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将动作放得更轻,为了转移宋砚珩的注意力,他主动挑起话题:“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在电梯里划到了吗?”
“嗯,”宋砚珩没说实话,低着眼,目光不知落在谁的身上,“里面太黑了,没看清。”
许知礼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你是有幽闭恐惧症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当时很害怕,应该不只是被吓到了吧?”
宋砚珩沉默片刻,坦然道:“算是。”
“怎么会这样呢,”许知礼有点奇怪,这种病一般是幼年创伤,而宋砚珩作为宋家少爷,应该是被精心呵护着长大的才对,“是天生的吗,还是意外?”
“我也不太清楚,”男人的声音很低,“只是黑暗密闭的环境,就会让我想起小时候被母亲关在房间里几天的日子。”
“那时的夜晚对我来说像是吃人的野兽,我感觉我马上要被黑暗吞噬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许知礼呼吸一滞,忍不住问:“后来呢,你是怎么度过的?”
“后来啊,”宋砚珩忽然看向他,目光沉静,像是带了点笑意,“有只萤火虫飞进来了。”
将伤口包扎好,许知礼难得地有点分神,觉得应该找个话题来缓和下沉重的气氛,盯着他的掌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相信天命吗?比如,看手相什么的。”
宋砚珩没表现出排斥,倒饶有兴趣地微微凑近:“你会看吗?”
“只了解过一点,最明显的三条属于五大线纹,从下到上分别是地纹、人纹和天纹。”
“你的天纹还挺特别的,”许知礼伸出手,点了点他的手掌,“天纹又叫感情线,你的直达食指指根,中间连一点分岔都没有。”
许知礼兴致勃勃地抬眼看他:“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
宋砚珩垂下眼,按照许知礼的话,仔细看了眼自己的掌纹。
半晌,他合拢手掌,微微笑了笑:“你算得还挺准的。”
没想到还真算准了,许知礼兴奋起来,可看宋砚珩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隐隐还有失落的情绪。
许知礼很有分寸感地截止了话题,最后还不忘鼓励一下:“你的感情线这么长,说明你们修成正果的概率很大,否则你不可能一个人坚持这么久,对吧。”
闻言,男人忽然抬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不过很快,他又低下头,附和道:“那就借你吉言。”
今晚宋砚珩这个状态,要强硬把他送回家,许知礼实在是良心难安,更何况自己还有求于他,于是许知礼很狗腿地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住。
这个家就他一个人住,客房里的设施不太齐全,多的生活用品只能从许知礼这里拿,他从抽屉里翻出新的毛巾和内裤,又拿了件对他来说有些大的睡衣,一股脑儿地给宋砚珩送了过去。
等好不容易把人和自己都安顿好,许知礼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几圈,回忆了下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魔幻。
要不是宋砚珩还睡在自己的隔壁,他真的要以为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等他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看消息,才发现半小时前,沈淞易回复了今早他发去的消息。
隔了十二个小时,真够忙的——许知礼不满地撇撇嘴,身体依旧很诚实地点开对话框。
麻辣小龙虾:【在干嘛呢?】
麻辣小龙虾:【周末有空吗,今天要不要我去接你下班呀?】
Inkstone:【没空,不用。】
“废话,”许知礼小声道,“都快十二点了你当然不用了。”
麻辣小龙虾:【我这周六也要加班(>.<)我们明天一起去上班吧?】
Inkstone:【不用了,我们不顺路,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被反复拒绝的许知礼垂头丧气地放下手机,看吧,沈淞易一直都是这样,冷淡、抗拒,偏偏理由充足,让你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叮咚”一声,提示音忽然再次响起。
许知礼一个鲤鱼打挺重新捡起手机,看见沈淞易主动发来了一条消息,兴冲冲地点了进去:【对了,你知道宋砚珩最近在哪里吗?我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找他。】
失落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许知礼暗自叹了口气,回道:【他现在应该就有空,你可以联系他。】
那边很快回过来:【你怎么知道?】
许知礼想了想,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住进他家,于情于理他都该跟沈淞易报备一下。
于是他跟那边简单解释了下起因经过,略过了宋砚珩被关进电梯的事,只告诉了沈淞易宋砚珩现在在他家暂住一晚。
这次过了好一会儿,许知礼都以为沈淞易生气了,那边才回:【知道了。】
他搞不太懂沈淞易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吵到他睡觉,发了几条消息,始终没有收到回信后,才沮丧地放下手机。
许知礼举起左手,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
或许是没仔细看过,他现在才发现最上端天纹的末端位置,有一条细小的分岔——不太明显的分岔,却清晰分明地通往两个方向。
他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声震动再次响起。
许知礼拿起手机,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
屏幕上出现“砚”字,是宋砚珩的微信名称。
【晚安(-)】
许知礼的目光上移,落在置顶处,仍旧未收到回应的晚安。
宋砚珩等了很久,几乎快要睡着时,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两声。
麻辣小龙虾:【晚安。】
【作者有话说】
手相是我瞎编的别信我
第34章
等许知礼被第三次响起的闹钟吵醒时,已经八点半了。
公司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他强撑着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就习惯性地顶着睡眼惺忪的脸和乱蓬蓬的头踱步到餐厅,想倒杯水来喝。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低着头,站在桌台前,不知在忙活什么,阳光顺着侧边的落地窗透进来,洒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整个人温顺又安静,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许知礼扫视一圈,最终在餐桌上看见了两盘色泽漂亮的松饼,被摆成好看的形状,上面还淋着金黄色的焦糖酱。
听见动静,宋砚珩转头看了过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许知礼一身宽松的灰色睡衣,应该是还没睡醒,他微眯着眼,没被打理过的头发不听话地竖了起来,凌乱地垂落在额头和耳廓,给本就人畜无害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柔软。
他给宋砚珩的是一身白色的丝绸睡衣,男人身高腿长,把最普通的款式都穿得显眼,裤脚松松地收在脚踝上部,对他来说宽大的睡裤在宋砚珩身上竟然还显得小了一些。
“早安。”宋砚珩冲他笑笑,很快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许知礼微微吃惊,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冰水,猛灌了几口,干涩的嗓子终于得到解救。
他走到宋砚珩身后,一只手撑在台子上,半靠着桌沿,问道:“在做什么呢?”
两颗鸡蛋被打入煎锅,宋砚珩一边用筷子将蛋心搅拌,一边腾出空来回他:“做早餐,松饼火腿和煎蛋,可以吗?”
许知礼挑眉,调侃道,“怎么着,当昨天的谢礼么?”
宋砚珩给煎蛋翻面的动作顿了顿,煎锅发出滋滋的声响,几秒后,他轻轻笑了下:“一顿早餐而已,谈不上谢礼。”
煎好的鸡蛋被整齐地摆放在白瓷盘上,宋砚珩将盘子的花边调整了一下,让他们的花纹朝往一个方向。
他垂下眼,盯着桌上起雾的玻璃杯:“谢礼的话,要看你想要什么。”
许知礼没想到宋砚珩会突然这么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毕竟他并没有把昨天的事情当回事,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而已。
但宋砚珩抬起头,对上他的眼,很快接着说道:“你现在最想要的,可以向我提出来。”
男人的声音很轻,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某种蛊惑,像是故意引诱他将隐藏的目的说出来。
许知礼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
握着杯子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说或不说,两个念头在脑海不断跳跃和回响,是连许知礼都不解的莫名犹豫——明明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利益往来、你情我愿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纠结的。
——就像是害怕宋砚珩会误解他昨天做的事只是为了寻求合作一样。
沉默片刻,许知礼鼓起勇气,刚想张口,却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在偌大的房子里显得突兀又格格不入。
许知礼叹了口气,不悦地皱着眉,快步走到电子屏幕前,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偏挑这个时候来。
看见监控里的那张脸,他呼吸一滞,惊喜的情绪很快漫上来,几乎是没有思考,就伸手按下了开门键。
自动门缓缓打开,沈淞易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许知礼自然地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却被他闪避开来,沈淞易提着袋子,在房子里扫视一圈,才接过他递来的拖鞋。
“你怎么来了,”许知礼强压住喜悦,脸上的笑意不减,“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沈淞易站直,理了理袖口,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十点到公司就可以,今天起早了。”
“原来如此,你——”
“吃早饭了吗,”沈淞易打断他的话,“我买了点早餐,一起吃吧。”
许知礼顿了顿,才想起厨房里还有个在做早餐的宋砚珩,他莫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点庆幸昨天提前告诉了沈淞易这件事。
“宋砚珩也在,”许知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吃完早餐他就走。”
沈淞易的眼神再一次飘向室内,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没等许知礼领他过去,沈淞易就独自提着袋子走了进去。
许知礼在原地站了片刻,琢磨了一会儿沈淞易到底有没有生气,才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往餐厅走。
宋砚珩端着盘子,刚走到餐桌旁,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他低着头,顺着那双黑色的条纹拖鞋,慢慢向上看,扫过深蓝色的西装裤和同色系的外套,最终对上了沈淞易有些迫切的眼。
“砰”地一声,盘子被人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沈淞易看着他一身简单的白色睡衣,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明,一时不知该为真的遇到他了而高兴,还是对他住在许知礼家这件事感到不快。
“早安,”沈淞易轻声说,“好巧。”
宋砚珩冷笑一声,很不客气地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刚想冷嘲热讽两句,就看见许知礼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冷厉的眉眼很快被他收了起来,宋砚珩弯弯眼睛,笑得人畜无害:“早上好啊。”
刚进来的许知礼看看沈淞易,又看看餐桌旁坐着的宋砚珩,有点摸不着头脑——每次只要他们一碰上,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在周围,令他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