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右手在衣服擦了擦才伸出来，缓慢地靠近那条天青色的发带，在触碰到发带之前停顿了一息，飞快地看了一眼霍昭，好似在确认自己没听错。
没听错——这个发带是买给他的。
发带是十分简单的款式，天青色的颜色映衬着苍白瘦削的手指，透露出别样的美感，一看就很合适。
手里拿到发带后，江清月看了又看，只觉得它十分符合自己的心意，忍不住确认，“这个是送给我的？”
霍昭：“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江清月眼睛顿时变得亮亮的，折叠发带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收好后看到霍昭手上还有一条同款式的发带，不由得有些疑惑。
接收到江清月疑惑的眼神，霍昭下意识地开始解释，“……我见这个款式好看，多买了一条，等我头发长了便可以用上，免得到时候还要再买。”
听完他的解释，江清月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了。
见江清月没再关注这个，霍昭快速把发带塞回怀里，拿起地上的汤婆子和配套的布套一起塞给江清月。
“我听掌柜的说这里的冬天难捱，身体虚弱的人买个汤婆子会好过许多，这个你收着吧，等天冷的时候灌热水进去便好了。”
江清月突然被塞过来一个汤婆子，整个人都有些懵，他没想到霍昭想得这么远，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在他以为对他很好时，还可以对他更好。
为什么呢，明明两个人加起来认识只不过短短几天，明明一开始对他还有点戒备，他还这样不坦诚。
江清月想问，霍昭，你是对谁都这么好的么？对谁都这么关心吗？
只是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来，他自己不知道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江清月手摸了摸怀里的汤婆子，这种冬天里的取暖物品他见过江家的人用过，只是那些个个都雕琢得很精致，每个看起来都很奢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应该用的。
可是他还是更喜欢怀里这个简朴大方的，别人的再好，那也不是他的。他过去常常想着长大后要报复那些人，要出人头地，要给所有看不起他的所有人一个教训，要享尽这世间一切荣华富贵……
可再多的想法在这一刻好像都消失不见，他发现或许自己也很好满足，一条发带，一个汤婆子就可以轻易让他感动。
江清月突然想起什么，左右张望了一下询问道：“就一个？这一个给了我，那你呢？”
霍昭：“我不需要。”对上江清月怀疑的眼神，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身体很好，不惧酷暑寒冬，实在不行多穿几件衣服就好，带这个不方便干活。”
江清月垂下眼眸，盯着怀里的汤婆子，所以这个人连自己都不用，却记得给他买一个吗？心底的疑问又浮现，这回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一些，也更难开口。
霍昭见江清月突然不像刚刚那么开心，只觉得人的心情变化真快，“怎么了，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江清月快速地摇头，“没有，我很喜欢。”
“谢谢你，霍昭。”
既然喜欢就好，霍昭也没有深究，他一向猜不对别人的想法，久而久之就不爱去探究了，如果不是感受到了江清月的心情变化，又觉得病人应该有个好心情才好痊愈，他也不会问这么多。
东西摆放好了之后，霍昭和江清月说了这两天会请村里人来修缮房子的事情，到时候肯定是需要包餐的，他希望江清月可以帮忙煮菜，毕竟他的手艺一般般。
当然，他也会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的，不然这么多人的分量要煮，就算江清月忙得过来，也会累得不行，不利于养好身体。
江清月思索了一下，说道：“一般村里请人帮忙，一荤一素应该就可以了，主要就是量大管饱，最后再烧个汤。”
“不过家里只有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明天准备杀哪只来做菜呢？”
霍昭：“不杀它们，留着自己吃，我等会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野猪，猪肉油水足又没有骨头，更适合做给来帮忙的村里人吃。”
江清月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就这短短的几天，他也很清楚霍昭的本事，虽然没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玄师的气息，但很明显这人厉害得很，寻常猎物完全不是对手。
江清月：“那我去找村里人换点干货和青菜，明天拿来和野猪肉一起煮，就用野兔去换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做主，如果不行的话，花钱买也可以。”说完霍昭递给江清月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几个碎银子和几百文的铜钱，看起来沉甸甸的。
江清月接过来一打开，发现里面的钱还不少，调侃道：“这么多！你就放心直接给我了，不担心我拿着这笔钱直接潜逃吗？”
霍昭无奈地笑了笑：“这点钱也不算多，你也不是这种人，当然如果真的发生卷款潜逃的事情，就当我看走眼了。”
江清月也笑了下，把荷包系好，“既然你这么相信我，那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
霍昭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又进了山，他打算再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野猪的踪迹，虽然他空间里还有两只，不过再多来多少只也都能装得下。
从江清月和村长那里了解到本地的情况后，霍昭就完全不担心自己过度打猎了，这个世界因为充斥着玄力的原因，许多野兽纵使没入阶，也比他记忆中的普通动物要凶悍得多，没点本事的人对上几乎是在劫难逃。
像田家村这般普通的村庄，没有玄师坐镇是不敢进山打猎的，普通猎户也只敢在外围走动，一般人就是在山脚活动摘点野菜野果，幸运的话逮到个兔子野鸡什么的。
像野猪这种大型物种，不仅没能力剿灭，还时常下山祸害庄稼咬伤人，不加以遏制的后果就是久了之后便繁衍得越来越多，叫人头疼。
反正种种原因之下，这个世界的动植物可以说是泛滥成灾，人类处于弱势的一方，小地方尚且如此，听说外面还有几处地方因为靠近十万大山，时常会引发兽潮攻城。
人类的存亡往往就在一瞬间。
不过霍昭没考虑得这么远，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现在就是一个异能都跌落到最初的普通人，还不到考虑救世的时候。
既然不会绝种，霍昭就打算放开手去打猎了，他没什么技能在身，关于发家致富也毫无思绪，种田又太慢，最快赚钱的方法就是打猎拿去换钱。
这回多走远了一些，霍昭很快就又看见了关于野猪的踪迹，果然村长他们说的泛滥成灾不是开玩笑，距离大山外围这么近的地方都有野猪活动，看起来的确危险。
霍昭顺着痕迹一路前行，在一处水源处刚好看见一头野猪在喝水，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的野猪，霍昭拿着刀轻手轻脚地靠近。
这头野猪毫无警惕性，霍昭都走到它身后了，还惬意地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喝水，霍昭气息放得愈发轻，同时迅速上前一刀捅进野猪的颈部，用力插进去后死死地按住它，避免它挣扎得厉害血溅一地。
感觉手底下没动静之后，霍昭松开了手把野猪收进空间，然后花了点时间用土埋好血迹，最后找了棵大树靠坐着休息。
第10章 杀猪
他这几回打猎都没有动用到异能，完全就是靠的身体素质和力气技巧。
但或许是之前自爆的后遗症，或者是异能跌落的缘故。虽然他没发现身体内外有什么伤，但也的确虚弱了许多，耐力也跟着下降了不少。
就像现在这样，换做之前不过是小事一碟，压根就不会觉得累，还能继续奋战到天黑。但霍昭现在喘着粗气，调整呼吸平复着跳跃过度的心脏，明显感觉到前后的差别。
好在穿越后幸运地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没什么危险，不然就他这副样子，恐怕就真的只能拿命去搏了。
霍昭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到状态恢复到最佳后继续往里走，过两天他打算把精力放在修缮房子上，不想花费太多时间来打猎，今天要是打够了量，后面几天就不需要再上山了。
也不知道这里的秋季持续多久，什么时候寒冬又会到来，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时间紧迫的很。经历末世后，囤货不足的那种空虚感时常围绕着他，这一次有机会，他肯定是要尽可能地准备，一定要把空间都塞满。
这回走了好一段路，霍昭都没有发现野猪的踪迹，不过他也不失望，就算说泛滥成灾，也不可能三步两步就能遇到。狍子野鹿之类的一样好吃，甚至还比野猪能卖得上价，他不挑。
一整个下午过去，霍昭努力打猎一下，一共收获了一只野猪，两头狍子，三只野鹿，十二只野兔，五只野鸡，还有一窝野鸡蛋。
可以说得上是大获全胜，霍昭把其余的都放进空间里，只扛着那头野猪下了山，他的房子在山脚处没什么人，所以这番动静也没被人看见。
唯一被惊到的可能只有江清月一个人了，远远就见一个人扛着头野猪下山，如果不是认出了霍昭的衣服，昏暗的天色里，一头庞然大物突然出现是够吓人的。
野猪落地的动静，震得房子都感觉抖上三抖，这只野猪不比上午的那只小，估摸着也有四百斤这样。
现在秋季的夜晚温度挺低，肉类也不会变质，霍昭让江清月帮忙烧水，打算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抓紧把野猪给解剖了。
趁着江清月烧水的间隙，霍昭还去了一趟村长家，邀请村长和田林等会过来一起吃饭，顺便问问找人帮忙的事。
听闻霍昭又打了一头野猪，村长两父子震惊不已，虽然早就知道霍昭的厉害，但也没想到能一天打死两头野猪，更别提中间还进了一趟城里买卖东西。
最后来的人除了村长两父子，还有田三叔这个之后负责帮忙修缮的队长，村长提起的时候霍昭就把人一块给请来了，刚好谈谈该怎么修的问题。
刚踏出田三叔家门，霍昭突然想起来他们几个都是男子，在本地人看来就只有江清月一个双儿，未免他不自在，霍昭又折返回去请了田三叔的夫郎一起去。
听闻他的来意，田三叔的夫郎赵叔爽朗地笑了，擦了擦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白蹭一顿饭，还是小霍你们年轻人会照顾人，我拿点自己泡的酸菜给你们两个尝尝。”
等回到山脚的房子里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其他人进来后围着那头大野猪转了一圈，也撸起袖子来帮忙。
因为原本野猪就是被杀死的，血早就被放干，所以这下子只需要用滚烫的热水来刮毛。霍昭的动作十分利索，自己一个人就能快速地刮完大半，田三叔和田林这两个帮忙还没他干得多。
霍昭接下来的开膛破肚也是震撼了在场人，明明这么年轻，动作却利落地像是干了成百上千次，没有一道多余的动作，一刀下去就见野猪被缓缓破开。
接下来的庖丁更是不在话下，霍昭一刀又一刀，把各个部位分割得整整齐齐的，田三叔和田林都有些惊呆了，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霍昭明明一个人也可以干完。
不过想着这样想，两个人还是没撒手，反而在一旁给霍昭打起了下手。
另一边，赵叔拿着自己泡的一罐酸菜来到了厨房，给了还在烧水的江清月，让他收起来，后面吃完了酸菜再把陶罐还给他家。
顺便还把带来的青菜洗了洗，他听村长说的，这小两口是空着手来这里的，什么东西都得现买，于是让江清月后边想吃青菜就上他那去摘。
江清月听到这，想起来之前霍昭让他去和村里人换点干货的事情，见赵叔态度和善，便想着问了问。
“赵叔，你家有没有晒干的木耳菇子，或者是干豆角干菜什么的，我们想买上一些，等明天拿来和野猪肉炖到一块，给来帮忙干活的人吃。”
“如果青菜还有多的，也可以卖给我一些，我们什么都没种上，没有青菜来吃。”
见江清月愿意给钱，赵叔自然是十分愿意，他是个勤快人，每年晒的干货都不少，往年都是当做年礼拿去送给亲戚。至于青菜，现在这个季节也有不少，他家吃不完也只能拿来喂喂鸡鸭，能换几个钱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地商量了好一会儿，主要是江清月想着按照市价给，赵叔觉得大家都是熟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拿太多不太好意思。
最后还是江清月坚持按市价给，顶多让赵叔多送几坛酸菜给他们，就当做是优惠了。见江清月这么厚道，赵叔想着等这两天过来帮帮忙，这小两口一看就没什么经验，他过来帮看着也不容易疏漏。
更别说江清月人看着瘦弱，帮忙煮菜的话也费劲，他到时候也可以帮下忙。至于对方说的霍昭会帮忙，赵叔也没放在心上，这愿意进厨房的男人比会杀猪的人还少。
人多力量大，虽然基本上都是霍昭在主刀，但有两个人在旁边打下手，很快就把野猪给收拾出来，并且直接下锅。
酸菜炒肥肠、清炖大骨、爆炒五花、红烧排骨，再炒一个青菜就上桌了。霍昭本来还想再做两个菜，不过村长他们极力阻止，绕是这样，也挡不住桌上用盆来装的大堆肉。
霍昭想得挺简单的，待客总不好太寒酸，反正也有那个条件，只炒几个菜的话那就多炒一些，总不能来帮忙连饭都不让人吃饱。
至于会剩也没关系，他成为异能者后的消耗远超常人，再多他都能解决，所以要不说他觉得末世难过呢，吃再多好吃的饭菜都没问题，但末世里东西变得难吃了还要吃饱，那就是纯纯的酷刑了。
大家坐在饭桌上一开始还拘谨，但见霍昭十分利落下筷，被带动得也不再客气，纷纷夹上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霍昭买碗筷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饭量，买的东西都是比普通的大一号，容量一个顶三，所以大家吃了好一会儿，堆得和小山一样的肉也不见减少。
肉是最新鲜的，再加上这片土地上的野兽不知为什么基本上没太大的腥燥味，就算随便弄弄都能下口，更别提用了心思去烹饪，每道菜都好吃得不得了。
赵叔也是做菜的一把好手，像酸菜炒肥肠和爆炒五花就是他做的，自家腌的酸菜十分入味爽脆，肥肠软糯，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搭档。而爆炒五花则火候到位，咸淡适中，可以就着吃下一大碗饭。
其他菜则是霍昭在一旁协助江清月做的，味道也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江清月没什么下厨经验。
被霍昭的吃相带动着，大家都没有说一句废话埋头专心干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碗筷的碰撞声。
等断断续续有人停下时，每个人都撑得肚子微微鼓起，既然吃饱了，就该谈正事了。
主要是村长和田三叔在说，霍昭是个外行，于是便在一旁认真地听，觉得可以的就点点头。
待整个修缮的方案确定得差不多时，霍昭突然想起关于卫生间的事情，这几天他仗着身体好都是在外头洗的澡，江清月则是提着热水在屋子里擦洗，现在不冷还好，一旦到了冬天就不能这样凑合了。
原本房子里旱厕旁边搭有个简陋的小屋，但久经失修也烂得差不多了，这回不如直接推倒重建一个。
霍昭提了自己的想法，田三叔表示若是愿意花钱的话，他可以给建一个城里那样式的，也不怎么麻烦，订好材料两天就可以完工。
等讨论好了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今晚月亮很圆，月光照耀下十分明亮，倒不用点灯走回去。
临走前霍昭又给一家塞了四五斤猪肉，村长家和田三叔家每家都有好十几口人，这点肉也不过就是一顿的量，几人推辞了一番，不过霍昭说要给，四人推辞不过也就开心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