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思索一会儿,好吧,酒价确实是被他炒上去的,那再算他点儿销售功劳。
“这样你们要是还推辞,往后咱们可无法继续合作了。”
刘枝和吴阿奶被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唬住,立刻点头答应,“好好好,就这么分,都听你的。”
三人赚了钱,脸上洋溢着掩藏不住的笑容,吴阿奶本打算留凌息吃饭,凌息摆摆手拒绝了,“霍哥独自在家呢,我得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吴阿奶皱巴巴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菊花,“好好好,赶紧回去同大郎说说。”
凌息做的板车留在吴阿奶家院子里,指不定啥时候得用上,吴阿奶和刘枝目送人离开,门一关上便止不住笑。
“晚上杀只老母鸡补补身体,最近你也累坏了。”吴阿奶瞧了眼刘枝细瘦的手腕,兜里有钱说话就是有底气,鸡鸭想吃就吃。
刘枝下意识要拒绝,复又记起刚赚到的银子,果断答应:“吃,您也多吃点,我们一起补补。”
另一头,凌息回去的路上经过霍永登家田地,夕阳西下,霞光染红整片天空,田地里霍常安正佝偻着腰在拔杂草,后背上的衣衫湿透,显出更暗更深的颜色,他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泥巴不小心沾到脸上也没注意到。
凌息望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往家去。
霍常安一抬头便瞧见凌息径直离开的背影,夕阳将少年高挑的身影拉得很长。
凌息这般容貌的哥儿十分罕见,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也能一眼分辨出他与其他村民的区别,他的后背挺拔,消瘦,宛如一把削薄的长剑。
很难想象这样的哥儿会愿意老老实实跟个泥腿子过日子,霍常安再度回忆起爹娘关于他这位大嫂的讨论,又记起村里人对凌息的评价。
心思多,不好惹。
而大哥则是老实木讷,耳根子软。
紧了紧手中杂草,霍常安深呼吸一口气,决定改日还是提醒大哥一二。
对此凌息全然不知,他高高兴兴地推开家门,霍琚正在灶房做饭,有人把家里收拾得妥帖干净,做好饭菜等自己回家的感觉挺奇妙,像夏天吃到第一口最甜的西瓜,十分满足。
“我回来了。”
霍琚闻声从灶房探出个脑袋,“饿了没?桌上有蒸好的米糕,要是饿可以先吃些垫垫肚子,饭菜很快就好。”
没说不觉得,一提凌息当真饿了,他急匆匆跑到竹管前洗干净手,一边甩着水一边走进堂屋,桌上放着一盘雪白雪白的米糕,走近了能嗅到淡淡的甜味和米香。
凌息深呼吸一口气,跟喝高了似的傻笑,拿起米糕迅速吃了两块,“好吃,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他拿着米糕走进灶房围观霍琚炒菜,霍琚听到夸赞没什么表情,凌息却眼尖地发现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啧,还偷着乐,明着乐能怎么着。
凌息小小地吐槽,走到灶前帮忙烧火,毕竟饭菜两个人吃,他不会做饭,打打杂还是能行的。
“你不问问我今天酒卖得如何?”凌息等了许久没等到霍琚张口,到底按捺不住主动凑上去。
霍琚就知道凌息最多等到开饭,压下上扬的嘴角,“嗯,卖得如何?”
凌息等的就是这句话,小嘴嘚吧嘚吧将今天发生的事同霍琚讲了一遍。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霍琚仍被凌息的聪明才智惊住,武艺高强,会医术,能与狼沟通,竟然还有经商的本事,真有凌息不会的东西吗?
“你猜我赚了多少钱?”凌息眉眼弯弯望向霍琚。
霍琚见他眉梢眼角透出得意,眼中不自觉浮现笑意,“一百两?”
“不对。”凌息摇头。
霍琚配合地思索半秒,“一百五十两?”
凌息继续摇头,抬抬下巴,“再猜。”
少年眼中的小得意几乎要溢出眼眶,特别像幼儿园得了奖状冲回家举给家长看,求夸夸的小朋友。
此时的霍琚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否则他会发现自己看向凌息的眼睛里,满是喜爱。
“猜不到。”
凌息无奈地耸耸肩,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宣布答案:“两百八十两。”
霍琚估计能有二百两,万万没想到差点三百两,凌息真的时时刻刻都在超乎他的预料。
“别顾着震惊了,菜!我的菜要糊了!”凌息敏锐地嗅到一丝糊味儿从锅里飘出来,猛地站起来指挥霍琚赶紧翻动勺子。
虽然霍琚有责任,但凌息的责任也不小,他光顾着和霍琚说话,手下意识往灶里添柴,偏偏二人谁也没察觉。
灶房里果然不适合谈情说爱,影响厨子发挥罪大恶极。
好在糊得不严重,被霍琚眼疾手快抢救回来大部分,而且连没滋没味儿的营养液都能天天喝,炒糊的菜算什么,凌息照吃不误,不带半点浪费。
吃过晚饭,霍琚把周盐做出水车,和买小鸡的事转告凌息。
“做好了?”凌息一激动险些把碗摔了,幸亏手快接住了。
“我明天就去看看!”凌息说走就走,一刻钟也不想耽误。
霍琚偷瞄他一眼,不动声色问:“你啥时候想养小鸡小鸭的?我怎么不知道。”
凌息没察觉他的情绪,坦言道:“种田养鸡难道不是配套的吗?等我把鸡鸭养起来,后续准备养猪,还好我看过《母猪的产后护理》问题应该不大。”
霍琚:“……”突然感觉面对凌息,很多情绪都是浪费。
“你明天还去丹桂婶子那儿吗?”
“去啊,我得去和丹桂婶子说一声,从小姑家回来再去买小鸡崽,否则我没时间照顾。”凌息决定先忙完水车,再忙养小鸡的事,几天时间应该不耽搁什么。
霍琚点点头,“我明天陪你去小姑家。”
凌息理所当然地说:“你肯定要去啊,我又不认识去小姑家的路。”
提到此,霍琚突然沉默了。
凌息没听到霍琚的回答,转头看向他,男人肃着一张脸开口:“我也不认识。”
凌息:“……”
星空下,院子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霍琚十年未归,哪里还记得去小姑家的路,何况自从小姑出嫁后,联系逐渐减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逢年过节小姑过来看他,他只年幼小姑出嫁时去送过亲,往后再没去过姑父家。
“我们明天坐去大岩村的驴车,到了后找人问问,应该能找到小姑家。”霍琚出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凌息总算从空白一片的世界中抽离,“行。”
仔细想想也是,霍琚刚从战场回来,即便他记得从前去小姑家的路,指不定人家道路早变迁了。
古代交通不方便,人们故土难离,地方小比较好找人。
明天有安排,两人早早洗漱完回床上躺下睡觉。
“你觉得我的牙刷卖得出去吗?”凌息忽然问了一嘴。
霍琚用了凌息做的牙刷,一开始不太习惯,多用两次便察觉牙刷的好处,“能卖,不过得看你卖给谁。”
凌息翻了个身侧躺着,盯着男人的侧脸问:“怎么说?”
黑暗中,霍琚喉结滑动,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努力忽视凌息存在感分外强烈的视线,“牙刷制作起来应该比较费时吧。”
“是有点,慢工出细活,倒是不难,熟悉之后能做快点。”凌息思量半晌回答。
霍琚分析道:“假如你自己做,价格定的低,数量跟不上,价格定的高,有钱人家看不上,而且你这东西非常容易模仿,他们尽可以找匠人以金银玉制作,何必在你手中买。”
版权意识在这里尚未萌芽,霍琚所言不差,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上小老百姓的东西,是你的福气。
凌息无语望天,他再次意识到古代尊卑贵贱,阶级分明,“你说得我都想考科举了。”
霍琚失笑,笑容变得苦涩,别说凌息一个普通老百姓,即便是他,踩着尸山血海爬到高出,仍被自己人暗算,背后藏着无数他看不见的推手。
究竟要爬到多高的位置,才有自保以及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第51章
“这不是巧了吗,我家小梨子和姑爷正要回去,让他们捎带上你俩。”赵丹桂擦着手上水渍,未等凌息答应便转头往里走。
赵丹桂家的小哥儿比凌息大两岁,身材纤细,一米七三左右,怀里抱着个肉嘟嘟的孩子,他丈夫身高与凌息相仿,不过凌息骨架偏小,身形格外修长,看上去更显高。
以至于两口子见到凌息第一面都略为诧异,这么高的哥儿实属罕见,何况还生得如此好看。
再一瞧霍琚,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比他们家门都高。
赵丹桂一番介绍后,催促几人赶紧上路,待会儿日头大起来别把小宝宝晒到了。
小梨子的丈夫叫娄铁,是个货郎,每天挑着担子行走在十里八乡,卖的多是些常见的生活用品,前两年跟着人去府城跑了段时间商,纵然累得不轻,好歹赚了些钱,给家里添了头驴子,后来夫郎生了孩子,便只在附近走动。
赵丹桂塞了不少东西在驴车上,他们家就小梨子一个哥儿,可不得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
前往大岩村的路上,凌息和旁边被绑着的脚母鸡大眼瞪小眼。
小梨子怪不好意思的,回娘家带走这么多东西,生怕凌息笑话他,“我娘总担心我饿着肚子,其实自从我嫁人后一年比一年胖,尤其生了孩子后,月子里补得太好,到现在都没瘦下去。”
凌息抬眸看去,薛梨的脸蛋确实偏圆润,但身形并不胖,体态匀称,“你不胖,太瘦容易体虚。”
于凌息而言,肌肉比胖瘦重要,如果为了追求苗条,而减成骷髅架子,那种美丽他实在欣赏不来,何况不吃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干活。
“是吗?我娘也这么说。”薛梨面颊一热,冲凌息笑了笑。
凌息忽然明白,薛梨说这些的真正目的并非抱怨,他担心自己觉得他回娘家打秋风。
薛梨起先有点不敢和凌息说话,因为凌息漂亮得根本不像乡下人,气质比县城有钱人家的公子还高贵,以至于光是站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便已自惭形秽。
鼓起勇气同人搭话后,薛梨意外发现凌息居然很好说话,没有一点架子,不由自主话多起来。
“小盐巴古灵精怪,脑子里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听闻他最近一直没出门,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
凌息没想周盐挺认真专注,很有搞科研开发的精神呀,“我拜托他帮我做点东西。”
薛梨面露惊讶,“你居然找小盐巴做东西!?”
他这一嗓子令驾驴车的娄铁回过头,“我说周哥咋托我帮忙带话呢。”
凌息扭头和霍琚对视一眼,再齐齐看向薛梨,“有什么问题吗?”
薛梨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关系,你尽管说。”凌息瞧出他的犹豫,宽慰道。
薛梨挠挠脸,表情尴尬,“我不是故意说小盐巴坏话啊,只是我们村的人都晓得,周哥虽然是做木工的好手,可小盐巴半点儿没传承他父亲的手艺,成日瞎鼓捣些奇奇怪怪没用的东西。”
前面赶车的娄铁在大岩村长大,对周盐的事更为清楚,他补充道:“他打小就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整个村的人基本都被他吓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时候他用木头做了一条蛇,扔到我脖子上,冰冰凉凉直接给我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这事儿薛梨听丈夫讲过许多次,每回都能听乐呵,“谁让你小时候跟村里男孩子一起抓虫子吓唬小哥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