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 第57章

“唔。”吴砚之被撞得七零八落,神识硬生生从[囹圄]回来。搞什么,又是你陈青获打扰我清点妖祟,这还没数到一万!

“你。有完没完。”

陈青获捧住他脸颊,双眼泛出蛊惑的光晕:“没完。——宝宝,你抽抽我吧。”

这句是蛊惑。他不知道是失效的蛊惑。

而吴砚之挑起眉,乐意之至,一巴掌狠狠盖在脸上。这巴掌倾泻了他想继续数数的愤怒,陈青获偏过脸,脸上一道鲜红掌印。

糟,不会又爽到他了吧。

痛得陈青获双眼泛泪,一拥抱住他,酒意上头在他耳边嚎哭:“不一样。还是不一样。宝宝。没那味了,不一样。”

第59章 岳父的考验

「小蛇你,你被陈青获绑架进了囹圄!?」

一个小时前,何月逐很是惊异,虽然预料国宝谋杀计划会失败,但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要不要我和道长出手...」

「不必。」吴砚之淡淡。

「可就这样放着陈青获对你胡作非为...?」

「无所谓。」

「你也不愤怒吗?」

「愤怒。丢了。」

「...怎么会。」何月逐既心疼,又无奈。撕掉了感情的小蛇,越来越像一头只在乎猎食与捕杀的野兽,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你打算怎么逃?要不要帮忙?」

「逃?该滚的是陈青获。」

「呃。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他?」

吴砚之认真道:「对付陈青获的方法,我已找到。」

「真的!?」

吴砚之重重应:「嗯!」

简单叙述了他的重大发现,何月逐嗯了半天,小声说:「如果他真像你说的,因为你不理他而崩溃,那我觉得,他说不定真的...心里有你呢。」

「?」

吴砚之怎么听不懂何月逐在说什么。不过想到何月逐就是个把谁都往好处想的笨蛋,似乎也能理解,「你在替陈青获说话?」

「不!」何月逐立刻应,「他囚禁你是大错特错,他伤害你也是大错特错,但我还是怀疑,他心中有你,否则不会因为你和毕方走得近,因为你对他视若无睹就...」

「无所谓。」

吴砚之打断他,继续清点妖祟去了。陈青获心里有没有他,和他清点妖祟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没关系,他为什么要在乎。

或许还是有关的。

陈青获翻身把他按进枕芯, 捧住他脸颊肆意蹂躏那双柔软的唇:“涅涅...不要对我视而不见...好不好...”

酒味扑鼻,吴砚之厌恶地偏头避开,而陈青获一愣,把醉醺醺的泪花抹在他颈窝,“典狱长,你抽我吧,你抽我吧。”

这狐狸疯了吧。跑去喝了满肚子酒回来继续折腾他。吴砚之一巴掌狠狠摔在脸上:“滚!”

陈青获两眼闪烁:“不对味...不一样...”

“......”疯子。

醉汉和疯子只有一墙之隔。可陈青获似乎又没醉,轻轻推开他,弯起苦涩的嘴角:“算了...”

“...”什么算了,你以为过往一切都能轻飘飘算了?

陈青获侧身躺在他身边,沉默的双目对视了良久:“算了。你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

语气好像吴砚之的回归,是陈青获感恩戴德的庆幸。开什么玩笑,我回来,你还想继续坐这个位置?吴砚之冷笑。

陈青获却一拥把他抱进怀里:“已经能拥抱你,我还奢求什么...”

“......?”吴砚之忽然想起,陈青获以为他还被蛊惑着。

“你这具身体,是何月逐给你的吧。说实话...”陈青获捧起他的脸颊,用力揉捏揉捏,试图把鼻子捏挺,嘴唇捏薄,下巴捏钝,“说实话,不够威严,不够冷峻,有点太可爱了。”

“......?”他想表达什么。

“可是我们妖怪在构造肉身的时候最脆弱,要么自己搞,要么交给全心全意信任的对象...”陈青获在他胸口蹭泪,“呜呜...何月逐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典狱长...你现在是不是有别人了...明明以前你只有我的......”

“......”能不能滚。

吴砚之本来就不擅长感情这码子事。现在彻底不明白了。陈青获是以为他被蛊惑了,才和他说这些。还是说这些,为了蛊惑他?

反正他不能说破,他有预感自己一旦开口捅破,陈青获又会挂上那副嬉皮笑脸的假面。

而陈青获牵起他的双手,温柔地环在自己腰上:“好了...摸摸我的尾巴吧。它被嫌弃了,真的很难过。”

这句是[蛊惑]。

吴砚之轻轻往他背后摸去。两条尾巴立刻扑来缠住他手腕,又有两条尾巴缠住他脚踝,还有一条往他鼻尖挠去。

哼。蠢获。

吴砚之心说自己在伪装蛊惑而已,快速地上下其手。他究竟有多久没碰过陈青获活着的尾巴了?

活着的尾巴绵软又蓬松,一股柔软的温热在他手心雀跃,闭上眼,就是太阳烘热的云朵。

很久很久以前石涅就确信,九尾狐的尾巴谁都比不了。——你就瞧“九尾狐”三个字,尾巴直接被载进名讳,成为标志性特征。那么人间对九尾狐的无数次构想,都是从尾巴开始,所以才会催生陈青获的完美尾巴。

陈青获似乎被他摸得很舒服,偏头蹭进他手心:“耳朵也要。”

这句也是[蛊惑]。

“哼。”吴砚之心说他不得不伪装成被陈青获蛊惑而已。耳朵也不错,耳朵尖冰冰凉凉,耳廓毛是桃夭色的渐变。——可是陈青获为什么要蛊惑他做这个?

吴砚之双手刚一碰上狐狸耳朵,陈青获就一个倾身将他压进身下,鼻尖埋进了胸口:“唉。”

他又为什么叹气?

在吴砚之想通前,陈青获已经埋在他胸口睡着了。睡得很死,漂亮而充血的狐狸眼总算得以休息。深耕了一整夜,亦或是酒精作用下,他的呼吸格外沉重,而五条尾巴似乎还醒着,像柔软的藤蔓把吴砚之缠住,紧紧不放。

吴砚之逃不了了。侧脸观察陈青获的睡颜。不久前他们翻滚,撕咬,斗殴...而现在年岁不足他零头的小狐狸精,伪装成与他外观年龄接近的青年模样,放肆而恣意地睡在他身边。

自然界,只有猎手,会心安理得睡在猎物眼前。

人类社会呢?难道在人类社会,凶手能在被害面前安睡无虞吗?

吴砚之有太多事不明白。

他们妖怪到底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试图融进人间的动物而已。

而他跟着恶鬼道士行走人间的一千年,全被当做凶器使唤。每天不是让他咬烂这个喉咙,就是让他吞下那个脑袋,所见最多的是恶人临死前的恐惧,或是求饶。凶器当然想不明白,人性复杂,凶手与被害,同时也可以是,怨偶与被爱。

想得太多了,脑袋嗡嗡地响。

陈青获难道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百来岁的、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狐狸幼崽吗。

还是他以为,千年后,蛇还会再一次上当受骗?

不,绝不会。

吴砚之弓起腿,一脚把陈青获踹下了床。

“哐当。”

他不中用的男人在床下闷哼两声,而后熟睡的鼾声照常传来。靠,陈青获这都能睡得和死猪一样。

——

几日后。

一只桃色狐狸穿梭在簌落山林。

据说沿着腐殖落叶下的脚印痕迹伏地前行,大约三十分钟,就会看到一栋白墙黑瓦围起的典雅别墅,海市蜃楼般出现在雾气的萦绕里。

而院口那道栅栏门,将毫无防备地微微敞开着,永远像在等待什么人光临。

许小听,这也能叫道观?

桃夭色的狐狸用鼻头嗅嗅门上的痕迹,是了,还真有他的蛇留下的气味,一闪身,夹着尾巴穿进门去。

许小听用尽所有能力调查何月逐,几乎一无所获,却在山穷水尽时,忽然得到了一座道观的线索。

就是这儿了。比起道观,更像一栋新中式别墅,院里错落着深空般漆黑的景石,勺水疏林,荒山乱石,最大的一块岫石上刻着龙飞凤舞三字草书:“无所观。”

或许,这就是他家蛇过去一千年生活的地方。

菖蒲、绿竹错落分布,各色花卉簇簇盛放,倒是静谧。

再往里几步,狐狸就看见何月逐在紫藤花架下翻书。嘴里哼着小曲,清闲自在。

何月逐和吴砚之到底是什么关系,陈青获很难不在意。石涅生性多疑孤僻,竟能与他之外的谁交心,陈青获既无法想,也不敢想。

“?”何月逐忽地放下书,朝他的方向看来。

“......”花簇后的桃色狐狸一愣,他自认毫无声息,何月逐是怎么发现的。而后者惊呼:“哇!好可爱的小狐狸!”

两步朝他走来:“尾巴毛茸茸的!”

“......?”

哈。果然没有人能拒绝他完美的尾巴。陈青获原谅了吴砚之的糊涂,笨蛇不知狐狸好,竟把鸡毛当做宝。

不免把尾巴摇起,一团粉红的云朵左右轻飘。

何月逐在他三步开外蹲下,张开双臂:“小狐狸,你迷路了吗?”

狐狸点了点头。

“好可怜...…过来给我抱抱!”

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么毫无警惕心的人类?而奸诈的狐狸当即决定利用人类的单纯,踏着轻快的小脚步扑进何月逐怀抱,露出柔软的肚皮示好。

何月逐笑眯眯望着他:“你一定饿坏了吧。来~道观里有好吃的。”

小狐狸漂亮的眼珠子亮晶晶,快速摇动尾巴,嘿咻嘿咻欢快喘气。跟条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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