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抓住一块软乎乎的玩意,往外扯出一只睡眼惺忪的毛绒狐狸。
吴砚之把那玩意“吧唧”丢在雪地上:“起来。”
狐丁是从陈青获最小的一条尾巴里诞生的最小的狐狸。哼哧哼哧努力睁开眼,叉住腰,用升调八度的陈青获声线喊:“请吩咐!”
一点也没生气。似乎随时随地帮吴砚之干活是他的出厂设置。
吴砚之抬眼环顾四周:“如果他就在附近,你应该能感知他。”
“唔唔!典狱长要捉谁!”
“你的...........”吴砚之思量半晌,用词在你的主子、你的原身、你的狐爹、你的狐狸大王里跳跃。
小狐丁抽抽鼻子:“闻到了。”
“?”
“闻到了爱蛇狐士的味道!”
“?”
*
吴砚之把小狐丁塞进羽绒服口袋,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边,只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彼时夜雪刮得大了,眼睫都积上了雪。
小货车的外壳被精心装饰,边缘镶嵌着柔和的LED灯带,货箱经由改装,半面安上了一排扎啤机,车顶的帆布篷布向外展开,点缀着几条廉价的星星线灯。灯光映着飞雪,洒下斑驳的光影。
调酒师倚靠着车门,双臂抱胸:“这么晚还不回家。不会才刚下班吧。”身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领结。他不冷吗。吴砚之想。
“你又怎么不回家。”他反问。
调酒师拍了拍身后的小货车车门。似乎是叫“狐作非为号”:“这就是我的家。”
“......哦。”至少不是无家可归。吴砚之想。
“你刚刚做了什么。”吴砚之走到了篷布下。仿佛走进风雪里一座小小的避风港。
“我出摊啊。”调酒师含笑望着他。
吴砚之环顾周围,车边摆放着几张复古木质小桌和几把单人椅,还有一块支起的小黑板,写着“百日酬宾,爱狐人士88折”。
他干脆寻了张侧对陈青获的椅子坐下:“这个时间出摊?”
陈青获笑了,换了个站姿,好正面迎向他:“是啊。毕竟我身份特殊,白天要东躲西藏。只能挑没人的时候出摊。”
吴砚之翻开桌上菜单,嗯,看得出是陈青获手写,不过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于是盯着看了半晌,多半是装模作样。
“这位客人,想喝点什么吗。”
扬起脸,陈青获单手支桌,俯身自上而下罩住他。
那时吴砚之发觉他其实憔悴了许多,憔悴得仿佛重疾患者。是拔掉四条尾巴留下了难愈的顽疾吗。可吴砚之感觉得出,陈青获身体里那具垂死的灵魂,在渐渐回温。
一并暖了他的灵魂。
吴砚之移开视线,随手点了一串文字:“这个。”
“莫斯科骡子?你确定?”
陈青获挑起眉,俯身靠得更近,鼻息在他菜单遮罩的小地方里氤氲,“你看,这里写酒精浓度12.9%哦。”
好温柔。
他偏首望着他,挂着促狭而温和的笑意。好温柔。仿佛真的没有认出全副武装只露一双眼睛的吴砚之。
胸口发了热,吴砚之怀疑他们只差一点就会吻在一起。那就算了,看看别的。他要翻页,可对他戴了三层保暖手套的手指实在太困难。陈青获用右手绕过他的身体,覆住他手指,往后翻了两页:“对于你,我比较推荐这页。”
“致我热爱的你”
原料:威士忌、森林莓果汁、巧克力粉、糖浆,3.8% ABV
“夜不能寐的夜”
原料:朗姆酒、新鲜薄荷叶、蝶豆花水、柠檬汁,4% ABV
“思念是重疾”
原料:金酒、柠檬汁、苏打水、安哥斯图拉苦精,3.2% ABV
“问你愿不愿医”
原料:深色麦芽、烘焙麦芽、啤酒花、酵母、水,8.5% A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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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根据配料感受一下获老板写下每句话时的情绪哦~
第74章 想狠狠啵你
陈青获从他手背离开,轻轻搭住他身后椅背边沿。一双微润的狐狸眼时而看他、时而聚焦他身后飘雪。头顶星星灯圈起的光源外,冬夜风雪绵绵,而他们呼吸愈发粘稠:“决定了吗…”
声音比雪花更轻。
“………………”
吴砚之双手持着陈青获的手写菜单,从一个字符看到另一个字符。虽然不是一个大字都不识,但也认不得太多。同时他其实没刻意藏,怪就怪陈青获至今都没发觉。至于陈青获劈头痛骂狗鸟二人组没一个告诉他吴砚之目不识丁……是后话了。
狐狸精那双好看的眼睛殷切地、盼望地、怀抱一丝小小希望地注视吴砚之,真想吴砚之拽住他衣领直接来一口啊。
“哼。”吴砚之双手一合关了菜单,“都不怎样。”
“......”陈青获握他椅背的力度骤然加重,“嗯。”
——莫名其妙。搞得好像他欺负他似的。吴砚之抬起眼,陈青获分明笑脸盈盈,却好像难过得要拧出水。两种情绪也能同时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吗?臭狐狸。
“......我不懂酒。你来定。”勉强转折一下情绪。
陈青获瞬间笑容绽放:“那给你来一杯印象特调。”
“随意。”臭狐狸。蠢狐狸。笨狐狸。幼稚狐狸。
*
手腕轻轻一扬,绝对伏特加标志性的酒瓶划过一道抛物线,稳稳落进陈青获身后静候的右手掌心。拇指别开瓶塞,“砰”声清脆。一道没有十年调酒师经验做不出的杂技级动作,囹圄酒吧常客大都感叹过陈青获年纪轻轻,却老练得仿佛上辈子就开始玩酒。
吴砚之不懂这些,只知道陈青获从小就爱玩花里胡哨的。给他煮第一碗寿面是这样,给他编大花环也是这样。
伏特加醇厚的小麦浓香,极适配夜雪的冰凉清冽,吴砚之轻轻闭上眼,就这么嗅食,他已经微醺。
要是真醉,发生什么都由不得他。
可他似乎早就等待着这一天,这一夜,在理智无法管辖的感官边界,在城市犄角,在CBD摩天大楼俯视下,与陈青获见一次理智无法允许的面。
实际上人类早就为他发明了一个适用语:借酒装疯。
陈青获抄起绝对伏特加,酒瓶倾斜,透明酒汁顺着瓶口注入三段式摇壶...一滴,两滴,三滴。吴砚之发散想象自己酒后的疯狂,而陈青获收起伏特加,结束。
“?”吴砚之眨眨眼。
“一看你就不会喝酒,所以三滴够了。”陈青获双手并用,抄起透明色气泡水,这一次,加了大剂量。原来这才是基底。
“?”
其实人类还发明过一句俗语,叫“树欲动而风止”。
蠢狐狸。
错失良机。
小青柠汁,碎冰块,投入一颗青蓝色硬糖。酒液在摇酒器内翻腾、碰撞,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陈青获手腕轻轻一抖,摇酒器稳稳地停了下来。前倾身体,把柱形玻璃杯推上吴砚之面前:“这位客人,这是本店为您特制的印象特调。”
旋开摇酒器盖子,一股甜香瞬间弥漫,冰块酒汁在封闭的铁器里吵闹,吵闹着落进吴砚之杯底。半杯清澈见底靛青色的气泡糖水。别急。还有一道关键的...
“冰美式。抱歉,只有速溶的。”陈青获回身快速搅拌,悄然换手,给鸡尾酒浇上一层苦味的醇黑美式。
表层深黑冰美式,底层青蓝气泡水,糖渍在其间极光般氤氲。吴砚之不免失望地捧起为他量身定做的三滴酒精饮品,小抿一口,好苦。苦得他眉头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
“让人望而却步的苦味,对吧。”陈青获坐在他对面,托腮,笑脸相迎。
“......”
“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继续往下品。但我希望你试试。”陈青获食指拖托住杯底,上倾30度。底下甜味气泡水霎地涌上舌尖,糖分过度,舌尖发麻。
这就是陈青获为他献上的印象特调:“我给他取名为......‘好怪的名字’。”
那即是“石涅”了。如果算引经据典,就是引自《狐蛇爱情故事》的第49话。
嗌。什么蛇狐爱情故事。是不是喝醉了。一定。吴砚之脸颊隐隐发烫,脑袋略略昏沉,嘴里糖水化开,他或许有这么苦,但哪有这么甜。
陈青获轻轻笑了:“喜欢吗?”
“......”
吴砚之放下杯子,启开余味犹有的唇:“嗯。一...”一般。
“无比喜欢!”“喜欢无比!”
“?”
吴砚之一怔:“谁在说话。”
陈青获闭上眼笑:“什么说话?我没听到啊。”
“..........?”
吴砚之蹙起眉,环顾四周,陈青获的风衣外套挂在副驾驶窗口...陈青获忽地双手支桌,凑近,把他的思路强行扭回来:“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半夜三更在这地方。”
吴砚之瞥他一眼,陈青获你明知故问:“找人。”
“找谁?”
“找一个擅自出现,又擅自消失的蠢货。”
陈青获坐了回去,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不定。我说不定,他只是识趣呢。”
“识趣?”
“譬如不想做电灯泡?”
“...蠢货。”
“所以,你大半夜找个蠢货做什么?”
“当然是有话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