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总助不想修罗场 第88章

第69章

病痛向来会放大化情绪,冷静理智思考,在逐渐升起的体温中被灼烧。陈方旬用苦涩的药剂压下灼热,坚信治愈后,他的淡然会跟随回归。

刀片在喉咙中运作,声带像是经历了一番凌迟,发出的声音拥挤干涩,甚至有几分血腥气。

他重新拿过那团皱巴巴的纸包,咽下喉间的痛楚,将纸包重新展开,试图将它叠成方方正正的模样。

叠纸的动作让他回忆起工作压力过大时,就翻出衣服每件拆开叠起的过程。他不必等待病愈,只要做这样耐心细致的事情,就足够他恢复内心的平静。

抚平纸上的每道褶皱,角对着角,平整地折起,再辅以沉重的划痕,就能让两边重合。

他机械性地重复叠纸的动作,强迫的行为助于他冷静。

“嗒。”陶瓷碗具被擦干放进消毒柜,齐元霜细致地打理它们,仿佛在做一场精密的手术。

他摘下围裙,干燥略带冷意的手掌贴在了陈方旬的手上,温柔地摸过他的手背,不容拒绝地拿走了陈方旬手中过分方正,甚至出现尖角的纸包。

纸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进入了垃圾桶。

齐元霜看向陈方旬,在他空白茫然的神情中耐心问道:“药吃完了吗?”

空荡荡的水杯摆在陈方旬的手边,装着药片的纸包已经丢进了垃圾桶。他对着显而易见的事实提出疑问,只是想要让陈方旬转移注意力回答他。

“吃完了。”良久后,陈方旬才从那种机械重复的考虑中清醒过来,他罕见地露出了懊恼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齐元霜坐在陈方旬的身边,双手包住了陈方旬的手,轻柔地替他做手部按摩,柔声问道:“生病很难受吧?”

他收敛了一身的刻薄尖刺,先前隐约的阴阳怪气都被他自己掩藏,将最温柔平静的状态尽数留给了陈方旬。

“难受。”陈方旬重重咳了两声,刺痛裹挟着咳嗽生拉硬拽着舌根。

口腔发苦,咽下的津液都带着干瘪的味道。

“唉。”齐元霜叹了口气,按揉着他的掌心,问道:“要不要现在去睡觉?”

陈方旬摇了摇头:“睡了一天,睡不着。”

他今天一天基本都是在床上昏睡过去的,早上昏睡,吃过退烧药继续睡,下午更是没精气神,到了黄昏才有点精力醒来动弹。

现在没有半点困意,估计药效发作后就想睡了。

“那要看手机吗?”齐元霜又问道。

陈方旬还记得医嘱,乖乖征询他的意见:“能看吗?”

“看样子精神还挺不错,给你看二十分钟吧。”齐元霜说,“你平时消息就多,我今天帮你请完假后,还特意关了静音。”

他早上在陈方旬睡了之后,就给傅长阙那几个人发了消息请假。反正那几个人知道后,陈方旬的所有老板都会知道陈助理今天生病需要卧床休息。

至于中途那几个人妄图来看陈方旬结果被他毫不留情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件事就不用和陈方旬说了。

他把陈方旬的手机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了陈方旬。

陈方旬盯着他睡衣上的硕大口袋,心想自己怪不得没找到手机,原来被早有先见之明的齐医生随身携带了。

他摁下了手机的锁屏键,上千条讯息来电如海啸般涌了出来,吓得他把手机直接往桌子上一甩,好半天才收敛那种震撼,打开了通讯软件。

齐元霜在一旁看了眼,目瞪口呆。

他知道陈方旬的手机常年要接手无数讯息,但他没想到是,仅仅只是一天没有看手机,那些信息邮件来电会这么恐怖堆积,怪不得陈方旬昏迷也要死抓着手机不放,高烧到快熟了也要发出“我要上班”的哀鸣。

陈方旬扯了扯嘴角,给手机解锁,紧跟着又是一堆信息跳了出来,直接让他的手机死机许久,才恢复成正常工作状态。

还有来电,奇迹般地发现他正在看手机,于是接踵而至,大有他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他揉了揉跳动的额角,站起身接通电话。

“喂,蒋总……身体已经恢复大半了,今天实在没办法工作,堆积了问题,给您添麻烦,万分抱歉……”

“方总,好,我明白了,明天复工后我会把合同送到那边的……”

“季总……身体没有大碍了,劳您挂心……酒店那边已经订好了,宴请宾客名单我稍后会发给您……”

齐元霜坐在餐桌前,看着陈方旬十分钟之内接了将近二十个电话,震撼过后脸色却愈发阴沉。

陈方旬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握拳抵在唇上,掩去沉重的咳嗽,试图将声音压抑到最低,喉咙又痛又痒,到最后说话的声音已经近乎嘶哑。

电话回了一小部分后,是漫天的信息,上司吩咐,下属的哀嚎,每一条都在呼唤爱岗敬业全能的陈助尽快回到岗位。

陈方旬喘着气,只觉得脑袋又开始疼。

“我收回今天对你说的话……”齐元霜幽幽飘到陈方旬的身后,从他手边探出头。爱岗敬业陈助理当场头皮发麻,拿着手机不动了。

沉入工作的状态太深入,他险些把齐医生给忘了。

齐元霜咬着牙,慢条斯理,一字一顿开口说:“我和你说,没了你他们照样运转,现在我收回这句话,没有你他们还真的不能动了。”

这么多人还真就指望一个陈方旬。

陈方旬无话可说,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老板,那个写混乱狗血文的作者一定要把每个背景板助理都写成他吗?

“你还有十分钟,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体实在没办法承受高压工作,让他们明天再谈。”齐元霜指了指时钟,“你需要睡眠和好好休息,而不是让过载的大脑加班。”

陈方旬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并不适合加班,他那么拼命工作还房贷,也不是为了猝死做准备。

他去房间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坐在中岛台前,手机在支架上,用仅剩的十分钟开始回复信息。

齐元霜再多的重话也说不出口,他叹口气,站在陈方旬的身后,抬手按在了陈方旬的太阳穴上。

陈方旬乍一被他碰了头,下意识想转过头看他,却被他重新摆正头:“九分钟,抓紧时间,我给你按摩。”

他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头痛显而易见有所缓解。陈方旬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电脑上,看了眼时间,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

眼镜还放在床头柜,但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拿。

他眨了两下眼睛,把眼里的生理性泪水眨掉了。

病中双眼本就疲劳,盯着电子屏幕没多久,眼睛就开始酸涩。

时间还剩最后一秒的时候,陈方旬按下了发送键,将最后一条消息发出。他合上电脑,回过头看齐元霜:“好了。”

说这话时神情很认真,全然像是在通知这件事的达成。

齐元霜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几分要表扬的意思。

“好棒。”他拍拍陈方旬的肩膀,就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幼教,“行了,乖孩子去擦个身体,洗漱完上床吧!”

“没必要这么叫我。”陈方旬别扭地开口,却没特意表现出来自己的反感。

生病的时候,理智冷静的陈助理也会变成会撒娇要表扬的小孩子。齐元霜笑得很是温柔,推着他的肩膀去浴室。

“你现在暂时不能洗澡,热水擦身体啊。”他对陈方旬说,而后朝他挑了挑眉,戏谑开口:“要不要我来替你擦身体?”

陈方旬站在浴室里,手上还拿着新的一套睡衣,果断拒绝了齐医生的好意:“那太麻烦齐医生了,我可以的,谢谢。”

他关上浴室门,将齐元霜关在门外,拿起花洒的时候,听见了齐元霜嚣张的大笑。

浴室门是磨砂玻璃,他甚至能隐约看见齐元霜捧腹大笑的身影,腰弯的快倒在地上了。

陈方旬无奈摇摇头,接了一盆热水,把毛巾浸在热水中,拧干擦拭身体。

擦干净后,他套上睡衣,刷牙洗脸。

走出浴室时,齐元霜正坐在床沿,拿着手机打植物大战僵尸,背景音乐还是格外令人熟悉。

“你要用浴室吗?”陈方旬问道。

问话在当下的场合里似乎被赋予了更深层的意义,齐元霜关掉手机,游戏音乐戛然而止。

他知道陈方旬在说什么。

“我等会儿回家洗澡,反正就在楼上。”他看向陈方旬,说道。

陈方旬了然地点点头,和他郑重其事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他掀开被子乖乖上床。

如果没有下意识给齐元霜打的那一通电话,齐元霜也没有下楼来照顾他,他今天估计真要在家里烧成傻子,还爬不起来给自己灌退烧药。

“这有什么好谢的。”齐元霜摆摆手,并没有把照顾他的事挂心上。说完后,他才续着之前的话继续说,“等会儿洗完澡呢,我再下来。”

他说话大喘气似的:“你这里毕竟没有我的衣服嘛。”

问话更深层次的意义被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陈方旬有些呆地反问了一声:“啊?”

“万一你半夜又开始烧起来怎么办,我是不放心的,当然要陪在你身边。”齐元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洗碗那会儿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还是担心你的。”

他就这么简单地带过了一切。

陈方旬低声应道:“好。”

齐元霜抓着手机站起身:“那我先回家了啊。”

“嗯。”陈方旬点点头,抓紧了被子。

齐元霜洗完澡换了件黑白花色的睡衣,左胸口绣了一只熊猫。他重新下楼来到陈方旬身旁的时候,卧室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陈方旬躺在床上,人已经昏昏欲睡了。

感冒药的药效发挥作用,困意侵袭他的全身,又像是要把他平时因为高压工作缺少的睡眠补充回来。

听见动静,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哑着嗓问道:“你回来了啊。”

齐元霜坐在他的床边,拿耳温枪给他测了个体温。显示屏幕上的体温正常,他放下耳温枪,拍了拍他的胸口。

“嗯。”他应了一声,低声对陈方旬道:“现在体温正常的,我先去客房了。”

“留下来吧。”陈方旬咳了两声,话里有浓重的鼻音。他往一旁挪了挪位置,给齐元霜空出地方躺下,又含糊不清道:“衣柜里有被子。”

齐元霜伸出手替他把刘海拨开,去衣柜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展开,靠在床头,听见陈方旬的咳嗽声,还是伸手轻拍他的胸口替他顺气。

陈方旬的呼吸逐渐平稳,睡梦里紧蹙的眉头也被缓缓抚平。

齐元霜就这样靠在床头,借着夜灯昏黄的光观察他的面孔。

生病中的夜晚像是裹了层名为脆弱的外壳,连白日雷厉风行的陈助理都能露出柔软的内里,不设防地将一切虚弱袒露在齐元霜的面前。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关掉了夜灯,卧室内彻底暗了下去。

陈方旬的呼吸声有点重,还会出现时不时的咳嗽声。

看起来坚韧的人其实也很娇气啊。齐元霜拍他的胸口的手未停,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躺在陈方旬的身边,分明是同床共枕,也像是用两床被子分出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占据各自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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