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觉得我想做什么?”
宿安言身上的链子是原主专门命人打造的,自原主成年以后,就一直放在床头的暗格里,等着有一天用在他的皇叔身上。
这链子除了钥匙,什么都无法打开,链子上还坠了不少的铃铛,宿安言走动之间,就会发出铃音。
就像是现在,宿安言蜷缩着身子,他不停地发着抖,身上的铃音就无从断绝。
宿安言咬着牙道:“臣不知道。”
宿安言抬头看着安然坐在床上的谢闻,他有一双风雪侵染过的眼眸,却不冷淡,只是透着清冷,同时清亮得可怕。
不像是谢闻,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谈笑间,就有超脱世俗的残忍。
谢闻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天生的帝王。
先帝当初要他这个异性王以摄政王的身份,护好小皇帝和他的江山,宿安言如今完成了。
宿安言攥紧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迎上谢闻的双眸,他问:“陛下是来赐臣死的吗?”
“不是。”
宿安言有些意外,抬眼之间,谢闻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谢闻伸手挑起宿安言的下巴,原以为会在宿安言的脸上看见愤懑,但什么也没有。
宿安言双眼失焦,脑袋一歪,就贴着谢闻的手掌,与此同时,身子跟着软倒,被谢闻接住了。
谢闻伸手探向宿安言的额头,滚烫一片。
……
摄政王被皇帝从地牢里放出来了,还是皇帝亲自抱出来的,此事知道的人很少,除去余白和齐明之外,就只有那个看守暗牢的侍卫。
齐明去太医院请来了一向为摄政王诊治的张太医,现在知道此事的人,变成了四个。
齐明在心中估计,陛下以后会不会让他动手灭口?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摄政王的病情。
张太医是清楚宿安言的情况的,这位摄政王一向身体不好,白日里殚精竭虑,夜中又多梦,怕是等不到皇帝杀他,他这副身子就先熬坏了。
这些日子又被皇帝关在暗牢中,不病倒就奇怪了。
张太医收回诊脉的手,去向谢闻回话,“陛下,摄政王这是高热之症,臣需回太医院配药。”
“齐明。”
“在。”
“送张太医回去。”
齐明提着药箱,将张太医送回太医院,余白站在谢闻身边,谢闻挥了挥手,也让余白下去了。
偌大的长乐宫,就只剩下了谢闻和宿安言两个人。
谢闻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仿佛连呼吸都微弱的人。
帝王家,伪叔侄,病弱,全都拉满了,谢闻觉得头疼,刚才应该让张太医也给他看一看。
药很快熬好,由齐明送进来,齐明将药碗放下,他问:“陛下,可要属下去请余白进来喂药?”
他是个粗人,喂药这样的精细活,还是余白来干最好。
“不用。”
看来陛下连余白也不信任了。
齐明便道:“那属下去找个宫人进来?”
“你先下去吧。”
齐明只好出去。
长乐宫的宫门全都合上,连窗子也紧闭着,一切都因为张太医说了,依照摄政王如今的情况,万不能再受寒,殿内甚至这个时候,就烧上了地龙。
热到宿安言的眼皮都是红的。
谢闻拿起来的勺子抵在宿安言的唇边,宿安言牙齿紧闭,无法往前一步。
撬不开?
谢闻将宿安言扶了起来,捏着宿安言的下巴,迫使宿安言张开嘴,将药往下灌。
依旧不行,喝了是喝了,但都被宿安言吐出来了。
要是再折腾几次,宿安言估计会病的更加严重。
谢闻想了想,用嘴将药全都渡给了宿安言。
喂药的时候,他不容反驳,那些药总算是被宿安言咽了下去。
最后一口的时候,宿安言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他与谢闻的距离近在咫尺,唇瓣发麻。
宿安言的脑子空了一瞬,谢闻居然是在亲他?
要杀他的皇帝,居然在这样折辱他。
第92章 摄政王(2)
宿安言怒不可遏地瞪着谢闻,后者却只是散漫地轻笑了一声,“皇叔醒了。”
皇叔皇叔,谢闻叫他皇叔,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能……”宿安言还没说完,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原本惨白的脸色,都因为这震动胸腔的咳嗽红润了几分。
谢闻轻拍着宿安言的背,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宿安言依旧喘着粗气,对刚才的一切心有余悸。
谢闻递了水到宿安言的唇边。
水因为谢闻的动作荡起涟漪,涌上了宿安言的唇,湿润的感觉不由得让宿安言想起方才的事情。
他被他看着长大的小皇帝轻薄了。
宿安言鲜少生气,他的性子和他的长相截然不同,可以称得上寡淡,朝堂上的人都怕极了他这份寡淡。
原本称得上万事看淡的宿安言,这个时候却气到浑身发抖,用这无用的身躯蓄起一股力气,打翻了谢闻手中的杯子,连谢闻都一时不察被推的一个踉跄,温热的水弄脏了谢闻的龙袍。
看见谢闻站不稳,宿安言的眉目间闪过担忧,最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宿安言的眼尾有些发红。
只是亲一下,反应就这么大吗?
谢闻抬手,就按在了宿安言的眼角底下,摩挲过那发红的眼尾,谢闻企图让手底下的人,再可怜些。
偏偏他这个时候要装的衣冠楚楚,徐徐图之。
“皇叔,要是不想喝水的话,可以不喝,还是皇叔看我这身龙袍不顺眼?”
谢闻的话语里充满了试探。
“你……”宿安言睁开眼睛看了谢闻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攥紧拳头,骂了谢闻一句恶心。
肖想自己的皇叔确实恶心。
谢闻却问:“皇叔想到了什么,觉得我恶心?”
宿安言将头转到一边,他只觉得头昏脑涨,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手指隐隐泛白,连骂谢闻恶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太医为皇叔看过了,说皇叔是得了风寒之症,皇叔要是不喝药,恐有性命之危,我才……”
谢闻欲言又止,但他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宿安言反应过来,当时他除了唇瓣发麻之外,口中确实有药的苦涩味道,他病体沉疴,平常不知道要喝多少药,但他却是最怕苦的,唇齿间沾上了药的味道就忘不掉。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小皇帝?
宿安言犹疑地看向谢闻,误会小皇帝要对自己……宿安言的耳朵悄悄红了,他闷声道:“有劳陛下为臣如此费心。”
到底还是宿安言看着长大的人,即便谢闻要杀他,他到底还是会有几分心软。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误会,正当宿安言不知道怎么面对谢闻的时候,谢闻道:“那皇叔好好养病,我先出去了。”
宿安言微怔:“陛下……”
只传来门开合的声音,温暖的殿内仿佛都少了几分生气。
宿安言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地睡了下去,这是在长乐宫内,他睡的是谢闻的龙床,锦被上有着帝王独有的龙涎香。
许是刚刚吃完药,宿安言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天黑,宿安言刚刚想要坐起来,就感觉到有一双沉稳有力的手,从背后托着他。
宫人鱼贯而入,点亮了殿内的烛火,让宿安言看清了身后的人是谁。
“陛下……”
因为谢闻挡在床边,宿安言为了礼仪周全,只能跪在床上,他的膝盖陷进柔软的被子里,腰却挺的笔直。
宿安言不是礼部中人,却是这朝野上下,最重规矩的人。
“皇叔觉得如何了?”谢闻的口吻一如往昔。
宿安言愣了愣,“好多了,多谢陛下关怀。”
“皇叔虽然好多了,但张太医说了,皇叔如今不可随意挪动。”
“只是回到暗牢,应无大碍。”宿安言道。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该死之人,现在死和以后死,都没有分别。
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待在这里。
在宿安言的眼中,谢闻如今已经不需要他了,他的下场是注定的。
“皇叔以为,我是想杀皇叔?”谢闻笑得漫不经心。
宿安言有些摸不清谢闻的脾气,一方面他难以割舍谢闻,觉得谢闻不会杀他,一方面他又确实把控了朝政十年,谢闻如今掌握了实权,不杀他杀谁?
他怕是成了谢闻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倘若他不被拔除,余下的,谢闻也不会安心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