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淡定许多,夏稚索性不走了,站在楼梯中间,时不时朝前后看去。
鬼打墙好像就只是把他困在了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没有其他东西出现,也没有声音,时间恍若静止,只有鲜活的夏稚不受拘束。
“夏稚……”
一道轻柔的女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在这空荡的空间中晕开回声。
换做别人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夏稚却在这声呼唤中听出些许熟悉的感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甚至跟随这种感觉,确定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你在找什么?”
对着虚无的空气,夏稚喃喃低语,
“帮我……帮我……”
“夏稚,帮帮我……”
“你答应了……”
幽幽吟语诡谲怪异,夏稚微微抿着唇,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按照焦灿灿的说法,‘夏稚’本人应该跟鬼怪灵异事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不管是小时候所谓的挡灾还是从小到大都补课或缺的气运玩伴,都证明‘夏稚’不是普通人。
再联想到余放说听见‘夏稚’在跟空气沟通,张口闭口礼貌地叫声阿姨……
壮着胆子,夏稚强壮镇定地说:“您可以再提示我一些线索吗?”
空气中安静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无名之风拂过,吹散了虚假的景象,仅是眨眼间,楼梯间里的学生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也重回耳边。
“就怪你非要去超市,我还没洗漱,马上要熄灯了!”
“什么都怪老子,你没吃辣条吗?!”
“谁的臭袜子,扔在公共水房干什么!”
“洗过了吗……卧槽生化武器!赶紧扔了!”
……
夏稚站在台阶上,看着一群男生从自己身边打闹着经过。
与他个这一段距离,周寂靠在楼梯扶手上,脸色阴沉地望着他。
“……我可以解释。”
不用说,夏稚都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鬼打墙的这段时间,估计他像一个拒绝沟通的犟种,卡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还不说话。
从周寂阴沉的脸色能看出,比起生气,更多的情绪还是担心。
“解释吧。”许是见他没什么事,周寂即使脸色再难看,也控制住了脾气。
夏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自己遇到鬼打墙了吗?
说出来恐怕更吓人了吧!
少年又停住不说话,周寂的耐心也在沉默中渐渐耗尽。
倏地抓住夏稚的手,强硬地拉着他走完最后几步台阶。
要不是夏稚反应快,跟着走了几步,就会摔倒。
“周寂,你……”
“今晚来我寝室。”周寂的声音自前方响起,闷沉冷酷。
“我不。”夏稚也倔强起来,“等明天我再跟你说吧,找个没人的地方。现在人太多了,而且马上就要熄灯了,不方便!”
后面的声音夏稚压得极低,生怕路过的学生听清他的话。
周寂不耐烦地低吼:“你刚才差点就——”
“你也说了是差点啦!”眼看着到了两人寝室的分叉口,夏稚急得立刻甩开他:“相信我,没事的!”
周寂一个不小心还真让他挣脱开了,迅速回头,就看见少年飞奔回寝室,时不时回头看他,生怕追过来似的。
周寂直接气笑了。
回到寝室的夏稚立刻关上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的体力不算好,再加上刚才猛跑几步,虽说缓一会就没事了,但是现在瞧着倒像是被鬼追了几百米似的。
“怎么了?”书桌上的台灯开着,余放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侧头询问道。
夏稚摇摇头,把书袋放下,顺便打开了自己桌上的台灯,道:“我去冲个澡……余放,你有没有时间?一会我想跟你聊聊。”
余放放下书,提醒道:“如果要冲澡的话还是尽快吧,还有不到十分钟就熄灯了。”
夏稚这会也顾不上对方有没有答应,立刻拿了睡衣冲进卫生间。
好在男孩子简单冲个澡也用不上多长时间,夏稚出来的时候几乎卡着点,刚爬上床,就寝室的灯就熄灭了。
还在下面的余放拿出一盏安装电池的小灯,走到门边锁门、关上灯的开关,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到上下铺前,抬头望着夏稚。
“你要聊什么?”
夏稚垂眸,望着那张在光影间模糊不清的面容,深吸一口气。
“余放,你是不是也听见过声音?”
余放沉默。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夏稚更加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说:“你也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回应。你通过声音知道,那是你前舍友的母亲,对吗?”
寂静环绕,心跳清晰。
微弱的白光微微晃动,墙上的影子轻颤。
良久。
“你猜到的。”余放轻声问:“因为我说,我没有骗你,所以根据现在知道的一切,你得出这样的结论。”
顿了顿,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夏稚承认了是自己的推测。
但是他没有回答对方那句话中唯一的问题。
余放不曾追问,同样的,他并未否认。
“实际上,我有意避开提起他。”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余放给口中一直称呼为‘他’的前舍友取了个昵称,叫小罗。
“小罗他是个……”
“很奇怪的人。”
“性格温吞,学习很好。”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其实仅限于学习交流,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许是平和的关系保持太久,小罗对我卸下心房,偶尔会说起自己的过去。闲暇之余,他反复收听一段录音,是他妈妈的留言,鼓励他好好学习。”
说到这里,余放似是解释了自己是通过这段录音来辩识那道人人恐惧的女声。
夏稚忍不住问了问:“他的妈妈……是已经不在了吗?”
余放有些讶异,嘴角微微勾起,“这也是你猜到的?”
“我一直在想他在寝室里那样做的目的。”夏稚说:“所以,他想要见到妈妈……”
余放不否认,“按理说应该是这样。但他的失踪和另外一名舍友的死亡,已经把这一行为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夏至皱眉:“他真的消失了吗?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学校里凭空消失,他的其他家人呢,没找过他吗?”
余放似乎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于是转了个身,在下铺坐下。
上方视野中的光骤然暗下去一大片。
得不到答案,夏稚撑着侧方的栏杆,垂头看他。
恍惚间,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光影中宛如石膏像一般立体分明。
但绝对不是余放的脸。
第329章
这张脸,早上的时候,夏稚也见过。
他不相信眼花会将一个人的相貌都看错,更不相信眼花两次竟然看到同一张陌生的脸。
可见,问题并不是出在他的身上。
又是眨眼间,余放与最初别无二致。
夏稚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追问:“你说呀。”
余放仰起头,与夏稚对视的瞬间,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
他说:“我也不知道。”
…
严格来说,余放也是一个受害者。
毕竟现在只有他被困在学校里,不能毕业,永远留级。
但基于这一切都不太合理,就显得校外一方的存在感极其微弱。
很明显的一点,学生们的家长都去哪里了?校方这样的决定没有引起过怀疑吗?还有余放的父母呢?他们甘愿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困在高中学校里,在没有改变规则之前,永远都不能毕业?
问题太多了,多到夏稚想一想就头疼。
一夜无梦,普通的一晚,迎接普通的早晨。
夏稚起的很早,不过余放比他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