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着餐桌有说有笑的,炒饭,炖蛋很快就被吃个底朝天。
阮青屿和阮院长照例伸直腿,靠坐在椅子上享受人生,而凌泽和阮教授两人抢着盘子争着要去洗碗。
“活久见啊,二叔。”阮青屿喝着凌泽给自己做的冰茶,叨咕着:“还有人争着抢着要洗碗,人生过得太顺,给自己找点苦吃吗。”
话刚落音,玄关的门铃就响了。
阮青屿抱着冰茶,慢悠悠地走到玄关,打开门,头也不抬地说:“妈,凌泽回来了。”
大门就这么敞着,阮青屿开了门,转身往客厅走,盯着阮小橘,防止它又想偷溜。
但站在门口的人并没有进屋。
“青屿。”门外的人低声喊道,那不是吴老师的声音。
阮青屿一回头,瞬间拿着冰茶呆立在玄关,门外的人正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深邃的深瞳与凌泽三分相似。
室外的热风不断地往屋里涌,阮院长被热得探出头,他往玄关一看,顿时也愣住了。
“凌沛,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阮院长吃惊地问道。
第57章 阮螃蟹
凌沛没有理会阮院长的问题, 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阮青屿身上,他又喊了一声:“青屿。”
“哗——”阮青屿手腕朝外用力, 将整杯冰茶全部泼凌沛脸上。
那张曾经让自己心软,不忍伤害的脸。
凌沛与凌泽是远房表亲,阮青屿是最近才知道,但在第一次见到凌沛时,有一瞬间,他以为见到的人是凌泽。
两人有三分像,特别是眉眼,凌沛与凌泽一样,睫毛浓密,双眸暗黑,每每他抬眼看着阮青屿, 阮青屿便会瞬间忘记思考,从小到大与凌泽共处的记忆, 便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兜转。
凌沛是典型的生意人,聪明,圆滑,野心勃勃, 不择手段。阮青屿本不太喜欢这类人,但却也是架不住他有张与凌泽略微相似的脸, 怎么也反感不起来。
项目刚开始时,凌沛就经常找阮青屿调整方案, 今天改一点, 明天改一点, 细细碎碎, 没完没了。若是别的项目如此, 阮青屿一般都是拒绝即时修改,等修改的内容累积到一定程度,再统一安排。但凌沛的项目,自己拒绝两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塌陷的无梁楼板做法是唯一阮青屿提出异议的方案。
为了这事,凌沛第一次约自己吃饭,就在路边的大排档。
阮青屿听着喝得半醉的凌沛诉苦,地价高利润薄压力大,深眸里满是血丝,阮青屿心底一酸,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并不是最优的结构方案,替凌沛省下了三百多万造价。
凌沛第二次约自己吃饭,选的是环境优雅的星级西餐厅。
当时项目图纸已经完成,现场挖了个大坑在等图纸施工;但是凌沛设计费只付了10%的定金,按滨城院的流程,是不允许交付图纸的。两人吃着吃着,凌沛便提到这件事,希望阮青屿可以帮自己个忙,先给图纸,只要半年,项目施工出地面他就可以有资金回笼。
阮青屿问,既然都资金周转困难,为什么还要选这么贵的西餐,一份牛排一千五。凌沛回答,怕你因为我没钱,看不起我。阮青屿看着那双黑眸,满是落寞,自己的心也跟着下坠。
他很难过,不是因为凌沛。而是凌泽,凌泽不告而别已有五年,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钱?有没有开心?会不会像眼前这个凌沛一样,满眼无助。
阮青屿想,若是自己在这里帮凌沛一把;会不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也有人可以对凌泽好,不论贫富。
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奇怪,毕竟凌沛不是凌泽,自己帮他一把,凌泽也不会知道;但自己的心又酸又软,实在放不下。
就当帮凌泽积德吧,就像自己总去求妈祖娘娘保佑凌泽平平安安一样。
然后,阮青屿在阮院长办公室不吃不喝坐了一天,挨着阮院长臭骂,拿到特批签字,把盖着红章图纸交到凌沛手上。
交图的那天,凌沛又要请吃饭,阮青屿没同意,他只坐在驾驶座,让凌沛自己去后备厢扛图纸,交代图纸签收回执,用寄的就好。
他知道直接交付图纸,肯定是个错误,但又狠不下心,所以也不想与凌沛有更多纠葛。事实证明,自己让凌沛寄回执是对的,凌沛竟然把回执当情书写,实在是离谱。
这是阮青屿人生第二次离经叛道,最终,凌沛收到蓝图后,转手就把项目卖了,宣布破产,然后跑得无影无踪。
凌沛可真他妈个贱人,阮青屿当时是这么想。
阮青屿现在依旧是这么想,他看着被泼了一头茶水的凌沛,打算再上前给一巴掌。
大门敞开,阮青屿站定在灼热的空气中,与凌沛对峙着,
“青屿,是我错,但我是来还你设计费的。”凌沛抹过脸上的茶水,低声解释道。
阮院长两步走到玄关,按住阮青屿的肩:“凌沛,拖欠的设计费直接让财务转到滨城院账户,你没有必要跑人家里。”
“阮院长,我和青屿还有些私事要谈。”凌沛面不改色,甚至伸手拉住阮青屿的手腕。
“你滚。”阮青屿骂道,举手用力一甩,企图挣脱凌沛的手。
被凌沛握紧的手臂在自己眼前一晃,阮青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凌泽就已经出现在两人之间,他大半人挡在阮青屿面前,抬手一推,把凌沛整个人推出玄关外。
凌沛顿时失去平衡,人踉跄着摔倒在花园里。
“你哪里来的钱还设计费?”凌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凌沛,你是指望着祖宅卖了,分一杯羹吧?”
凌泽左手后探着,按住阮青屿的小臂,把整个人护在身后。
“这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凌沛爬起身,眯着眼看着凌泽问道。
“你想动祖宅,还得看我家乐意不乐意。”凌泽面无表情道。
说罢,凌泽转过身,搂着阮青屿的肩把他往客厅里带,反手准备关上玄关的门。
“我想起来了,你是凌泽吧?”凌沛突然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是凌泽弟弟啊。”
他用力扒住大门,阻止凌泽关门的动作。
“不对,你也不配我喊你弟弟,应该是小弟。”凌沛用刻薄又嘲讽的语气,一字字地说道:“凌泽,全族人都知道你躲在英国中餐厅吃剩菜。”
凌沛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冷嘲热讽一句接一句:
“连给我端盘子送菜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后厨剁鸡肉的切菜小弟。”
“从渔船上跳海逃命,公海浪那么大怎么就没把你淹死呢?”
“你他妈地闭嘴!”
阮青屿瞬间挣开凌泽的手,用身子撞开大门。
凌沛被门扇磕到头,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阮青屿已经闪出门外,膝盖一曲往凌沛小腹狠狠地撞去,直接把人顶翻在花园草地上,他冲上前,压在凌沛身上,一拳就往他鼻梁呼下去。
“贱人,你怎么敢骂凌泽。他吃了那么多苦,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他。”阮青屿掐住凌沛的领口把脖子往上拎,又狠狠地往地上压下。
“老子我辛辛苦苦画的图纸白给你,就是要替他积德;我舍不得他难过,整天求妈祖娘娘,你居然敢骂他。吃剩菜怎么了,你这个贱货连屎都不配吃,你他妈敢欺负他。”阮青屿红着眼骂得凶残,抬手又是一拳。
“谁家孩子在门口乱骂脏话,过分啊。”阮教授听到门口吵闹,走了出来,然后完全呆住。
这是谁家的格斗王?
同时呆住的人还有凌泽和阮院长,两人就那么站着,瞪着眼看着阮青屿。
阮青屿还在咒骂着,他将膝盖压住凌沛的下颚,双手胡乱打着他的脸:“你再骂啊,再骂我杀了你。”
凌沛被卡得红脖子根通红,喘不过气,只得双手用力抬着阮青屿的膝盖,脸部便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外,任由阮青屿锤着。
“哎哟,阮螃蟹。这个不能乱说。”阮院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回过神,小跑两步从背后抱起阮青屿,把人往后拖。
阮青屿打得满眼通红,哪里肯住手,他被阮院长拖离凌沛,见缝插针地抬腿往凌沛胸口蹬去,毫无章法,带着阮院长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哎。”阮院长一时倒地上起不来,阮教授赶紧去扶自己的弟弟,喊:“小泽,别愣了,快拉住小屿。”
凌泽是最后一个回过神的人,他慌忙拉住阮青屿的上臂。
阮青屿根本就不搭理凌泽,他挣扎着往凌沛方向爬,手脚并用,嘴里还是脏话连篇地骂着。
“阿屿,你冷静下来。”凌泽箭步冲到阮青屿面前,跪在地上,把阮青屿整个人死死地按在怀里。
“阿屿,你冷静,是我,我现在好好地。”凌泽说着,一手从背后圈住阮青屿的双臂,另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他们怎么能欺负你!”阮青屿还在试图挣扎,整个人绷得石头一般硬。
“没人欺负我,你别急。”凌泽低声在阮青屿耳边道:“我很好的,没事的。”
“谁都不能欺负你。”阮青屿重复着。
“嗯嗯,你说得对。”凌泽将唇紧贴着阮青屿柔软的头发,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后背。
凌泽感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颈窝淌下,他稍稍收回自己的臂力,试图让阮青屿可以动下,擦擦眼泪。
没想到的是,阮青屿竟顺着自己的收力,跪坐在地上,仰起头对着太阳,开始大声抽噎。
“凌泽,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不能去给人端盘子。我那么喜欢你,从小我就喜欢你,我就喜欢你一个人,你怎么可以去给人剁鸡肉,端盘子呢?”
阮青屿哇哇哭着,泪水糊了一脸:“凌泽,谁让你伺候,我就杀了谁。你只能伺候我一个人。”
“你不是也只喜欢我一个人吗?你怎么可以去给人剁鸡肉呢?你做的饭只有我能吃。”阮青屿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声音清亮,上气不接下气:“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不能这样。说走就走,原来,是去给人剁,剁鸡肉。”
凌泽与阮青屿面对面跪着,而阮教授扶着阮院长站在两步外的九里香树下,三个人看着号啕大哭的阮家国宝,手足无措。
不远处,凌沛跟烤焦的虾一样蜷在花园草坪上,哼哼唧唧地,已经是无人在意。
阮青屿还在哭,豆大的眼泪落花园石板路上,立刻蒸发得无影无踪。
“凌泽,他们不能欺负你,他们怎么敢啊。我从小就那么喜欢你。”
阮青屿也不看人,就对着太阳,闭着眼睛掉珍珠。
凌泽手抓着自己的衬衫袖子,抹着阮青屿湿漉漉的脸蛋,看看阮青屿,又看看阮教授和阮院长,想不出要怎么开口解释。
他过去准备的一百种向吴老师赎罪的方式,没有一种是阮青屿先开口告白的,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中气十足哭着告白。
“小泽,你和阮螃蟹说,我也只喜欢你一个。看能不能让他打住?”阮院长突然来了句:“再嚎下去,全教授区都知道他非你不娶了。”
“快试试。”阮教授表示同意:“先把人安静下来。”
凌泽看着站在九里香树下,阮家两位老人真挚的表情,跪在地上的膝盖更是疼得心慌,眼前的阮青屿已经不存在,自己跪的是两位长辈,就差磕头谢罪了。
他一咬牙,垂下眼,俯身在阮青屿眼上亲了下:“宝贝,不哭了,我也只喜欢你一个。”
第58章 狗粮
阮青屿从跪坐在花园里掉眼泪, 转成搂着凌泽脖子哭,头埋在凌泽颈窝里, 声音总算是小了点。
凌泽咬着阮青屿耳朵又说了几句,只见阮青屿头越埋越低,慢慢安静下来。
“你的办法效果不错。”阮教授看着自己儿子耳背通红,悄悄对阮院长说:“就是不知道凌泽后面又说什么,你看小屿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