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岁了,再次体验到生病被人照顾,成了一次新奇的体验。陈方旬打心底里不太适应自己被照顾被保护的身份,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下意识做了抓握的动作。
齐元霜把水盆和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空碗被他丢进洗碗池。
他瞥见陈方旬的动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场开口说道:“生病了,就乖乖被人照顾,不要觉得不适应。”
陈方旬放下手,看向齐元霜的目光里明显多了点无奈。
“你就是单纯觉得被照顾这件事很羞耻吧。”齐元霜挽起袖子,拧干毛巾,“总有虚弱的时候,坦然接受就好。”
他半跪在床沿,手上拿着毛巾:“好了,给你擦个身体降温,你就继续休息吧。”
“一定要吗?”陈方旬张张唇,试图用唇语拒绝齐元霜。
齐元霜朝他笑了笑,笑得又温柔,又带了威胁:“方旬,你要学楼万霄吗?”
陈方旬闭上了嘴,任由齐医生摆布。
冰凉的毛巾擦过后背脖颈,齐元霜抬起他的手,沿着大臂往下擦。他的神情很专注,显然没有半点额外的情绪泄露。
陈方旬纵然觉得别扭,还是没吭声。
虽然他现在也说不了话。
“看来说的都是真的。”毛巾掠过左胸口心脏所在位置上的那颗痣,齐元霜朝他挑了挑眉,打趣道。
陈方旬:“……”
他醒了之后,齐元霜给他擦身体的动作更收敛了。嘴上调侃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越界。
陈方旬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齐元霜有种趁他不好动弹,就多“欺负”他扳回颜面的意思。
“啊,你说的腰上也有,原来是在腰窝吗?”齐元霜把他转了个方向,好奇开口。
陈方旬咳了两声,有种深切的无力感。
好在齐元霜也就说那一句话,在他崩溃的边缘大鹏展翅,稍微越线立马收回手,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低着头看给他擦身体的齐元霜,小齐医生拿着毛巾,嘴角嚣张上扬,显然笑得很开心。
陈方旬:“……”
他现在就是无力状态,还是伸出发抖虚弱的手,往齐元霜的头顶敲了一下。
重新给他擦完身体后,齐元霜盯着他把药吃了,才扶着他躺下睡觉。
“我坐这儿陪你睡,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他低着头看向陈方旬,笑问他。
陈方旬慢悠悠摇头拒绝。
吃过药后他的困意再次冒出头,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时钟的数字稳定地向前行走,不断跳跃到下个时间点。
齐元霜就坐在陈方旬床边,认真注视着他的睡颜。
他的身上还是清晨匆忙出门没换的灰色睡衣,家居服柔软亲和,与陈方旬那套散落在床边的黑色睡衣忽然起了对照。
让他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了两人正在同居的错觉。
他抬手伸向陈方旬温热的面颊。指尖虚虚描摹那精致的五官线条,拇指缓缓抚摸过陈方旬的眉骨,最后温柔地拂开略微被汗濡湿的头发。
掌心小心地贴在了陈方旬的一侧面颊上,他的另一只手撑着床面,就这样半撑在陈方旬身上,注视那张苍白面容时的目光虔诚又沉静,不带半分掠夺与欲/望。
良久过后,他不动声色抽回手,动作小心又谨慎,生怕惊扰了陈方旬的睡眠。
然而还是迟了。
“啪。”
抽离的手被猛地抓住,齐元霜睁大了眼,猝不及防与陈方旬那双深黑沉静的眼眸对视。
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天旋地转间,他与陈方旬的位置颠倒了个。
陈方旬轻咳两声,双手分别扣住齐元霜的两只手腕,俯身撑在他的身上。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下去。床铺凌乱的卧室内,他们像是共同沉入了宁静的河流之下,隔绝了一切的声音,只余彼此呼吸缠绵。
两人的身影被余晖温柔地投映在墙面,影子扩大虚化,之间的距离愈发亲密,连垂落的发丝都恰到好处交缠亲吻。
齐元霜没有说话,陈方旬俯撑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尽数圈住。
从喉结到锁骨,再从锁骨上的痣到左胸口的痣,视线悄无声息下滑,腹肌线条,最后是隐匿的阴影。
他收回目光,促狭道:“身体素质看来不错,这么快就有力气了。”
陈方旬垂眸看他,这个动作让他的神情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但几秒后,他就低下了头,与齐元霜成了平视。
他并没有回应齐元霜,反而换成单手握住齐元霜的两只手腕,腾出一只手,学着齐元霜方才的动作,掌心贴着对方的面颊,拇指从眉眼开始寸寸抚摸而过。
齐元霜不太好意思地挣扎了一番:“等会儿……”
手指按在了他张合的唇上,陈方旬盯着他的双唇,微妙地揉按他的唇瓣。
齐元霜不敢再开口了,他只要开口必然会把陈方旬的手指含住,只好换成眼神询问陈方旬想要做什么。
“刚才为什么那么认真地看我?”陈方旬抬了抬眼皮,紧紧盯着齐元霜,嗓音喑哑,“小齐医生,你在想什么,嗯?”
第68章
陈方旬那张艳丽冷淡的面容在黄昏营造的暗色中逐渐朦胧,垂落的发丝半遮半掩他仿若狩猎的深黑眼瞳。
静潭之下暗流涌动,他的拇指依旧抵在齐元霜的下唇。锁骨凹陷投出阴影,浅淡的痣跟随主人的动作细微摇晃。
他的睫羽微敛,眼神幽微。
齐元霜盯着他的脖子,蓦地生出那里应该有一串项链的念头。
跟随动作垂落,与手指一同停留在他唇上与齿间。
与呼吸的起伏上下摇摆,如风掠过枝叶,点过水面。
他半眯起眼,略微启唇,齿间隐约叼住陈方旬的指尖,含糊着低缓开口:“我会想什么……”
又像是在亲吻男人的指尖。
齐元霜透过那些垂落凌乱的发丝,望进陈方旬深邃的眼眸,试图在他的眼底窥见刹那的情绪漏洞。
陈方旬的呼吸有瞬间不稳。
抓住了。
齐元霜在心里想。
“是啊,你在想什么……”不稳的呼吸只是刹那,秒针跳跃后,再度归于平静。病气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散去,陈方旬抵住齐元霜的下齿,轻轻碾压。
他二次俯身,离齐元霜的距离又近了一分。
“所以小齐医生愿意给我一个解答吗?”他缓缓开口,喉结在他的言语间浮动,气息与声音交缠,带出窗外即将降临的夜色。
齐元霜情不自禁望向他的喉结,眼中泄露半分不自知的痴迷。旋即迅速收回视线,装若无事开口,舌尖意外触碰指尖,言语含糊不清:“这么好奇我在想什么……方旬,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指尖传来的一点湿润让陈方旬不受控地抖了抖手。无意还是故意,只有齐元霜本人知晓了。
他唯一清楚的是,只要有片刻松懈,齐元霜就会顺势而为。他们之间就像在下一盘无形的棋,互相知道对方的长处。
也知道对方的弱点。
陈方旬没有回答他,压下那点湿意。
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直白打量他清俊的面容,将所有属于自己的情绪与念头尽数隐藏。
高烧后的身体仍旧残余滚烫的痕迹,连带探视都有着深切的灼热,
齐元霜含着他的手指,深灰色的眼眸在朦胧的黄昏余晖里闪动粼粼的光。狡黠与戏谑并存的视线,带了钩子般,轻佻划过陈方旬的下巴,轻而易举调转了话题,旖/旎暧昧开口:“有胡渣啊。”
陈方旬早起只坚持着刷完了牙,日常的容貌管理被高烧剥夺,一天一夜后的胡渣清晰可见。
他手上稍稍用力,指腹留下齐元霜的咬痕。陈方旬低笑两声,随意问道:“很难看吗?”
齐元霜行动受限,缓慢又别扭地摇了摇头,他不再用语言回答,反而换上了眼神,用眼神暗示陈方旬他的答案。
就像是蹊水镇那一夜,他们隔着一扇玻璃门,齐元霜为陈方旬围裙系带勾勒出的腰部线条意动。
他那时朝着陈方旬大方坦然地比出大拇指,用唇语说出“很性感”,现在照例能用眼神回应他的情迷。
陈方旬不是体毛重的人,下巴的胡渣也只是浅色的青茬,经过一天后,落在他的脸上,显出几分颓丧的美感。
他注视着齐元霜的答案,薄唇微微上扬,像是要坐实自己传闻中狐狸精的称号。
那副秾艳的容貌是他开疆拓土的武器。
齐元霜想试着伸手触碰他的下巴,然而双手仍旧处于被钳制的状态中。
男人的动作近乎禁锢,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呼吸炽热,他们撕咬着那条无形的项链,逼迫对方更加靠近自己。
齐元霜的双唇在陈方旬的手下愈发艳红,白与红,互相映衬,忽然让那张往日俊秀吊儿郎当的面孔骤然亮了起来。
满室活色生香。
布料摩挲的声响。
陈方旬的膝盖抵在齐元霜的腿根,他们无声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对问题作出解答。
却又在下一刻共同默认了不开口的潜规则。
齐元霜浅笑一声,与陈方旬对视的那一瞬间,猛然挣开他钳制自己的双手,抬手抚上他带了胡渣的下巴,报复挑衅似的用指腹碾过唇边痣:“方旬,你好过分啊。”
陈方旬略微扬起下巴,无声纵容齐元霜对他的脸动手动脚。直到齐元霜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被子下的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发丝之间的距离愈发亲密,他能轻而易举看见齐元霜的眼眸,甚至能数清楚有多少根睫毛。
“叮咚!”
门铃声撞碎满室暧昧,余晖不知何时已然彻底沉落,霓虹灯光在将皎洁月色染上不同色彩,越过窗框慢悠悠爬上黑色凌乱的床铺。
“我去开门。”陈方旬猛地抽回手翻身下床,随手拿过挂落床沿的睡衣套上。
齐元霜的手在自己的唇上意味深长的揉过,低笑了两声。
陈方旬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最后一颗纽扣也全部扣上了。
“有事吗?”他看着面前物业的工作人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