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一个泥腿子哪会讲什么知识。”
在他们眼里,学堂上的夫子们讲的圣贤书才叫知识。
凌息认真地说:“虞阿叔,我不懂,您懂,教授给我的就是知识。”
虞阿叔张大嘴巴,像有一把锤子重重敲在他心上。
选了十只小鸡,虞阿叔无论如何不肯收凌息的银子,凌息愿意听他絮叨一下午已经是最好的谢礼了。
凌息更不可能占便宜,扔下铜板就跑,虞阿叔在后面喊也喊不住,站在门口无奈失笑。
这孩子真招人喜欢。
回去时间比预计晚,凌息琢磨着明天早点起来做鸡圈,结果推开门就看见院子里围出了一块地。
“鸡圈你做的?”凌息惊喜地跑进灶房。
霍琚在炒最后一道菜,闻言平淡一颔首,“嗯。”
“未卜先知,厉害啊霍哥。”凌息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抱住男人结实的腰,踮脚在人脸上亲了一口。
霍琚伸手抓人没抓着,少年跑得比兔子还快,懊恼地摸摸被亲的地方,摸到一片滚烫。
这可真是磨人。
夜里凌息洗漱完进屋,霍琚坐在椅子上剪断线头,递给他一双拖鞋。
“拖鞋!”凌息倏然睁大眼睛,立马接过上脚试了试。
他让霍琚做的是基础款拖鞋,没什么难度,但这么快就能做出来,着实没料到。
“哇!”凌息在地面来回踩了踩,脚感舒适,走路也不会掉。
“太棒了!”凌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霍琚见他喜欢嘴唇微微上扬,脖子突然被一条手臂搂住,凌息亲热地贴上来,男人身体瞬间僵硬。
“霍哥,你好厉害,简直无所不能。”
彩虹屁在耳边狂吹,霍琚耳根烫得像刚烧开的水,强自镇定,“还想要什么?”
凌息不想男人这么快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笑得越发灿烂,“嘿嘿,霍哥你真聪明。”
“其实也没什么,对你来说非常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单听少年描述,久久不讲具体物件,霍琚警觉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铺垫这样长时间,凌息怕是清楚自己不会轻易答应给他做。
如此一思索,霍琚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原本就烧得厉害的耳朵,此时更是火上浇油。
“起开。”霍琚沉下脸。
伸手要推人,凌息身上只着单衣,无论碰哪里都不太好。
凌息瞅见他的脸色,手臂收得更紧了点,“霍哥,帮帮忙吧。”
“救救孩子,改良一下吧,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霍琚阴沉着脸不吭声。
这件事凌息其实忍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前不太好意思提,现在大家都这么熟了,霍琚连拖鞋都帮他做出来了,做几条内-裤小事一桩。
这会儿叫亵裤,款式类似于现代去海边穿的沙滩裤,别人他不清楚,总之凌息穿惯了现代款式,老感觉空空荡荡。
“你不觉得吊得慌吗?毕竟以后要用,善待一下你的好兄弟吧。”
霍琚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直接把凌息撞开,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不觉得,要做你自己做。”
男人留给凌息一篮子针线和布料,自顾自出去洗澡冷静冷静。
第56章
“曹兄弟,此事若是顺利,我定向府尊大人引荐你。”
伴随男人声音落下,车厢内另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喜不自胜,“晚辈先在此谢过钟老板。”
钟老板捋了捋胡须,乐呵呵道:“我实未想到事情这般碰巧,遍寻不到的酒坊竟是曹兄弟家的。”
青年更没想到泼天的富贵有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天,他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摆出读书人两袖清风的高洁姿态。
“老爷,曹公子,到了。”马夫在外面颠得够呛,一眼望见一块石头上写着“邻水村”三个字,心头大为放松,总算到了。
钟老板掀起帘子,同样瞧见那三个字,面露喜色,“好好好,扶我下去。”
那日诗会,钟老板便是喝过凌息荔枝酒的人之一,哪怕他迅速派人去买酒,到底晚了一步,管事脑子活络给了小夫郎地址和信物,表示价钱好商量。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料令整个县城酒鬼们魂牵梦萦的荔枝酒,恍如兰柯一梦,再也找不着了。
钟老板托了不少关系才打听到一点卖酒夫郎的消息,从他们离开时的方向看,应当是这片村落人士,即使缩小了范围,但这片地方村子不少,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又叫人打听开了酒坊的人家,并且卖酒的是一位夫郎,钟老板吩咐下人时,儿子恰好带同窗上门玩耍,其中便有曹高升,主动开口表示自己是邻水村人士,家中小爹刚好会酿酒,在村里开了间小酒坊。
于是才有今日钟老板走这一趟。
钟老板迫不及待朝村里走,生怕动作慢点会被同行查到荔枝酒的下落,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时机,抢先一步,胜利一大步。
自从刘枝同儿子和离后,曹老婆子的日子逐渐难受,伺候人的奴隶走了,可不就轮到她伺候家里爷俩吗,脏活儿累活儿全堆到她头上,儿子瘫在床上,老头子揣着手在田间溜达,她除了洗衣做饭还得照看酒坊。
家里成天鸡飞狗跳,充斥着曹老婆子的骂声,隔壁邻居烦不胜烦,又不愿意惹上这不要脸的泼妇,只能忍着,出门没给曹家半点好脸。
眼瞅着酒坊里的酒日渐减少,曹老婆子有点愁,从前她只管拿钱,哪关心刘枝赚钱多辛苦,如今家里全靠酒坊这点进项,要是酒全部卖完了,她和老头子又不会酿酒该咋办?
把刘枝逮回来给他们酿?
脑中闪过匕首贴上面皮的寒意,曹老婆子一哆嗦连番摇头,不行不行,有凌息那个煞神护着,他们哪敢动刘枝。
自从刘枝离开后,酒坊的生意逐渐变差,若非邻水村只有曹家一家酒坊,村民们早上别处打酒去了。
并不是他们多热心肠,替刘枝打抱不平,而是曹老婆子太不会做人,抠抠搜搜缺斤少两,往常刘枝会给他们装满,甚至多装一点儿,赊借都好说,曹家老俩口则是想方设法从顾客身上占便宜,谁让邻水村独他们一家酒坊呢,有本事别喝啊。
曹老婆子拉着一张脸,有人过来打酒也不热络,活像人家欠她银子。
“祖母,孙儿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令曹老婆子诈尸般抬头,望见曹高升走来,一张老脸笑成一朵盛开的菊花,“诶唷,我的乖孙儿,你可算回来了,在书院过得如何?有没有饿肚子?”
未等曹高升言语,曹老婆子醍醐灌顶,“是不是手里没钱了?你等等阿奶,阿奶这就去给你拿,你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
曹高升拉住曹老婆子,笑着摇头,“我不是回来拿银子的。”
他冲里望了望,没看见刘枝忙碌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意外,他小爹再勤快不过,无论何时都在干活,想起他离家前小爹已有身孕,算算日子,莫非生了?
“祖母,我小爹呢?”
提到刘枝,曹老婆子狠狠啐了口,“呸!什么小爹,他那不要脸的小娼-货也配你叫他声爹,黑心烂肠肚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有脸联合外人欺负我们老俩口。”
“高升,日后等你高中,千万要给他好看,让他悔青肠子去吧!”
曹高升听得一头雾水,可也听出他不在家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余光偷瞄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钟老板,赶忙压低声音:“阿奶,小爹的事之后再说,我身后那位钟老板可是我的贵人,他想买小爹酿的酒,你可别说漏嘴了。”
曹老婆子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衣料华贵的中年男人。
哎哟我滴乖乖,居然驾着马车来的,得值多少银子啊。
“好好好,阿奶办事你放心。”曹老婆子心头滚烫。
架着高头大马的大老板特意跑乡下来买他家的酒,他们曹家要发达了啊!
曹老婆子笑容满面地迎上去,直接忽略掉之前过来打酒的村民,像只斗胜的公鸡,高昂起头颅。
“我去,方才曹家大孙子回来了,坐马车回来的!那马有这么高——”
“你们瞧见没?一个有钱老爷进了曹家,莫不是看上曹高升,想择为女婿?”
“嚯,曹家怕是要发达了,可惜了刘枝辛辛苦苦把曹高升带大,没享到清福。”
“从前我见曹高升对刘枝挺尊敬的,不像是会不认刘枝的。”
“那可不好说,刘枝真是傻,谁家日子能一帆风顺,就他忍不了要死要活闹和离,这下好了吧,享福没他的份儿了。”
村里议论纷纷,专心致志酿酒的刘枝扭头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吴阿奶关切道。
刘枝摇摇头,自我调侃道:“没有,许是凌息在念叨我怎么还没酿出让他满意的酒。”
吴阿奶失笑,“他才不会催你呢,咱们当中就数他最不急。”
刘枝赞同地点头,“是啊,成天叫我休息,我休息得够多了,前些年哪有时候像这样懒怠过。”
吴阿奶也说:“咱们忙惯的人歇息不下来,多待一会儿就浑身不舒服,天生劳累命。”
“谁说不是。”刘枝忍俊不禁,手上活计不停。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擦干净手好奇地走过去,“这会儿谁会来,该不会是凌息吧?”
吴阿奶满脸笑容接话道:“你可别真把人念来了。”
大门打开,一张久未见到的脸映入眼帘,刘枝微微张大眼睛,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阿升……”
曹高升眼眶泛红,声音喑哑:“小爹,你怎么不声不响走了?你不要儿子了吗?”
刘枝喉咙哽咽,跟着红了眼睛,“没有,没有。”
他艰难地说:“小爹怎么会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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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息掐算一下日子,失望地摇头,古代信息传播速度果然太慢了,这都多少日子了,那些大老板们还没找上门。
难不成需要他亲自现身?
“哎——”
头顶忽然被柔软的布料罩住,光亮陡然消失。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霍琚经过凌息身旁,顺手将做好的睡衣扔给他。
凌息扯下罩住他头脸的布料,拿下来上下左右观察,“霍师傅,你手艺真棒!”
霍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没理会他张嘴就来的称呼。
睡衣依照凌息要的款式制作,也就是传说中的纯手工私人订制。
简单的T恤和短裤,实际上按照凌息的标准讲,这应该是条七分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