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装成疼醒的样子,还发出两声呜咽,微睁的眸子里全是恐惧和抵触。
凌乱的发丝被撩开,下巴被人捏住。
余光里的这只手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长长的指甲里藏着深色的泥垢,扑鼻一股土腥味,让人作呕。
这人下,流地用粗糙的拇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明景宸的脸,目光粘稠恶心,带着明目张胆的色,欲。
“啧啧,昨夜没来得及细瞧,现在一看这女人果然长得标志,难怪勾得镇北王连美妾都不要了。”
“老寥,这个时候发,情,会误事。”
然而这个叫老廖的贼人显然没把同伙的警告听进去,两只眼睛在明景宸描了花钿的脸上留恋还不够,又放肆地往颈项、胸口、腰肢上徘徊。
他喉结鼓动,不断吞咽口水,最后兽性大发地去拉扯明景宸的腰封,“老子不管,大老远地跑来北地,脑袋提在裤腰上讨生活,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反正这女人横竖都得死,死之前不如让老子快活快活,享一把镇北王的艳福。”
明景宸故意装出想反抗又无力反击的模样迷惑他们,老廖的话让他明白,这伙人是不打算留下自己这个活口了。
毕竟一个“重伤的弱女子”,带着太碍事了。
“老廖!别乱来!”其余两人一个想制止,一个围观看戏。
老廖挥开同伙的手,放下狠话,“别扰了老子兴致!老子不是太监,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会没有反应!”他撇了对方脐下三寸的位置,促狭道:“我说老兄,你不会那儿不行吧?”
他边说边探进明景宸的衣襟里乱摸,越摸索越疑惑,“怎么这么平?”
还未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就感到心口一痛,老廖瞳孔圆张,连声痛呼都没出口就没了。
身后的两人见他站着许久未动, 刚有些起疑,就看老廖和那女子一起歪倒在地上,那女子吓得惨叫连连,花容失色。
“怎么回事!”两人冲过去刚想扶起老廖,忽然眼前一黑,被扬起的尘土迷住了眼睛。
不过一个眨眼,冲在最前的那一个就被一把利器刺穿了双目,另一个被四枚精巧的发饰击中百会、太阳、气海、会阴四处,顷刻倒地不起,丧失了战力。
明景宸一把推开老廖的尸体,用沾了血的簪子果断给这两人心口补上两下,等人彻底没了生息,才将吓得瑟瑟发抖的涣涣抱在怀里。
“别怕,是坏人死了,你那坏蛋叔叔太没用,这么半天了还没找到我们,他铁定要输,还不知躲在哪儿哭鼻子呢。等我们找到他,涣涣要怎么奚落他?”
涣涣仰起苍白的小脸蛋,伸出一根手指在自个儿脸颊上划了三下,小奶音还打着颤,“羞羞羞!”
明景宸赞同地点头,道:“闭上眼,抱紧我,我们马上出去找那个不知羞的坏蛋。”
涣涣无条件相信他,连忙圈住他脖子,小脸依偎在他胸口。
明景宸却没有马上出去,有风灌进来,让洞内窒闷的气流产生了少许波动。
风声隆隆,掺杂里野兽的嘶吼、皮肉被利爪撕裂的声音、以及人恐惧的怒吼。
他闻到了一股更为浓郁的血腥气。
很快,洞口传来两道有别于人类走路的脚步声,很轻微,除了枯草被践踏出嘻索的响动,几不可闻。
那股血腥伴着野兽的腥臭味悄然逼近。
两道四肢修长、身形粗壮的野兽身影被外头的光线无限拉长,投在阴暗的岩壁上,仿佛远古妖魔,狰狞扭曲。
明景宸不为所动,连呼吸都分毫未乱。
涣涣趴在他胸口乖觉地闭着眼,对此一无所知。
很快,两只浑身被黑色斑点覆盖,足有三四尺长的成年猞猁进入了视野。
它们体型一大一小,其中一只雌兽身上还带着被刀剑所伤的痕迹。
这两只猞猁像巨型花猫,耳朵尖上生有一簇黑色的绒毛,兽瞳冰冷,獠牙和爪子上都沾着大量的血液,随着走动,在地上拖行出八道深色的痕迹。
明景宸露出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那伙杂碎仓促间没能杀死洞窟里的雌猞猁,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赶走便无事了,殊不知洞内还有三只崽儿,雌猞猁非但自己回来了,还带了只更为强健凶猛的伴儿。
想来外头的四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也是一开始他设想好的结果。
雌猞猁走到一旁半卧下,将口中叼着的三只幼崽放下,圈在自己身下。
看来它打算将剩余的入侵者交给伴侣去对付。
第0021章 山野逃亡
雄猞猁亮出尖牙利爪,发出比猫低沉沙哑的吼叫,身躯前倾,一副蓄势待发的阵仗。
此时明景宸不退反进,朝前走了几步,雄猞猁被他的挑衅刺激到,就要奋力一扑用爪牙将之咽喉咬断,却不想竖起的耳朵尖里捕捉道几声怪异的嘶吼。
明景宸曾和江湖异人学过兽语,粗通驯兽之道,当下虽不能立刻驯服这两猛兽,但短暂地迷惑住它们不成问题。
果然雄猞猁原本绷成弓弦的身躯放松下来,在原地像只没头苍蝇一般迷惘地打着转,而战圈外的雌猞猁兽瞳涣散,发出一声又一声不安的低吼。
就是现在,明景宸脚下发力,用花了一整夜才积攒下来的力量朝洞口发足狂奔。
他轻身功夫了得,虽状态欠佳,却也好似一只山间的蝴蝶,轻飘飘地扬起华丽裙摆,飞速远遁。
身后烈风阵阵,猛兽被戏耍后的怒吼震得山间积雪婆娑抖落。
两只猞猁顾不上幼崽,先后从洞穴里跃出,灵活地在山林间跳跃追捕猎物。
它们生来就是这片猎场的霸主,厚实的积雪非但阻挡不了它们的步伐,反而如有臂助,不断拉进与明景宸的距离。
力量流逝得飞快,明景宸的身体自从伤了心脉后,就像一个筛子,无法负荷打斗、奔跑所需的体力。
一旦逼近临界点,心口就像扎了千万根针一样,痛不欲生。
此时,他一边小心躲避身后两只猞猁的袭击,一边辨别崎岖的山道,还要顾及怀里的孩子,可谓一心多用,很快视野开始模糊,心口剧痛,脑袋嗡鸣,已然是强弩之末。
每当猞猁撕咬着扑上来,他躲避的同时,不断用兽语继续控制它们,可野外广阔,让他本就力竭的声音更加微弱,效果为此大打折扣。
突然,一阵腥风猛地扑来,明景宸极力躲避,臂膀处还是被利爪连皮带肉地抓到了,衣袖也被连根撕碎,露出一截白晃晃的手臂来。
明景宸奋力在林间躲闪,奈何猞猁矫健、机敏,实在难以摆脱。
漫长的追逐战让他重伤的身体越发沉重,跳跃飞奔的步伐逐渐凌乱。
最终眼前一黑,他从树梢上跌落,带着怀里的小女孩沿着倾斜的地面滚落,最终栽下了山崖。
他护着涣涣被崖下的灌木、乱石弄得遍体鳞伤,背后的痂在撞击中再度裂开,血浸透了布料,又因极低的气候迅速结成冰。
而今就连向来自负的明景宸都对接下去要面对的境况感到悲观。
如果继续滚下去,等待他俩的只有粉身碎骨这个结局。
他试着徒手去攀扯那些凸起的嶙峋大石,然而上头被冰雪覆盖,湿滑冰冷,非但抓不住,手与之摩擦后变得鲜血淋漓,指骨险先断裂。
山崖顶端逐渐消失在眼中,滚落的速度愈发得快,就在他即将认栽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他俩被一棵粗壮树冠托住,缓解了下坠的力道。
最后,明景宸又从上头滚落下来,摔在了山道旁的雪堆里。
到此,他仅剩的一点力气都被这条亡命之路压榨干净,明明天是晴好的,他却觉得是昏暗的,血流进了眼眶里,他合上双眼,彻底人事不知了。***在明景宸和涣涣九死一生的时候,高炎定同样也在面临危局。
玉鞍当众自尽,他的尸身还未凉透,金鼓红着一双眼冲了进来,向高炎定禀报道:“吴、姜两位将军正在王府前求见。”
高炎定厉目一凛,就连谭妃都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只因吴、姜二人是她丈夫高炎平身前的得力干将,向来忠心耿耿。
他们也都是铁骨铮铮、战功显赫的大将,在高炎平死后,因能力出众仍得高炎定看重。
只是两人都有些认死理,觉得忠臣不侍二主,始终无法像对高炎平一样来待高炎定。
高炎定也不勉强,人各有志,他手下能人辈出,并不缺他们两个,便只命他们继续做好本职就罢了。
他二人现下在这个时候突然上门,高炎定视线落在玉鞍的尸身上,若有所思。
金鼓急道:“王爷,两位将军坐于马上,持刀挎枪,来势汹汹。小人请他们入内等候,他俩当场拒绝了。”
“他们不愿进王府?为何?”
金鼓为难道:“他二人说怕进来了也同玉鞍一个下场。”
“放肆!”高炎定怒不可遏,知道这是玉鞍用自个儿的死给他挖了个坑,要自己在兄长高炎平的旧部面前百口莫辩。
想必早在玉鞍上门之前就已经偷偷联络上了他们,约定要是自己许久未出王府,就是他高炎定做贼心虚,打算杀人灭口。
吴、姜两人心直口快,武将的直肠子和一根筋在他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旦他们认定了自己是为了王爵和权势谋害兄长的小人,那么云州和北地的军政势力必将出现分裂和哗变。
若不制止,他高炎定这些年来的努力将随着北地的分崩离析一同付诸东流。
他闭了眼复又睁开,眸中闪着坚毅的冷光,他对谭妃道:“王府内的事就交给大嫂了,我出去看看。”
说罢就让人抬了玉鞍的尸首一同来到了府门前。
一看,才知金鼓的话已经说得相当委婉,吴、姜两个遇事冲动的莽汉此时披坚执锐,胯下战马躁动不安地喷着响鼻,他俩身后还跟着百来号兵丁,在长街上一溜儿排开,不可谓不壮观。
玉鞍的尸身一抬出来,两人就目眦欲裂地怒视高炎定,手中武器已跃跃欲试,看眼就要当街给镇北王合力一击,就被高炎定呵斥道:“住手!你俩这是何故?军规有命,无令不得私自带兵入城,两位将军是要谋反么?”
【作者有话说】
明景宸身上的debuff逐渐叠满(:3[▓▓▓▓▓▓▓▓▓]
第0022章 王者气魄
吴世勇道:“我俩今日不是谋反,而是要为旧主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高炎定迈步上前,丝毫不惧面前这些人杀气腾腾的怒容与武器的锋锐,如同闲庭信步,自有一番临危不乱的镇定与气魄,“将军要为我兄长报仇,就该等开春后与我去战场上杀戎黎人,而今枉顾军纪,带兵入城,惊扰百姓,是何道理?”
姜胥道:“老吴,别和他废话,看来玉鞍说得没错,就是高炎定这个王八害死了王爷,而今小郡主被人劫持了去,定也是他干的好事。还在犹豫什么?现下他无兵无将,趁此机会杀了他为王爷报仇!”
说着提刀就砍,结果眼前一花,一条马鞭迎面打在他脸上,他痛叫出声,又觉身体一歪,跟着胯下马匹一同侧翻在地。
高炎定一脚踏在姜胥胸前,不让他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道:“一鞭子就吃不住了,枉你带兵多年。”
他眸光渐利,一一落在这些人脸上,“怎么?听风就是雨,光凭一个失踪四年之人的只言片语,你们就要举兵哗变?军纪何在?理智何在?是非好坏何在?”
高炎定比谁都清楚,对付这帮武夫兵,蛋,子,就要直白坦率,若是他遇事第一时间想的是把玉鞍的尸身藏起来,一味狡辩,才是大错特错。
“你们就没有好好想一想?玉鞍这四年去了哪里,为何要等城内出了事,小郡主又失踪的时候出现,还堂而皇之地先找到你们,再跑到王府里来。如果真要报仇,为何不密谋行事?如此岂不更有胜算?”
姜胥忍痛怒道:“你以为玉鞍和我等都是你这种只会阴谋诡计的小人?我们不屑于背地里谋划,要做就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身败名裂,身首异处!”
这话甚是大逆不道,姜胥已然把身家性命全豁出去了,今日若得不到一个结果,他便只能到战死为止。
吴世勇也道:“你问玉鞍这些年去了哪里?答案你自己清楚!”
姜胥大吼道:“老吴!别管我!快下令叫兄弟们一起诛杀这贼子!”
吴世勇在马上舞了道枪花,长枪直指高炎定,大喝一声:“将士们杀啊!今日我等要为旧主鸣冤雪恨!”
“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