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泽慌忙急刹,摸向阮青屿的脑袋:“阿屿,没事吧?”
“你回滨城再去驾校回炉下,你是英国右舵开多了,不懂得大陆怎么开车吗?”阮青屿抱怨道,推开凌泽的手。
“回炉回炉。”凌泽应和道:“没事吧,阿屿?”
“没事。”阮青屿重新系上安全带:“快走,你是打算开到天亮吗?”
“真没事?”凌泽再次确认。
“没事,别啰嗦。”阮青屿很不耐烦,凌泽这么婆婆妈妈。
“发家致富的方法有什么?”凌泽问道,他担心阮青屿大脑又宕机,便随便找个先前的事问了问。
“嫁你嫁你嫁你。”阮青屿回答得干脆。
第13章 烟瘾
幸福来得太突然。
凌泽在阮青屿的一声声“嫁你嫁你”中迷失自己。
路虎缓缓往前开去,凌泽扶着方向盘,踩着油门,转过头看向阮青屿。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干哑的说话声夹杂着:
“真的?”
“煮的,蒸什么。”阮青屿皱眉瞪着自己,“凌泽,我没迷糊,脑子清醒着呢。别把我当傻子。”
“……”凌泽不死心,仔仔细细地盯着阮青屿。
“看路,别看我。”阮青屿伸手把他的脸按回去:“认真看路,凌泽,再把我颠得磕脑袋,吴老师立马飞来砍死你。”
在被吴老师砍死威胁下,幸福去得也很突然。
凌泽又开始琢磨自己的一百种向吴老师谢罪的办法,虽然拐跑阮家国宝的计划还没成功,但阮青屿不再躲着自己,也算是有点进展。
车子越往山里开 ,路灯越稀疏,凌泽不敢大意,不再和阮青屿攀谈,一心一意看路开车。
黑蓝天幕暗沉沉的,不见繁星,山影模糊,阮青屿捂着脑袋,盯着窗外一片漆黑,如坐针毡。
阮青屿想抽烟,从下午三点半进入滨城机场安检,烟盒就默默躺在自己短裤口袋里,没有再被掏出来,他憋得犯困,连打几个哈欠,泪涟涟。
“困了?再十五分钟就到了,坚持下。”凌泽开口道:“或者你开点音乐?”
“嗯嗯。”阮青屿有点集中不了精力,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其实刚刚出古城酒店大门,他让凌泽把车靠边停,除了问话,本意还是想找个地方抽烟的。等车停路边,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又不敢开口问凌泽借,所以就低头猛吃西瓜。
阮青屿又打了个哈欠,悄悄观察开车的人,白衬衫领口笔挺,肩线顺着平直的肩线延展,袖口整齐地挽在肘弯处,双手扶着方向盘,打弯的时候,小臂的肌肉线条微微隆起,雕塑般。
看样子,凌泽是已经戒了烟,不然开车的时候定是单手扶方向盘。
这下,阮青屿更不敢问凌泽借打火机了,大学时,自己连续通宵赶图,实在熬不住,问凌泽要烟提神,当时凌泽叼着烟,狠狠地盯着自己说,抽什么?碰一下他就去告诉吴老师,直接打断腿。
“哎,你自己都在抽,为什么我不能。”阮青屿抱怨:“这幼儿园设计作业,光点草就能点上一两小时,不通宵,我哪里画得完。”
大半夜,他坐在绘图教室里,哭丧着脸,而凌泽奉吴老师命,来看盯自己在学校通宵达旦,有没有做出格的事。
在教室里通宵赶图的同学很多,抽烟的人也不少,绘图教室的窗户全敞开着,初夏的凉风不断地从室外涌入,吹散满教室的烟草香,
阮青屿觉得这么多人里,只有凌泽抽烟的姿势好看,他在深吸气时,会微微眯眼,白色的烟气笼在他浓密的睫毛四周,旖旎缠绵。
“你但凡抽一口,我就替吴老师打断你的腿。”凌泽用夹烟的手指头,点点阮青屿的前额。
阮青屿脑袋跟着无力地后仰,他实在太困了,图纸上室外的草坪,都被点得一团糊。
“还差多少?”凌泽灭了手上的烟问。
“柱子还没填充,还有坡屋顶的瓦片,还有活动室的家具,好多细节都没上呢。”阮青屿趴在画板上,拿着针管笔的手渐渐无力。
自己的小幼儿园经过几轮调整,已经是像模像样,就剩一些机械枯燥的绘制工作。
“你睡会儿,我帮你画点。”凌泽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坐边上,让出画板。
“嗯,最好帮我把草也都点了。”阮青屿打了个哈欠,把身子挪到边上的座位,补了句。
再之后他听着凌泽哒哒哒哒的点草声,昏睡了过去。
“阿屿,醒醒。”阮青屿感觉还没睡,就被凌泽叫醒,效率这么高的吗,图纸上那么多要细化的内容,瞬间都画完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幼儿园,而是一栋白墙红顶的藏式小楼,凌泽着画的都是什么啊。
“我们到了,阿屿。进房间再睡。”阮青屿听到凌泽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凌泽倾身靠近自己,啪嗒一声,帮忙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哦哦哦,好。”阮青屿这下是真醒了。他转头看向车窗外,吓得一个激灵。
两排酒店工作人员,整整齐齐地站在离车不远的小楼前,正咧嘴冲着自己笑,准确地说,是冲着凌泽笑。
领头的两位,利落的深蓝西服,身后跟着两名藏式传统服装打扮的小伙子,双手捧着洁白的哈达,正向路虎走来。
阮青屿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苹果手表,凌晨一点零五分。
“凌泽,现在,我真信你是董事会成员。换其他人入住,这个时间顶多就一名门童。”阮青屿说。
他本以为凌泽会解释点什么,却什么都没听到,抬头一看,凌泽却是一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凌厉表情,冷漠严肃,正盯看着往自己走来的酒店经理,一言不发。
“扎西德勒。”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高原夏夜的冷风吹得阮青屿直打冷战。他马上就被热情地簇拥下车,脚落地时,有点飘,和之前在古城时候差不多,他没能多想,脖子上已经被披挂上哈达。
“谢谢,谢谢,扎西德勒。”阮青屿微微鞠躬回礼,干脆裹着哈达取暖,回头一看,凌泽脖子上也挂着哈达,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边上笑脸相迎的工作人员,形成强烈的对比。
两人被分开带领着往里走,凌泽比自己落后一些,边走边停,似乎正在听迎接的人汇报什么;阮青屿又冷又困,实在等不了,甩开凌泽,大步往藏式小楼走去。
小楼就只有两层,挺精致,木制楼梯连接着步行道与小楼二层,工作人员引导着自己往木楼梯上走,直接进入酒店大堂。
阮青屿晃晃悠悠地跟着往上走,还没走到小楼门口,就觉得心跳得有点厉害,呼吸也跟着不顺畅。
“请问,这里海拔多少?”他问引导自己的大堂经理。
“阮先生,S酒店目前的海拔是3218米。”大堂经理笑嘻嘻地:“您上到二楼大堂,就再高2米,3220米。”
“哎,有点高,那我慢点走。”阮青屿进入大堂,也没顾上办理入住,直接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说是大堂,其他也不大,比半间教室大点,完全保留房屋原有的藏式结构。
阮青屿在来之前做过功课,新开的S酒店,是由十八栋藏式旧民宅改造而成,部分家具甚至是从藏民家中收购来的古董。
改造得很不错,但阮青屿现在完全没有欣赏的力气,他听到大堂经理半蹲在自己身边说安排的是藏式泉沐套间,离大堂有点距离,稍后由电瓶车送过去。
阮青屿配合地点点头,然后低声说:“辛苦你们帮我找个打火机,悄悄地。”
套间很大,两层三百多平方,带个观景的小庭院;阮青屿站在客房中央空旷发慌,他掏出手机在官网查了下客房价格,每晚九千八,他只需和阮院长再多住几天,配合业主做可行性报告的收费,就要全搭进去。
图案艳丽的藏式地毯搭着土黄的装饰墙,黑檀木家具与房屋木结构同色呼应,会客室连着书房,单独一间主卧,卫生间浴室都在底层,得顺着木制楼梯往下走。
阮青屿打开行李箱,翻出件冲锋衣裹上,从口袋摸出香烟,带上客房服务刚送来的打火机,飘飘着出房间,半躺在露台的摇椅上,晃荡着抽起烟。
现在是香格里拉的雨季,空气湿润混杂着说不出名的草香,云团厚重低悬于空,几乎盖满整个天幕,没有星星。
阮青屿跟着摇椅晃荡,晃着晃着,他竟看到星星跑出云朵,冲着自己眨眼,三千多米果然是不一样,星星都随心所欲,想挂哪里就挂哪,阮青屿想到。
他吐出一口烟气,紧接着是带着心慌的恶心,嗷一声,阮青屿往屋里跑,蹬蹬地冲下楼,抱着马桶,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有一瞬间,阮青屿怀疑自己马上就要去躺板板,但想想晚饭除了水蒸蛋上的松茸,也没有再吃到其他菌类;等半天也没见眼前有跳舞小人,人倒是半瘫靠着马桶,心怦怦跳。
总待卫生间里也不是回事,他索性爬到隔壁浴室,脱衣服,痛快地洗个热水澡,每次脑子混乱的时候,吴老师总是喊自己去洗热水澡,睡觉。
酒店浴室水压很足,一个热水澡下来,阮青屿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头痛欲裂起来,他半眯着眼,扶着浴室的墙摩挲着想走出浴室,恍惚间摸到根绳,吓一跳,脚一滑,拽着绳子就倒下了;浴室里立刻响起急促的警铃声。
两秒后,天花喇叭响起服务员急切地询问:“阮先生您没事吧?”
第14章 高反
凌泽比阮青屿晚近半小时才入住客房,因为一路从县城开进酒店的路况不好,他向酒店经了解缘由,并要求天亮后立即做临时垫平处理。
在凌泽看来,从交通枢纽到入住酒店的路径,至关重要。舒适快捷的交通,是个好的开始,可以让首次到达酒店的客人对酒店产生一见钟情的愉悦感。
香格里拉S酒店,是系列酒店布点滇藏线上的第一站,但很明显,它没有一个好的开始;路灯寥寥,路面破损严重。
若换作平日,凌泽会忍着,待到最后总结会时,与其他问题一并提出;但今天不行,明天是酒店开业首日,午后受邀的贵宾与媒体便会陆续到达,道路问题必定暴露无遗。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阮青屿被磕着了,虽然没系安全带是有问题,但那个坑不立马填平,他一点都不能忍。
凌泽刚进到自己客房院门时,看到一墙之隔的院子正白烟袅袅。
按安排,他隔壁住的是林晓培,看来这次出差她是万分放松,先漂了个与国企稳重形象格格不入的金发,然后大半夜在院子里吞云吐雾,很是惬意。
阮青屿进了酒店后,就和自己分开入住,也不知道他的肠胃怎么样了,脑袋磕到的地方需要不需要冰敷,他一路犯困得不行,这会儿可能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凌泽看看时间,凌晨两点出头,是该休息了。
才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客房外庭院便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先是电瓶车倒着车,滴滴滴开进自己所在楼栋的小岔路,再接着是工作人员低声地催促,快快快。
莫非是隔壁客房有什么事?
凌泽走出院子,看到客房部经理正带两个人,刷开隔壁院子门禁,往里走。其中一人是服务生,抱着台制氧机,还有一人是酒店医生,拎着医药箱。
客房部经理看到凌泽探头,脚步稍微滞,嘴上抱歉地说打扰凌董休息,脚步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阮先生,我们进去了哦。”走在前头的酒店医生,已经按着门铃在招呼道。
不等房间的人回应,医生直接刷卡,推门进入。
“隔壁住的谁?”凌泽脸色大变。
“是阮先生,和您同车过来的阮先生。”客房经理回答道:“他拉向了急救铃,说头疼。”
凌泽急忙跟着进到阮青屿客房里,却没见到人,书房空荡荡。
行李箱敞开着,翻得有点乱,衣物四散,笔记本电脑被丢在一边的地毯上。
卧室也没人,床旗铺得整齐,明显人都没进来过。
“阿屿!”凌泽有点急。
“凌泽,我在楼下。”阮青屿的声音立刻在楼下响起,听起来有点虚。
凌泽从楼梯扶手探身,往下望,阮青屿穿着下飞机时穿的篮球短裤,裸着上身,正坐在起步台阶上,肩膀上披着浴巾,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