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宋砚珩垂下眼,跟现在已经狗仗人势、十分神气的十二对视片刻,“它是有半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许知礼憋笑,看着因被无情揭穿而冲主人愤怒叫唤的耶耶,安抚道,“十二,你确实该少吃点了。”
两人一狗坐在湖边,靠着躺椅,难得悠闲地看着漫天的星空。
闲了下来,许知礼终于有时间看一眼不停响动的手机,除了几条工作上的汇报,和他那几个兄弟发来的骚扰信息,苏青疯狂的感叹号在列表里格外显眼。
他点进去,发现是一条大约30秒的视频。
【我靠,这个是不是宋砚珩啊?】
【原来那个晚会临时揪上去救场的就是他,竟然是他!】
【缘分,妙不可言!!!!!】
许知礼疑惑地点开视频,因为没带耳机,只调低了声音,外放出声。
画面很模糊,依稀能看清舞台上抱着吉他,微微低着头的男人。
聚光灯洒在他身上,尽管画质模糊到看不清脸,仍旧有能一眼抓住人眼球的能力。
男人低沉清润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许知礼费力地从里面辨别出他的歌声。
“从头一眼吸引到从头一眼触发到灵魂震动过 问你可感应到连迷失也很美好连沉溺也很美好恋恋不舍 情动之际什么都讨好眉头为你直接地透露嘴角朗诵你的好纯情地信直觉理论太深奥”
——是陈凯彤的《第一眼》。
一首调子偏抒情的粤语歌,讲的是有关一见钟情。
那时苏青是文娱团的,负责学校组织的大小文艺汇演活动,偏偏那次的独唱在开始前一个小时急性阑尾炎,当场就送去了医院,中间空出了将近五分钟的空白,苏青急得一个头两个大,到处找会弹吉他会唱歌的来做替补。
后来不知听谁推荐,上来一个高二的学弟,几乎是学弟一开口,苏青就点头同意,让学弟抱着吉他上去了。
那场反响意外的好,甚至在最后的投票环节中获得了最受欢迎奖,许多女生都在表演结束后向苏青打听那人是谁。
男人的声音条件本来就足够优秀,再加上处理得当的气息和节奏,就算在声音模糊的视频中,都让许知礼忍不住听了几遍才关掉。
他不太确定身边的宋砚珩有没有听到,但转头看见十二在缠着他玩,似乎是没有听见。
苏青又很快发来消息,许知礼低下头去看。
【不过他唱歌的时候一直在看一个方向你发现没有?】
苏青和韩封爱八卦的程度不分上下,而且自从上次的一百万事情发生后,苏青就格外关注他这个仗义的兄弟,到处打听他的事。
【我怀疑是不是那边有他喜欢的人啊?】
【我可是听说他高中的时候,有个女孩儿喜欢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年级都传遍了,他也没站出来回应过,不会真有什么吧?】
许知礼用余光看了眼被迫和十二玩丢球游戏的宋砚珩,慢慢打字过去:【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苏青很快回过来,还顺便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一下:【废话,你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沈淞易那狗,哪还管别人的闲事啊。】
【好像叫什么周窈,就周家那个独生女,当初赵永追了她三年都没追上,就是因为人家姑娘一直喜欢宋砚珩。】
【这首一见钟情的歌,不会就是给周窈唱的吧?】
“”
许知礼目光沉沉地看着屏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很久之前在云中酒庄时,无意中听到的对话。
“不过就是宋家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爹不疼娘不爱,还是个病秧子,真不知道窈窈看上他什么,为了他拒绝了我那么多次!”
他口中的窈窈,想必就是周窈吧。
可刚刚宋砚珩不是还和王珂说他喜欢的是男人吗,怎么可能和周窈扯到一起去?
许知礼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是忽然看宋砚珩有点不顺眼。
宋砚珩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看面色不虞的许知礼。
“怎么了?”宋砚珩轻声问他。
许知礼别过头去不看他:“没什么。”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许知礼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出声问道:“你高中时是不是在晚会上唱过歌?”
宋砚珩顿了下,想了几秒,才点头:“在高二那年的晚会上,是唱过一首。”
“哦,”许知礼闷闷地应道,“我不记得。”
男人又沉默了。
许知礼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的话荒谬,明明是自己主动问的,人家回答了,又说自己不记得,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于是许知礼垂着头,彻底不说话了。
宋砚珩看着一旁垂头丧气的许知礼,男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情绪忽然沮丧了下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耳朵都要耷拉到地上去了。
无论是从小时候,还是现在,他摆出这副样子就是要人哄的。
于是宋砚珩试探着问他:“想听我唱歌么?”
许知礼抬起眼,看了他一下,觉得自己转变太快,又很快垂下眼,低声嘟囔:“随便,你想唱就唱。”
——这是答应了。
宋砚珩吩咐人把自己的吉他取来,许知礼不懂乐器,但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把吉他一定价值不菲。
他半屈起一只腿,将吉他支撑在腿上,手指轻按在琴弦间,垂下眼,调了几下音,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抬头问他:“有什么想听的歌么?”
彼时宋砚珩端坐在湖边,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在他的眉眼间,他认真地看着许知礼,漆黑的眼里似乎只有他的倒影。
许知礼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略微移开目光,心不在焉道:“随你。”
“那我唱另一首粤语歌。”
不知是不是为了哄此刻情绪低落的许知礼,宋砚珩再一次选了一首粤语歌,仿佛在弥补当年的遗憾。
随着前奏的缓慢响起,男人细长的指尖拨动琴弦,伴随节奏精准入调。
和视频中不一样的是,宋砚珩的声音就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只为他一个人响起。
“我的伤心衬托你的伤心尴尬身份给你慰问同时做失恋者也好我与你都算相衬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苦海中不至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行人路里穿梭在旁为你哼歌你永远并非一个无人时别理亲疏二人暂借星火这分钟仿似伴侣至少并非孤独过若平伏你风波便和睦似当初你痛了先需要我”
男人磁性的嗓音漫过耳畔,许知礼忽然觉得耳朵发麻,这首歌就像是贴着他的耳朵唱一般。
而它又是一首情歌,讲的是暗恋。
许知礼几乎可以完全断定,宋砚珩就是有一个喜欢的人,还是暗恋。
一见钟情,还暗恋多年,说不定还是初恋。
还真是Buff叠满。
许知礼无意识地撇了下嘴。
歌曲唱完,宋砚珩放下手中的吉他,漆黑的眼望向他,似乎在等待他的评价。
尽管心里不是滋味,许知礼还是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好听。”
宋砚珩这才笑了下,走到他身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吉他:“要试试吗?”
“算了吧,”许知礼摆了摆手,不太敢碰他那珍贵的吉他,“我不会弹。”
“没关系,我教你。”
许知礼摇头摇得更厉害了:“还是别了吧,我音乐细胞可是一丁点都没有的,小时候学钢琴,学了十几节课连五线谱都没识全,把老师都气跑了。”
“没关系,我会比他有耐心。”
宋砚珩虚握着他的手,一个音一个音的慢慢教,认真听了一会儿,许知礼竟然觉得有些懂了。
在弥漫的清茶香气中,宋砚珩的夸奖像潮水一样向他涌过来,不停的“好厉害”“哥哥好聪明,就是这样”“明明很有天赋”,把许知礼彻底夸得脑袋昏涨,信心倍增。
到最后,竟然跟宋砚珩学完了整首完整的《小星星》。
他大着胆子一个人弹了一遍,宋砚珩就在旁边认真地听,等磕磕巴巴地弹完后,宋砚珩又格外夸张地鼓起掌:“哥哥好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
许知礼看着他,忽然忍不住笑了下。
宋砚珩总是很懂他的,知道他喜欢被夸,就整天不重样地夸他鼓励他,每次和他说完话后,许知礼总会被哄得开开心心。
怪不得能被人惦记这么多年。
许知礼突然有点认同沈淞易的眼光了。
“还是你教的好,”许知礼信心膨胀,主动叫宋砚珩过来,“还有没有更难的一点的?你教教我。”
宋砚珩很听话地坐在他身边,却并没有告诉他怎样弹新的旋律,而是从身后轻轻贴上了他的手臂,像是把他虚环在怀里。
男人的唇几乎贴着耳垂,轻声开口:“可以继续教。”
“但是在这之前,”宋砚珩看着他,眉眼沉静温柔,“你要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会不高兴?”
许知礼反射条件地要否认:“我没有”
“哥哥,”宋砚珩轻声打断他,“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然后才能彻底切断让你不高兴的根源,不是吗?”
第56章
【56】
耳边隐约传来湖泊流动的水声,昏黄色的灯光下,许知礼怔愣地撞进他的眼。
宋砚珩的话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小的时候,父母经常会跟自己这样说,让他不要把事情闷在心里,要勇敢地表达自己所有的难过和委屈。
所以他那时候从没把苦恼憋在心里过,因为家人永远都会为他的情绪兜底。
可后来遇见沈淞易之后,他似乎慢慢地开始改变,变得沉默,变得顺从,变得习惯性地自己消化烦恼。
因为沈淞易不会在乎他的情绪,更不会为了他的情绪买单,一旦许知礼让他觉得烦,他就会毫无耐心离开。
而这一刻,许知礼忽然想起,他本该有倾吐心事的权利,像小时候那样。
因为现在有人会像家人一样在乎他的感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