那些坏人类一样把你丢给其他人，你都忘记了吗？’
‘可是他明明还在等你回来，连领地和窝都愿意共享！’
‘你还敢相信他吗？万一又是骗你是怎么办？’
‘不会的，哥哥很爱我！’
‘不爱！’
‘爱！’
‘他不爱！！！’
“可是我想给他机会。”
天人交战不出结果。
“嗷呜……”朝夕觉得头疼，转身走回石洞，趴下纠生闷气。
它觉得自己太讨厌了。
明明心里埋怨，甚至记恨念兹当初头也不回就把它丢给人类的行为，结果才回来不到两天，就已经心软想问它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朝夕知道，只要念兹给出一个稍微过得去的回答，它都会立刻忽略当时的难过，忍不住像以前一样牢牢黏着念兹再也不走。
可是万一，念兹就是没有理由，觉得养一只脆弱的小虎崽很麻烦所以才抛弃它的呢？
石洞内，东北虎将脑袋埋在爪垫下，整只虎像小时候一样缩成了虎团子，只留一个尾巴在外面，时不时拍打地面。
不行，它要忍住，才不能这么快就去问。
而且念兹说要追求它……
朝夕忍不住纠结起来，那它以后要不要答应呢？
*
秋天一晃而过，在某只虎的纠结中走向末尾。
朝夕嘴上说着不和他住，实际上还是在石洞住了下来。
念兹也依旧活力满满的来找它，有活力到朝夕都忍不住想问，它每天都在拒绝念兹，念兹都不会泄气的吗？
还好它没问出口，不然念兹恐怕会忍不住笑出来。
朝夕以为它在拒绝，实际上，念兹早就看破了它的口嫌体正直。
比如最近，念兹想着入冬了，猎物减少，特意叼着几根它晾晒好的肉干去找朝夕。
大爪子在石洞边敲敲，白虎含糊道：“朝夕，我来啦！”
石洞内寂静片刻，才传来一声：“嗷呜——”
白虎于是开心地进门，把肉干叼给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是什么？”东北虎疑惑地嗅了嗅。
有些熟悉且独特的肉味唤起了记忆，它忍不住咬了一口，果然是记忆里的味道。
白虎高兴地竖起尾巴：“味道还可以吗？这是今年新做的肉干，以前我第一次做的时候，你还尝过呢。”
不过后来就因为太费劲，打消了晾肉干的想法，直到今年，念兹才又心血来潮做了一些。
“还行吧。”朝夕偷偷舔了下嘴巴，给出保守的评价。
念兹深知傲娇状态的朝夕，它说的“还行”就是很好吃，“一般”就是还不错，反倒是真难吃的东西，它会给出“还好”的评价。
这次的肉干显然属于很好吃的范畴。
白虎抖抖耳朵，蓝眼睛发亮般看着它：“还行的话，这些就全部给朝夕吧。”
朝夕下意识就回答：“我不要。”
哪有虎一直给它送东西，它一直收的道理，所以即使好吃它也不要。
白虎料到它的回答，两爪一伸，脑袋一趴，熟练卖起可怜来：“可是你不吃的话，这些肉就只能浪费了。”
朝夕果然上钩：“为什么？”
“因为我把肉干晒得太硬了，我咬不动，不太喜欢。”念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也不要的话，那我只好丢掉了。”
丢掉？
可那是肉啊，是冬天来之不易的食物。
东北虎眉头的毛毛紧皱，爪子无意识伸出来又缩回去，明显陷入了纠结。
收，还是不收？
白虎看有希望，更进一步：“你就收了吧，反正就几根东西，不好吃的话你丢掉也行。”
犹豫半天，朝夕还是别别扭扭的松口了：“好吧。”
念兹欢天喜地凑过去蹭了蹭它：“谢谢朝夕呀，你可帮了我大忙，不然我就要浪费食物了。”
朝夕扭过头，看似不愿意，实则一动不动让它蹭：“哼哼！”
它一点也不理解念兹，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居然不喜欢吃要丢掉？
而念兹心里正偷着笑呢。
它早就发现了，两个位面的朝夕口味一样，都喜欢吃劲道一点、有嚼劲的肉，这些韧韧的肉干本来就是专门为它做的。
念兹的窝里，其实就藏着它更爱吃的嫩一些的肉干，谁让朝夕一直不肯去他的窝呢，也就发现不了他的小心思了。
有了肉干，朝夕没再出去捕猎。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念兹借着这个理由留在石洞，和它挤一起挤，静静地听雨点打落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过得真快。”白虎望着外面，发出感叹。
“快吗？”东北虎趴在爪子上，侧眼看着它，难得没有犯拧巴：“我觉得很慢。”
它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从虎园离开，回到森林里。
念兹转回头，学着它的样子趴着爪垫上，感兴趣地问道：“你在人类那里的生活得好吗？”
话间，语气还有些感慨：“怎么一下长这么大只了，我记得小时候怎么喂你都像长不大一样。”
难不成人类喂的虎粮里真有激素？
朝夕静静看着白虎，因为石洞小，他们又都趴在，靠得很近，鼻子都快碰上了，那双剔透的绿眼睛好像能看到念兹的心里。
“不好。”它忽然说，眼睛里露出一些委屈来：“一点都不好。”
念兹愣了愣。
“人类那里，要和很多虎住在一起，它们都比我大只，几只虎抢一个玩具，我抢不过它们。”朝夕不停说着，好像这些话憋了好久：“人类还拿针扎我，给我吃苦苦的东西……我讨厌住在虎园里。”
念兹沉默片刻：“……有、有人或者有老虎欺负你吗？”
“人类没有，”朝夕扭开头：“……但是老虎有。”
它刚刚别人类接回去的时候，八个月大了，体型还那么小，和同龄虎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被欺负呢。
“……”念兹又沉默了很久，垂下了眼睛：“对不起咪崽。”
“嗷呜？”朝夕偏头。
白虎伸爪，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它的脑袋，眼神有点哀伤：“早知道，我就死皮赖脸跟你一起起人类那里了。”
如果他在的话，绝对不会让它的小咪崽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