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痕道:“……好,我知道了。”
第21章 “你说的是。”
厅内, 萧沉萸悠闲无事,翻着一本新出的杂志。
萧玉痕没惊动她,缓步走过去。
等她挨近些, 萧沉萸转眸来瞧, 秀致的眉微微抬了下,“今天回的好早,正巧了, 我订了餐厅,晚上一起去好不好?”
萧玉痕坐下时,目光落在她化了素妆的脸上,“还真难得了,先前老宅家里不动弹, 今天肯出门是有什么喜事要庆祝?”
萧沉萸将杂志放在一边, 一半坦然一半诚恳:“对我来说是喜事, 对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萧玉痕心里大约有数,眉眼之间浮上笑意, “说来听听。”
萧沉萸直视着她:“早上雷翩来家里,我听那意思是要找份工作, 这不帮了一把, 给安顿好了。”
萧玉痕当即下了定论:“是喜事,当然是喜事。那丫头骄纵过头, 早该管束了,否则将来方桃的日子清净不了。”
听到这话, 萧沉萸眼底几分无辜之意:“怎么连管束这种词都用上了?我就是帮个忙,很普通地助人为乐而已, 只不过能力有限,人脉质量不高, 翻遍朋友圈也就看到一个咖啡店招工广告。洗机器的同时也能看看别人怎么制咖啡的嘛,没坏处。”
萧玉痕面带几分悻然:“那是。”
又补道:“你说的是。”
她到底心虚。
雷家老太太电话打到公司了,连湘也将老太太的意思转告给她,按理来说,她当时应当回家来。毕竟先前雷翩和萧沉萸见面就打,回回闹到雷家老太婆那边,老太婆拿着长辈架子,隔着电话多是教训这个没在跟前长大的孙女。
但有了前几次的事,萧玉痕莫名有点自信,认为萧沉萸能化解此事。
于是拖到了现在。
她来时路上也猜测过,此番萧沉萸会用什么法子治雷翩?
雷翩天不怕地不怕,遇强则强,硬的一点不吃。不论以主人身份驱赶或者讲道理训斥,都会适得其反。
可来软的……萧沉萸做不来那样的事。
这要换了雷家其余人,萧玉痕亲自持棍赶人。
但雷翩毕竟是方桃的女儿。
想当年她嫁到雷家,丈夫软弱,空长了张白脸,素日除花言巧语之外什么也不会,纯粹一副花架子。
雷老太太刁钻刻薄,不好相与,她没少吃苦受累。
好在方桃纯善,人又热情,帮了她不少。
雷家在翟县曲乡有一大片果园,还经营了茶生意,摊子不大,但吃穿用度上比旁人高出不少。
反观萧家,便很清贫。萧玉痕是定向师范生,毕业后便来到曲乡的中学教书。她是在兰宜市上的大学,见多了繁华珠玉,心里总憋着一口气。
教书还没一周,身边人给她介绍的对象将近一个连了。
有人劝她,趁着年轻能挑个好的,年纪大了就没有选择权了。
她才不信这些,只是心中总堵着,从教师宿舍的窗外看到一大片连绵群山时,眼前不禁出现兰宜市的霓虹光影。
最终她选了雷家的次子。
也可以说,她选的是那一大片果园和茶园。
结婚第一件事,就是让雷家帮她缴清定向违约金。
第二件事,参与雷家的生意。
翟县的位置虽偏,但也有天然好处。
她的打算是乘着一带一路的东风,把这片茶园经营好,做好出口的项目,多挣点钱,以后慢慢在兰宜市安家。
岂料雷家那老两口不是一般的倔,非要死守那一亩三分地,根本没有眼界。
不但如此,雷老太太发现她的意图后,果断收了次子的金库。
方桃看她闲在家中,偶尔会带她去园子里逛逛。
她瞧着方桃摘茶、炒€€、煮茶汤,有样学样,也算了解了点行家的活儿。
方桃劝她,不如和萧家多多走动。
萧玉痕不是没听进去,但她嫁到曲乡这件事,母亲并不赞同,父亲也颇有责怪。
母亲了解她,知道她的想法,结婚前语重心长与她说:“会水的反而要溺死,擅骑马的反而要堕下来,当心一点。”
往后无数个夜里惊醒,脑海中总是回荡着母亲那一句沉重的话:当心一点。
可见母亲是有预见她后来的惨状。
雷家次子死后,雷家便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最后只能回翟县。
方桃来看她那一次,望着沉睡的萧沉萸说:“你要是一个人倒还好,身边带着姑娘,多少不便,不如留在家里,老两口刚没了儿子,有个孙女也是慰藉,虽然表面上不好相与,但好歹血肉至亲,何况沉萸这孩子真有灵气,老太太早晚知道,有这样的孙女是福气。”
萧玉痕摇头。
方桃担忧地看着她:“可你爸妈那边……结婚那天二老都没到场,现在你要是带着雷家的孩子去投奔,恐怕……”
萧玉痕知道。
结婚前她与母亲多番争执,母亲对她失望,觉得她物质。
可她仍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她真要一辈子在曲乡或者翟县吗?
萧玉痕不甘心。
从小上学时,她就是班里家境最不好的,也没少受欺负,尤其是青春期,别人穿着好看的牛仔裤、戴着漂亮发夹时,她什么也没有,身上穿的都是亲戚家小孩穿过的。
每每过年时,亲戚家的小孩来家里做客,她连头都不敢抬,会暗自猜测,她穿的衣服会不会是这个姐姐穿过的?
姐姐看到她穿着自己穿过的衣服,心里在笑话她吗?
到了高中前,她才拥有人生中第一件新衣服。
那还是母亲为了奖励她考上翟县一中。
付钱时,父亲在一边嘟囔说:高中可以穿校服。
人生的前一阶段没过好,那是命运使然。
可要是一直过成那个样子,那就是没有志气。
于是,她自己带着女儿住到了廉租房,去到一家饭店当收银员,作为过渡。
她没有回家。
甚至她不觉得丧偶后一无所得是什么打击。
反正雷家的那两摊子生意也搞不出大名堂,她自己有眼界有能力,何至于到颓废无路的地步。
二十多年来,毫无所求帮过她的人只有方桃与于暄。
尽管雷翩身上没有方桃的半点影子,她也始终笑面以待,意在不让方桃寒心。
因而今天的冲突,她是将希望寄在萧沉萸身上的。
萧沉萸见她失神,微微叹了声气,道:“那家店是关娴盘下来的,里面的店员也都知根知底,不会对雷翩做什么,最多为难她一阵子。桃阿姨溺爱她,要换了我,早打断她的腿,省的四处乱跑惹麻烦。”
萧玉痕被她说得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的确对方桃很宽厚,但那仅限于方桃。并不存在爱屋及乌的可能。
萧沉萸道:“说到这儿,我还觉得奇怪。过年的时候我跟雷翩差点掐死对方,桃阿姨因为这件事连我的电话都不敢打,更是牢牢把雷翩拘在家里,雷翩确实惹人烦,但对桃阿姨的话也放在心上,突然来家里,说不太通啊。”
萧玉痕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叫雷翩来的?”
萧沉萸立马换了婉转的语气:“这可不能乱猜,我随口说的。”
萧玉痕无奈望着她:“跟我还来这一套?”
萧沉萸摊手:“没办法,话讲到明面上就像诬陷一样,首先声明,我不屑也没空做这种事。”
萧玉痕沉下脸来。
参加毕业典礼那天,连湘告诉她一件事。
兰宜大学有些学生不知怎么玩起‘谢谢萧沉萸’的梗,起先只是个玩笑话,后面跟风的越来越多,多的不正常。
她让人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梗最开始是在萧元漓的视频评论区。
这件事看来不得不尽快处理了。
萧沉萸看她神色,便知道接下来的事不用她操心,于是聊到正事上:“萧女士,我昨天在潘家见到了潘蓉。小时候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小孩,她是潘云修的姐姐,传闻中潘家那个神秘的大小姐。”
萧玉痕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可见你跟潘家缘分不浅。”
萧沉萸问道:“你昨天怎么没去?”
萧玉痕笑道:“躲懒。我以为就是寻常的宴会,找借口推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家近日来的僵局。
萧玉痕做生意的野心谁都知道,她也是兰宜第一个开始做产业联动的,听了潘家新开发的项目,她有意合作,但潘夫人态度模糊。
大约是萧氏的影视部连连受挫,潘家并不信任萧玉痕开拓新产业的能力。
兰宜其余家族也横插一脚,奚落她什么事都要掺和,小心什么都做不好。
萧玉痕尽管头疼,但没想放弃。
影视部经营问题她心里有数,在别的行业那一套规则放在娱乐圈时不免水土不服。
要是用这一个案例踩她,未免以偏概全。
这些天项目部递上来的提案她全看了,有几份中意的,她打算找机会和潘夫人谈谈。
却吃了不少闭门羹。
萧玉痕心里自然是有气的。
她不信潘家还能找到更好的合作方,生意场上有时也讲究个收放自如,是以潘家的宴她故意推了,算是对之前那些闭门羹的回敬。
但没料到,昨晚潘夫人的助理联系了连湘,竟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