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场事先张扬的谋杀
“你知道陈青获曾经与下面的妖怪,立过一个赌约吗。”毕一帆轻轻摇晃酒杯,让红酒在杯中旋转。凭味道分辨这是一款来自著名产区的陈年佳酿,色泽深邃,香气浓郁。
“......”吴砚之手持银质刀叉,将黑鱼子薄饼三刀切成了两断。
“赌他这个新生的九尾狐,是否有能耐,让你心甘情愿爱上他。”
浮川市最高酒店的顶层套内,被柔和灯光温柔地包裹着的露天平台,吴砚之叉起一块薄饼,面无表情仿佛在听外人的故事:“......”
他冷淡的侧脸晕光,与平台外的城市夜景交相辉映。毕一帆微微偏头,望着对面专注切割的男人:“明明是你主动约我共进晚餐,怎么见了面一声不吭的也是你?”
“......”只有刀盘碰撞的声音细碎动听。
吴砚之的西餐刀法相当无序,更不用提优雅,像是临时仓促学了刀叉的使用方法,就出来实战。
其实收到吴砚之的晚餐邀约时,毕方是觉荒唐的。不,简直是荒谬。立即与饕餮鲲商量对策吧,三只老妖也不难揣测,巴蛇除了杀人灭口还能干嘛。
而解决策略也很简单,祸水东引,换言之一个劲说陈青获坏话。
“这件事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毕一帆眯着眼,痛心疾首道,“我们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你知道的,初来乍到的妖怪,总想多交点朋友、多表现自己。下面的妖怪撺掇陈青获立下赌约,他又恰好年轻气盛,一被鼓动就上头。”
吴砚之咽下半口鱼子酱,语气像是敷衍:“赌注是?”
“没有赌注。他出卖你,不为赌注,只为有趣。”
吴砚之细细品味鱼子酱留在口中的醇厚浓香,半晌:“哦。”
烛光晚餐再度陷入死寂。毕一帆拨了拨额前碎发,又摸摸鼻梁骨,最后摘下红框眼镜端详,装作仔细检查积灰。
「桃姐,巴蛇今晚有点古怪。」
「你说。本小姐在听。」
「我给他看了陈青获在酒吧跳脱衣舞的视频。」
「嗯哼。」
「我告诉他陈青获每个追求者的名字。」
「哦。」
「饕餮?」
「哦。我猜他一定破防了。」
毕一帆偷瞄对面淡定切肉的吴砚之:「不!他没有一点反应!——我甚至和他提了当年那个赌。」
饕餮立刻退了游戏:「方哥你,没提我吧。」
「没提。[那个版本],对吧。」
「对。[那个版本]。」
「但说实话我怀疑,石涅已经知道当年陈青获打赌的内容....并不是现在流传的...[那个版本]。」
饕餮讶异:「咦,难道陈青获已经告诉他了?可眼线说他们整整一周没碰过面了。」
「估计是了,否则他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可能他已经不爱了吧?毕竟上次见到陈青获和路人调情反应还那么激烈。」
队友催饕餮上线了。饕餮无奈笑道:「那方哥你就......随机应变吧!」
「随机应变?」
「嗯啊。反正当年知情的妖怪都消失了,现在死无对证,凭陈青获一张嘴,也没法证明什么。」
「理是这个理。但问题是,今晚我怎么办?!」
「哦...哦.....西南方向丝血!奈斯!——放心,本小姐给你想想办法。」
「......行吧。」
还搁这玩吃鸡,鲲也八成睡了。而对面黑发男人正将一只乳鸽穿胸切开,忽地抬起眼,与毕一帆四目对视。吴端说出手前你要让对手放松警惕,吴砚之勾了勾嘴角,露一道皮笑肉不笑。
你还是别笑了。
毕一帆能清楚地感到有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滑至眼角,再顺着下颌走向落进颈窝。多半是热出来的,这秋老虎正肆虐的时候,吴砚之放着空调房不待,把他拉到蒸炉一样的露台上吃烛光西餐。
毕竟低温,会限制蛇的发挥。
毕一帆抿了一口小酒:“所以,今晚你把我叫出来是?”
吴砚之的刀尖沿着乳鸽骨骼的走向缓慢而均匀地切割:“聊聊。”
“可是从两个小时前到现在,只有我在说话。”
餐刀缓慢而均匀地向前推进:“嗯。”
“......”毕一帆用了足足五分钟等他开口,作罢,“以前你和陈青获,也是这样吗。”
吴砚之连着酥皮,将胸口肉切得细碎。刀叉的用法是何月逐教的。吴砚之从来不知道人类进食的过程可以这么有趣:“提他做什么。”
“就是好奇你和陈青获的相处方式。”
餐叉将鸽肉送入口中。鲜美的肉汁在舌苔爆开,肉质的细腻与香醇弥散:“你在好奇。为什么。”
毕一帆皱了皱眉,哪有人在沟通中要么一句话不说,要么一个劲抛问题。和石涅沟通一直是件令同事绝望的难事,饕餮挖掘出九尾狐这个蠢小子后总算有了好转。但没想到时隔一千年,竟轮到他肩负这项苦差。
毕一帆感到又一颗热汗落进了衣里。他力度失控地放下刀叉,重重喝了一口红酒。
石涅其实不蠢,就是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今晚这顿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是毒蛇的鸿门宴。剩下千分之一,是石涅真被他上次的山庄晚宴感动了。
事已至此,古法有云,反间计失败,那就只能...
毕一帆理了理领口:“其实今晚,我给你备了一份私人礼物。你稍等,我让助理送上来。”
“哦。”
毕一帆刚刚大步走进套房,吴砚之立即伸手往他杯沿划了一道痕迹。墨色的蛇毒转眼融入红酒,不见踪影。
一周前在魔法乐园,吴端如是过问:“对付毕方,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
何月逐:“啊啊啊啊——”
吴端稍长的黑发被风刮乱:“可我算到,你胜算九成。”
吴砚之稍短的黑发也被风刮乱:“把战况拖久,他不是对手。”
何月逐:“啊啊啊啊啊——”
“拖延?毕方既然是禽,若他要逃,你这只蛇,怕是追不上罢。”
“所以把握,只有五成。”
何月逐:“啊啊、啊啊啊——!”
“那就断断不可拖久。你要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嗯。”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毒。”
“认同。”
何月逐头昏眼花:“拜、拜托你们不要在过山车上面无表情聊这么恐怖的谋杀话题好吗!!!”
回到现在。毕一帆逃进套房,被那股扑面而来的冷气从蒸熟边缘救了回来。一边穿过卧室客厅备餐区,一边脱下外套、解开领口散热。从没发现总统套房从露台到大门的距离有这么漫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喂。牛秘书,你现在随便去路边五金店给我买个钻戒送到总统套。”
“对方要是问起我在哪,你就说我突发恶疾。”
“对了。还有花,我记得他喜欢花,路边看到了摘两朵......”
毕一帆拉开房门,赫然怔住,对上门外一双血丝密布的狰狞眼睛。他的能力告诉他,眼前这个流浪汉一样狼狈憔悴,同时手捧一大束红玫瑰的男人,是陈青获。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陈青获?”
陈青获大半张脸被挡在花束后面,只露一双纤长的狐狸眼。只是那双往日清透干净的赤金色眼睛,此时此刻浑浊得像一滩泥水。
“你的眼睛?不会瞎了吧。”
“...”似乎是陈青获的笑声从花束后传来。桃发男人重重抄起鲜花:“给我让开。”
毕一帆一把握住那朝他侧脑不偏不倚砸来的火红玫瑰,对手机说:“牛秘书你带着钻戒过来就好。花,有人送来了。”
“钻戒?”
手机被陈青获一掌拍开。
毕一帆后退半步,错愕不及:“你什么意思,想对上面宣战?”
陈青获吞声冷笑:“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枉夺我一条性命,以为翻篇了?”
“呵是吗。我们还以为你九尾狐,根本不在意区区一条性命。”
“是啊。区区一条命而已,不要紧。但那家伙喜欢的尾巴丢了,你们拿什么赔。”
可笑至极。毕一帆扫看陈青获,不知从哪个垃圾堆冒出来的拾荒者,还穿着一周前参加新生晚宴的那件衬衣,领带没了,小蛇胸针也没了,蓬乱的桃色长发松松垮垮系在脑后。下巴上胡渣拉扎,只剩一张面孔依旧好看,但那双眼,尤其是那双眼,充血至猩红。
“给我滚。”陈青获面无表情,“立刻滚。”
毕一帆挑起眉:“九尾狐,你最好认清自己身份。你以为凭你一个,能对付得了什么。”
陈青获的脏手提起他衣领:“反正。我能让你立刻从这里跳下去。”
毕一帆眯起眼:“在让我跳下去前,你最好征得巴蛇同意。毕竟今晚是他邀请我来这开房。”
陈青获一愣,从上往下扫,扫他V字大开的领口,不知去向的外套,以及颈上粗汗:“你们...你!”
三次沉重的呼吸后,倏地将毕一帆甩开:“想激我。你算了吧。他能瞧得上你?”
可他提着红玫瑰,自顾自往总统套房深处找人的姿态又是那么惶促。推开卧室那扇门,都尤为小心翼翼。他怕看见什么。
而毕一帆的能力告诉他,现在的陈青获,很难使出蛊惑。那么他也改了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隔岸观火,又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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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修罗场
各自心怀鬼胎的三人...
(.):我要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