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到订婚宴时,苏青云的脸上也染了点少女心事的红晕,眼里写满期待,餐桌下还忍不住偷偷去挽哥哥的手臂。
许知言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攀上来的手,没躲开,却也并没有回应,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笑容,与长辈们寒暄。
许知礼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很闷。
旁边一直乖乖坐着的小女孩儿忽然伸手扯了扯苏母的衣角,小声道:“妈妈,我吃饱了,想出去玩。”
苏母拧眉,刚想说什么,旁边许知礼的母亲就笑着插话进来:“光顾着我们聊,都忘了还有小孩子。我们说话,她难免觉得无聊,就让她出去玩儿吧。”
母亲冲许知礼招招手:“阿礼,你带着妹妹出去玩会儿,要照顾好妹妹哦。”
正愁没理由溜走的许知礼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又弯下腰到和小女孩儿持平的位置,柔声道:“哥哥带你出去玩,走吧。”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撒开妈妈的手,小跑着到许知礼身边。
女孩儿很害羞,许知礼带着她往出走,觉得氛围太尴尬,主动问道:“可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吗?”
“苏南心,”女孩低声回答,“爸爸妈妈都叫我心心。”
许知礼笑:“心心,名字真好听。哥哥的名字叫”
小女孩抢先一步:“许知礼,我知道。”
“哈?”许知礼惊讶,“心心好聪明啊。”
小女孩红着脸,结巴了半天:“哥哥长得像漫画书里的人,心心很喜欢哥哥。”
许知礼顶着一张笑开花的脸,领着心心到了会馆花园里的音乐喷泉附近,又问服务生要了一个漂浮的系绳气球给她,小孩儿高兴地拿着气球绕着喷泉跑。
他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一边看着心心欢快的身影,一边忍不住走神。
这种百无聊赖的时刻,一般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许知礼忽然听见花园广场的角落处,也就是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传来隐约的人声。
这里来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两人的姿势和氛围。
开始两人声音并不大,直到其中那位较矮的人被另一人一只手抓着衣领,被恶狠狠掼到墙上时,声音才逐渐大了起来。
看得出来那人力气很大,许知礼看见他只是轻松一甩,就差点能听见另一位撞到墙上后背发出的骨骼碎裂声。
男人比矮个子高了不止一个头,一身纯黑色的条纹西装,显得他肩宽腰窄,如果忽略这副场景,许知礼都以为他刚参加完时装周。
尽管处于下风,矮个子依旧愤愤不平地抬头瞪着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一个小三的儿子还敢在这儿跟我耀武扬威”
只可惜还没嚣张几秒,男人忽然低声笑了几下,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有些瘆人,“父亲的公司偷税漏税,母亲帮着做假账,哦,你比他们更厉害,还肇事逃逸啊。”
矮个子眼神变了变,仿佛一头冷水从头浇到尾,刚刚狂妄的气焰消失殆尽:“你、你怎么知道的,明明当时我”
“把柄多得数都数不清,”男人伸出手,拍了两下那人的脸,力道不重,羞辱意味却很浓,“还这么热情地跑上来找死。”
“真是个蠢货。”
男人果断地下了定义,见那人已经没了反抗的胆量,松了动作,从衣服的内里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刚刚碰过他脸的手。
那人的手指修长匀称,许知礼只晃了一眼,只看见他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纯色的银戒,风格简约,质感极好。
宋砚珩将手帕随意丢在蒋越身上,恢复了刚刚笑意盈盈的模样,甚至还微微弯了腰看他。
“以后可要把你的嘴闭紧了,”宋砚珩垂着眼看手帕从他身上滑落,强掩住眼里浓烈的厌恶,“下次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了哦。”
蒋越无力地靠在墙角,顺从地点了点头。
“小许哥哥——”
远处忽然传来小孩子稚嫩清脆的喊声,但下一秒突然戛然而止。
宋砚珩一顿,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
等他转过头去时,只看起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正加速往会馆门口走去。
“我、我能走了吗?”
蒋越胆战心惊地在身后问他。
宋砚珩回过神,冷漠地看向他,眼神似乎比刚刚还要可怕。
“不滚做什么,”男人不耐道,这下连笑脸也懒得装了,“等着我把你腿打断吗。”
【作者有话说】
蒋越:谁又惹他了?
第22章
订婚宴设在下个月,因为两家的势力够大,消息又太突然,不过几天的时间,圈子里已经将这件事传了个遍,关系好的那几个都跑过来八卦,许知礼应付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得了空,许知礼才反应过来,今天已经到了周五——他和宋砚珩约定的日期。
距定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许知礼不慌不忙地给工作收尾,却很意外地收到了此时本该还在忙的沈淞易的消息。
【一个小时后我去公司接你。】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知礼挑了下眉,回复道:【今天这么空闲吗?】
【嗯,地址发我。】
沈淞易以前从没来过他的公司,更别提接他上下班了,所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许知礼的公司在哪里,今天倒是破天荒第一回。
许知礼把地址发过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作为严重的强迫症患者,沈淞易果然一分不差地在一个小时之后停在了他的公司楼下。
许知礼知道他不喜欢等人,早早地在门口等着,见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宝马,兴冲冲地招着手小跑过去。
车里依旧是淡淡的檀木熏香味道,许知礼搓了搓冰凉的手,看向身边的人。
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向来懒懒垂落的碎发被规整地梳了上去,隐约能看见定型摩丝的痕迹,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搭配黑色格纹的领带,倒比平时的黑色亮眼许多,少了沉稳的气质,却显得年轻不少。
许知礼看得眼睛都直了,沈淞易转过头对上他的眼,奇怪道:“怎么了?”
“没事,”许知礼笑眯眯地系上安全带,“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沈淞易象征性地扬了下唇,启动车子,按着导航向约定的餐厅驶去。
沈淞易的话本来就不多,今天路上似乎更加安静了,对许知礼的回应不是“嗯”就是“知道了”,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许知礼无聊地靠在车窗上,忽然听见沈淞易问他:“你和宋砚珩是怎么认识的?”
他窘迫地沉默了一瞬,才含糊回答:“就,家里长辈有来往。”
——实在不怪他骗人,吵架喝醉酒被人捡到这种事,他怎么说的出口啊。
“哦,”沈淞易却毫不怀疑地点了下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
沈淞易缄口不言,许知礼没头没脑地看了他几眼,最终没再追问。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时,车子已经稳稳停在了餐厅停车坪,宋砚珩提前预约了餐厅顶楼,许知礼报了名字和号码,由服务生领着上了电梯。
顶楼包间很少,一进去几乎看不见人,只有悠扬的小提琴声似有若无地响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在整个楼层里。
他们到的早,宋砚珩还没来,许知礼就坐在位子上玩手机打发时间,偶尔抬头,会看见正襟危坐的沈淞易,尽管什么都不做,似乎也并不觉得无聊。
大概十分钟后,包间的门被打开,许知礼懒懒地抬眼看过去,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他应该是一下班就赶了过来,外面一件长及膝盖的黑色大衣,隐约能看见里面深棕色的西装外套和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衣,并没有系领带,脸上还有一副细边的金丝框眼镜。
许知礼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默默浮现几个字——斯文败类。
正出神,身边人忽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动静有些大,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许知礼被吓了一跳。
不是吧,高中同学见面要这么正式?
来不及多想,许知礼也紧跟着猛地站起来,看看沈淞易,又看看宋砚珩,扬起一个僵硬的笑来:“Hello。”
“Hello,”宋砚珩低头笑了下,故意学着许知礼尴尬的语调回应,“抱歉,今天来得有些晚,等久了吗?”
“没有,是我们来太早了。”
没等许知礼开口,沈淞易忽然接过话头,他微不可察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才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来人。
宋砚珩这才像发现还有另一人存在似地看了过来,对上了对方有点热切的目光。
对视的那一秒,沈淞易忽然感觉心跳停了一拍。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一如他们初见那天。
高二那年,沈淞易的母亲变本加厉,每日不喝得酩酊大醉绝不回家,一回家就像疯子一样打他骂他,那个家对他来说如同炼狱。
所以每天放学后,沈淞易总是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回家,学到教室上了锁后,又偷偷跑到没人看管的天台写作业。
那天他遇到一道很难的物理竞赛题,反复更换思路,死磕了大半天都没解出来,最后还是不服输地拿到天台去解。
正解题解得烦躁不堪时,一阵凉风温柔而缓慢地吹过,抚平了他的躁意。
沈淞易难得地停下笔,靠在墙上望向远处的太阳,朝着它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通向天台的铁门发出被推开的响动声,他才猛然回过神,转过头望向那边。
阳光太刺眼,他几乎要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得身材高大修长,皮肤白得似乎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
随着他的慢慢走近,沈淞易看清了他的脸,一张漂亮得让所有人移不开的脸,就连最讨厌同性恋的他都忍不住愣了几秒。
他的手臂上绑着红色的袖章,那是学校学生会的标志。
“同学,”风将他额头上的发肆意吹起,男生清朗磁性的声音响起,“天台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的,麻烦你离开这里。”
沈淞易沉默两秒,慌忙地站起身,罕见地有些窘迫:“抱歉,我不知道,现在就走。”
男生没说话,却似乎并没有要记他的意思,只站在原地,应该是在等待他离开。
他将卷子一股脑收好,快步向铁门走去。
“等一下,”马上要离开时,男生忽然低声叫住了他,“你的卷子掉了。”
沈淞易转头,发现自己那张夹在书里的物理试卷不知何时掉落了下来,男生半弯腰替他捡起,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
蓦地,男生的动作顿了顿。
沈淞易道谢之后想要将卷子接过,男生却忽然用了力,让卷子无法从他指尖抽离。
“我看到你好像一直在解最后一道题,”男生微微倾身过来,指尖轻点了下卷子,“你思路是对的,只不过会很麻烦,如果把公式换一下会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