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都知道,这位格玛夫人的话里面大概隐藏着一个讯息,或轻或重,但目前对于什么都还不知道的玩家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警告。
警告什么?
当时是说,你们所在的白鸽旅行团和导游西斯,都值得提防。
像这样的NPC当然是多多益善。
西斯像个没事人似的一边招呼大家进去吃饭,一边作出解释。
夏稚距离他不算太远,把每一个字都听到清清楚楚,总的来说,就是命案虽大,但是警察那边也在努力了,为了维护小镇的声誉,所以这件事的舆论必须压到最小。
昨天下了那么大的雨,小镇里寂静无声的宛如一座死城,却不知哪里来的一群人,竟是那么快就处理好了陌生男人的尸体,而他那可怜的妻子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老板娘安娜似乎还没回来,目前旅馆里面管事的是昨天见过的胖厨子,他叫迪夫,跟老板娘似乎是堂姐弟的关系,他跟西斯交涉的时候,一口一个‘我堂姐’,起初夏稚还不明白说的是谁,直到莱纳提醒了一句才反应过来。
“今天你要跟着我吗?”用餐时,夏稚和莱纳随便找了一处位置坐下,后者吃了两口之后,抬眼看向少年:“虽然我们决定信息共享,但我和宴斓的意思都是不要聚集在一起,最好分散开。不过……”
目光深沉的男人将夏稚的容貌描绘进眼底,嗓音低沉道:“我不太放心你。”
夏稚眨眨眼,把嘴里的煎蛋咽下去,说:“没事呀,我也可以跟你们分开的。”分散开来得到的信息只会更广,而且……不容易全军覆没。
吸取了上一局游戏的教训,这次夏稚可不想一直跟其他人黏在一起,最好能给他创造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身份,方便观察玩家,这样也能客观公平地给所有玩家评级。等到那个时候,综合实力最强的人,就是他选定的准MVP玩家!
见少年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情绪,莱纳放心的同时,还有一点心塞。
其实他对夏稚确实有点上心了,对谁都礼貌和打心底里想要护着谁完全是两种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带一带夏稚。
也不是一定要收取回报,只是遵从内心的想法,给这个乖巧漂亮的男孩把前路铺平整一点而已。
不过他又失算了,因为夏稚跟那些他以前见到过的柔弱玩家不同,他似乎不太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而是像个普通玩家那样,一览无遗的大路上走到底。
这样也挺好的。
眼底多了一丝欣赏,莱纳说道:“这样也好,不过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
夏稚点头:“谢谢。”
莱纳:“今晚一起吃晚饭吗?”
话题转得太快,夏稚愣了一下,随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太淡定了吧,今天才刚刚开始呢!
昨晚谭裕泽严肃慎重地列举出今天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今早莱纳说了没两句就开始惦记晚饭……
这样一想,怎么感觉谭裕泽更靠谱啊!
用过早餐,导游西斯开始组织大家一起前往他们旅行计划的第一站:伊甸教堂。
阿尔摩德小镇里的建筑物都是后期建造的,古建筑并不是很多,再加上一代一代翻修,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陈旧气味,现在大家所看到,全部都是为了迎合宣传内容中的小镇风格而建造的。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大家看破不说破,为了招揽不知情的游客,并宣传阿尔摩德小镇的独特。
但如果来的是真的游客,可能会被气到,而这些‘扮演’游客的玩家,显然对虚假宣传这种事并不在乎。
不过西斯带领大家前往的第一站伊甸教堂,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阿尔摩德古建筑之一,这一点即使是镇民们也无法作假,因为这座古老庄严的教堂仍然被教徒使用,且这里一代一代传下来,屹立不倒,不受小镇的管理。
伊甸教堂只是一个在阿尔摩德小镇范围内的独立组织,据说它存在的时间比阿尔摩德小镇还要早!
“至于为什么教堂也会成为景点,那就不得不说起一百年前,总主教和镇长签订了契约,双方决定为小镇共创辉煌的未来,所以在特定日期开放教堂,镇民或游客可以在教会的监管下观赏那些美不胜收的景色。”西斯长篇大论,像普通的导游一样,讲解伊甸教堂的历史和由来。
“值得一提的是,传说故事里狼人西斯和女孩莎莉私定终身的地点就是在伊甸教堂里,由当时那一任善良的总主教老切尔斯先生赐予祝福。所以人人都说,即使种族不同,他们的爱情也是被神明认可的。后来,小镇里面的婚礼基本都在伊甸教堂举行,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伴随着他的讲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街市,待转了个弯,遮挡视野的建筑物被抛在脑后,一个高耸灰暗的欧式建筑森森屹立在小镇偏僻的位置。
夏稚惊了一瞬,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不远处名为‘伊甸教堂’的建筑物,整体竟然是可怖的灰黑色,像水泥一样,阴冷潮湿。
明明是该绿叶茂盛的季节,墙壁上却爬满了枯枝,不知名的植物攀附在灰黑色的墙体,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几乎将整个建筑物包裹其中……
它的精致体现在那些雕刻着复古花纹的石柱上,彩色的玻璃也很漂亮。
它别有一番韵味,却不像个教堂,锥形塔顶上那立着的赤红十字架,看起来竟显得讽刺。
第66章
伊甸教堂座落在阿尔摩德小镇一处偏僻的空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这里提供安静的环境,灰暗独特的建筑物四周除了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之外,教堂领地附近很也少看见的超过两层的建筑物,若是能登高远眺,就会发现以伊甸教堂为中心,周围的建筑群皆是从低到高的风格,独独凸显最中间的闳宇崇楼。
随着白鸽旅行团的脚步越来越近,夏稚仰望锥形屋顶的十字架,只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这样的大楼,竟然比整个小镇还要古老……想来一直掌管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很爱惜它吧。
“我们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体验一次真实的礼拜过程。”导游西斯说道:“除了有牧师讲道之外,教主日学的孩子们还组织了唱诗班。”
夏稚:“……”
不知道为什么听导游这么一说,那股原本萦绕在心头的肃穆突然变得搞笑起来,就好像前面那么长的铺垫,只是为了证明如此神圣的教会也加入了宣扬小镇并为游客服务的行列。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去教堂做礼拜也能成为旅游的一个节目!
白鸽旅行团的游客们似乎都不怎么热情,导游西斯笑容满面,旅客们神情凝重。
偶尔会有路过的镇民,他们对游客已经司空见惯,不会驻足观望,也不会窃窃私语。这对于游客们来说自然是好事,谁也不想被当成马戏团的猴子,来个人都要对他们指指点点。
等他们浩浩荡荡地进入教堂范围内后,四周嘈杂的声音消失,仿佛连风声都被迫静止。
死寂蔓延,向逐渐靠近的人们说伸出锋利漆黑的爪牙。
明明没有风,夏稚却冷得一抖,他不自觉地环抱自己搓了搓手臂。
“冷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身边靠过来一个人。
夏稚点了点头:“莫名有点冷。”
谭裕泽似乎纠结了几秒,然后脱下外套披到夏稚的身上。
还带着一丝专属于对方体温的外套落在肩膀上,夏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想要把外套脱下来还回去:“也没有那么冷啦,你自己留着穿!”
闻言,谭裕泽倒是淡定地嗯了一声,说:“我有点热,你帮我拿着外套吧。”
夏稚:“……”
人家都这么说了,夏稚再矜持就不礼貌了!穿上谭裕泽的外套,夏稚小心地收拢领口,争取不让一丝风钻进来。
“谢谢啊。”他对谭裕泽说:“不过你昨晚猜的真准,我们今天真的是来做礼拜的。”
“只是猜测。”谭裕泽的声音又低又沉,“你去过教堂吗?”
“没有。”夏稚摇头:“我……对那些不是很感兴趣。”
谭裕泽:“那一会要不要坐在一起?”
夏稚:“可以吗?”
谭裕泽:“当然。”
有一个熟人在身边总比没有强,夏稚安心不少,走路的脚步都欢快了些。
西斯带领游客们从正门进入一路上看到了几个穿着洁白圣袍的人走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一本不大的书,微微低垂头颅,直视前方端正地行走。
“这些都是神职工作者,他们在神的祝福中出生,在教会学习、成长……”西斯说着,眼睛突然一亮,声音变得高昂起来,“好了好了,有专业的人来了,总算不用我这个门外汉来玷污他们高尚的信仰了!”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是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女人,像其他神职工作者一样,她也把自己包裹在布料之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西斯看,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一般,就在众人都感觉到气氛压抑无法呼吸之时,年轻的女人突然裂开嘴巴笑了。
“西斯,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如果那番话被总主教听见,你绝对会被拉进黑名单,包括你带的旅行团。”
她笑着走近,好似没有晒过阳光的皮肤在生动的表情下透着正常的红润,看着的确是比刚才亲切不少。
“大家好,我叫维斯珀。”她自我介绍道:“目前在教会的工作就是与各个旅行团对接,为外地的游客讲解伊甸教堂的历史及参观流程。在这里,你们的导游还没有我厉害哦。”
轻松的语气,亲戚的态度,瞬间缓和了周围冰冷的气氛。
在维斯珀面前,西斯也只是个外行,他轻笑着站在人群旁边,不再开口。
维斯珀挑眉,眼睛看着西斯,话却是对游客们说的:“刚才西斯简单介绍的那几句,显然已经有人发现教堂和阿尔摩德小镇之间的共同处——对,没错,虽然伊甸教堂是很庄严神圣的地方,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和小镇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为了小镇的繁荣而共同努力。曾经的阿尔摩德小镇因为战争破败,又被抛弃,民不聊生之际,教堂的门打开了……”
接下来,维斯珀带着白鸽旅行团的十名游客,走过一段深长的走廊,两侧立着耸入房梁的柱子,墙上是雕刻出来的壁画,一面墙仿佛就是一个小故事,看起来恢宏大气。
曾经的伊甸教堂并不是一座普通的教堂,而是关押着特殊犯人的惭悔所,在这里的犯人必须向神明惭悔,用余生来赎罪。后来,犯了轻罪的人惭悔结束,从教堂里面出来,却不愿意离开,他们仍然心向圣主,所以在教堂附近安家立业。
后来加入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部落。等人数从几十人、到几百人、再到第一次出现一户人家四世同堂,这里就成了阿尔摩德小镇。
只是这里十分偏远,人数增多之后,大家的需要也是五花八门,可被源源不断送进来的只有罪犯,不论是人才和物资都很紧缺。后来,领地之间的战争波及小镇,人们苟延残喘,终于熬到战争结束,因为地处偏远,没有人来支援重建,之后更是在一次全世界都沦陷的瘟疫灾难中,几经波折的阿尔摩德小镇坚持不下去了,人民死伤无数,遍地断壁残垣,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也就是在这时,伊甸教堂的总主教终于看不下去,他冒死打开了教堂大门,用国家的物资救济灾难中的人民。
从那以后,伊甸教堂不再是特殊犯人的惭悔所,而是阿尔摩德小镇里的教会。
……
在这万籁俱寂的地方行走,夏稚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维斯珀以陶侃西斯为打开历史大门的前言,果真令气氛渐渐放松下来。直到她讲完伊甸教堂的历史和教会与小镇之间的关系后,才开始说起今天的参观流程。
“今天大家只需要坐着,并带着虔诚的心去听道,等唱诗班的孩子们吟唱结束后,我会带领大家去教会的二楼和后院,这两个地方都是对外开放的,大家可以尽情观赏。不过大家要注意的是,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我没办法时时刻刻看顾大家,所以尽量不要掉队。”
维斯珀将众人带到中殿后,便退到了一旁,跟西斯站在一起。
中间有四排很长的椅子,夏稚都不用挑去哪里坐,十个人被安排坐到一张椅子上,你面前和身后的人就是即将要坐在你两侧的人。
夏稚站在人群中央,看见了个子很高但跟自己隔着几人距离的莱纳,还有队伍打头所以坐在最边上的宴斓。好在他和谭裕泽一直走在一起,他坐下后,谭裕泽也紧跟着坐在了旁边。
夏稚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看另外一个人……是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察觉到他的目光,老人家侧头看过来,眯着眼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夏稚连忙乖巧地回了一个笑。
中殿内鸦雀无声,今天除了他们旅行团的人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人来听道了。
不过就算没有信仰的人,也应该听说过教堂的礼拜日是在星期天,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情况,跟不同地区的习惯和各种教派的规定有关。
没过多久,前方讲台上便出现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高帽的中年男人,他面容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先是朝下面的人颔首示意,然后举起一个十字架,嘴里小声说了几句话,又把十字架按在胸前。
整个过程看起来无比虔诚。
“这是牧师该做的吗……”
“不知道,我不信主。”
“我也不信,但我去过教堂几次,感觉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