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礼扫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的玫瑰花束上,他出声道:“要一束红玫瑰。”
“需要别的花朵点缀吗?”店员好心建议,“搭配一些满天星或者茉莉,会更好看。”
许知礼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用,只需要红玫瑰。”
“我现在有些急用,麻烦您帮我做快一点,谢谢。”
店员依言点头,为他挑选了几十只很新鲜的红玫瑰,等了一会儿,刚把花束递给他,许知礼就飞速刷了卡,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男人很快就跑得没了踪影,那捧又大又鲜艳的花束被他抱在怀里,微微颤动着。
店员忍不住笑了一声,和旁边的人说:“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么着急。”
“肯定是赶着去约会呗,”另一人低着头忙自己手里的事,感叹道,“那副样子可真幸福,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虽然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可天已经略微黑了下来,市中区的车逐渐多起来,许知礼在华登附近堵了好一会儿,车子在马路上停停走走许久,才终于到达华登楼下。
和铭沣这种不太受重视的小分公司不同,华登光是一个主楼就建得格外气派,将近一百层的高度,顶层几乎要隐没在雾似的云里。
周围有穿着工作制服的人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路过他时,偶尔有几个人会因为他怀里显眼的红玫瑰而慢下步子多看几眼。
许知礼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建筑,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他看了下身上的衣服,又理了理脖间让他觉得有点束缚的领带,确保没什么问题后,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公司大门。
自动门感应到他的到来,缓缓打开。
许知礼和他怀里的花在公司大厅里太过引人注目,前台有人很快注意到他,用有些警惕地眼神不着痕迹地盯着他。
毕竟这么大的公司,他们见多了那种追到公司来找麻烦或者追爱的情感纠纷,许知礼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像那种危险人物。
但幸好,这位看起来要来找麻烦的危险分子只是很乖巧地抱着花,走上前来冲前台露出一个友善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前台略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人看起来很有礼貌,长得也赏心悦目,应该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难缠刺头——
“你好,”男生语气温和,“我想问一下,宋砚珩现在还在公司吗?”
“?”
前台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她戒备地将许知礼上下扫视了一圈,面上仍旧挂着礼貌的职业微笑,脑子里却已经划过无数个可以当成新闻标题的猜想——震惊!某知名集团董事竟在外包养男人,后被抛弃的情人找到公司来,声泪俱下要求董事给他一个说法!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收看今日说法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不方便透露高层的私人行程,”前台微笑着,语气已经有些生硬,“如果您有要事,可以联系总裁办预约,宋总的事不关我们这边管的。”
“我知道,可是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
许知礼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了。
刚才他太着急想见到宋砚珩,又因为连续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所以才急慌慌地找到公司来,完全没考虑到宋砚珩的身份。
现在看着前台小姐警惕而防备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许知礼知道她多半是把自己当成一级警戒的危险人物了。
果然,听了许知礼这句话,前台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那束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玫瑰花藏在身后,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那能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总裁办吗?就说我是铭沣公司的许知礼,有急事要找宋总,他们应该知道我的。”
前台自然听过铭沣的名头,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听筒,给那边打了个电话。
她的声音很小,许知礼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前台挂了电话,终于不再是刚才防备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宋总在开会,他的私助会马上下来接您,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许知礼松了口气:“好的,谢谢。”
等了没多久,一位个子高挑的男人就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许先生您好,我是宋总的助理,您叫我顾云就可以。”
“宋总现在正在开会,可能时间有些长,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如果您不介意,我带您上楼等等。”
顾云说这话时,虽然很不明显,但许知礼还是能看见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他手里的玫瑰花,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他窘迫地把花往后藏了藏,应道:“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上楼之前,顾云又去和前台嘱咐了两句:“记住这位的脸,以后他来了,不用问,直接放上来就行。”
前台偷瞄了好几眼,忍不住八卦道:“那位是咱们小宋总的谁啊?男朋友吗?”
顾云看着他手里的花,若有所思道:“现在不是,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啊?什么意思?”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顾云很快回过神,压低声音训她:“行了,你少管上面的事,赶紧好好工作。”
前台撇撇嘴:“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凶。”
许知礼跟着顾云上了楼,他本来以为顾云要把他带到会客厅里等,结果顾云竟然径直把他带进了宋砚珩的办公室,指着一边的真皮沙发对他说:“您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您拿些水和茶点来。”
“没事,不用麻烦了,”现在许知礼可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他四处环顾了一圈,转过头来对顾云说,“你去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顾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很快关上门出去了。
他这才有空好好参观下宋砚珩的办公室。
很简洁的风格,偌大的办公桌上,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本台历,以及一只造型精致的小狗模型——如果许知礼没看错,那应该是照着十二的样子做出来的。
许知礼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在沙发上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顾云敲了敲门,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放在他面前。
“抱歉,”顾云说,“这次是公司大会,很多部门的负责人都要汇报季度工作,所以会开得比较久。”
许知礼理解地点点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多等会儿无所谓。”
“好的。”顾云又很快退了出去。
又二十分钟过后。
顾云再次敲了敲门,手里端着一个看起来很美味的蛋糕,以及一盘洗好的草莓。
“不好意思,可能还要您再等一会儿。”
“没关系。”
又十分钟过后。
满满一袋子的零食被放在桌上,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还需要一段时间,抱歉。”
“没事的。”
又十分钟过后。
一大盘车厘子和芒果端上来,许知礼默默低下头,看着已经堆成山的办公桌,突然有点忘了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顾云准备继续道歉的话语:“等等。”
“真不用继续给我拿东西了,我已经吃的很饱了,”许知礼叹了口气,“还有,告诉你们那位宋总,我不会走的,所以不用这么担心。”
——就算许知礼再傻也该看出来了,顾云这样子明显就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使,自己那边实在抽不开身,又怕他等生气了,就靠不断地投喂东西来延长他的耐心。
况且他才是准备来表白的那个,怎么整得好像是宋砚珩生怕他跑了似的。
终于,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时,许知礼终于听见外面传来些许动静。
宋砚珩似乎和顾云说了什么,许知礼还没来及听清,下一秒门就被推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明明早上才刚见过,可现在心境不同,许知礼下意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膝盖狠狠撞了下前面的桌子,又疼得他呲牙咧嘴地去摸自己的膝盖。
宋砚珩快步走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掌很轻地覆盖在他的膝盖上,忍不住蹙起眉:“撞得厉害吗?让我看看。”
宽松的西装裤被不由分说地卷上来,露出柔韧的小腿,宋砚珩的指尖无意间擦到他的皮肤,泛着很淡的凉意。
虽然疼,但只是有些发红,倒没什么大碍。
许知礼不自在地将撩上去的裤子又放下来,不着痕迹地避开宋砚珩的触碰,装作若无其事地遮挡住自己只是因为一个简单的接触就红透的耳根。
宋砚珩垂着眼,似乎还有些在意他的膝盖。
“真没事儿,现在已经不疼了,”许知礼无所谓地摆摆手,“再说,你昨天让我趴着的时候膝盖也疼你怎么不——”
许知礼嘴比脑子快的毛病又犯了。
他立刻止住接下来的话,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在办公室里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宋砚珩没有说话,但许知礼就算不看他,都能想象出来他现在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虽然上一秒还在搞限制级下一秒就要搞纯爱很奇怪,但许知礼现在心跳得太厉害,他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于是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那束花,庞大的花束将他的大半张脸挡住,许知礼看不清宋砚珩此刻的反应,又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左手抱着玫瑰花,右手去掏自己的口袋。
宋砚珩站在他对面,这个视角只能看清许知礼被挡得差不多的脸,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不知道在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找什么东西。
等了几秒,许知礼终于从口袋里将他想要的东西找出来,然后放在手心给他看。是一串手链。
和宋砚珩从不离身的那串黑色手链设计非常相似,只是颜色不同,是很明亮的白色,上面吊着一只柠檬样式的吊坠。
宋砚珩一向会把情绪隐藏得很好,许知礼很多时候是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的。
可现在,在看见手链的那一刻,许知礼很清晰地看见他怔愣了一瞬,垂在一边的手掌很快握紧,又慢慢松开。
许知礼试图把脸从花束后面露出来:“在家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
他将手链递给宋砚珩:“你帮我戴上吧?”
宋砚珩戴了很久才戴好,好几次都差点掉下来。
许知礼看着腕上的手链,小时候对他而言有些太过宽松的尺码,现在也变得刚刚好,很贴合地缠在手腕处。
他忽然想起看到的那条短信。
【阿礼,你送我的手链,我有好好戴着的。】
【你的那一条呢,还会继续戴着它吗?】
“你看,”许知礼举起手腕,在宋砚珩面前晃了晃,笑着说,“现在这条手链,我也有好好戴着了。”
“”
宋砚珩依旧沉默着,目色很沉、很沉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似乎倒映不出任何色彩,许知礼看不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哑得吓人:“你记起来了吗?”
尽管幅度很轻,可许知礼还是能看清他的指尖在微微地发着抖。
许知礼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