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正平失笑,垂眸端详邵淳捧着的盒子,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放着四颗晶莹剔透的圆球,太阳下流光溢彩,美丽而梦幻,饶是邵正平这个大老粗也不禁为之惊叹。
“这是何物?”
“漂亮吧,我好不容易从我爹手里抢来一盒呢,外面根本买不到,现今已经翻了五倍价格,这才刚推出就如此受欢迎,往后莫不是得翻十倍百倍。”邵淳咋咋呼呼,唾沫横飞。
邵正平吸了口气,小小几颗球居然那么赚钱,他们军队里如果有这般会赚钱之人,哪还会日常为军需所困,吃不饱穿不暖。
叹了口气拿起一颗,“所以,这是什么?”
邵淳卖关子地怂恿他,“小叔您先尝尝。”
瞧小侄子笑得一脸狡黠,邵正平纵容地把圆球放进口中,一股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他眼睛稍稍放大。
是糖。
糖竟然能做成如此漂亮的模样。
邵正平咬了下,发现口感并不硬,很容易咬开,与此同时一股甜甜的液体在口腔中溢散,他赶紧闭紧嘴巴,以□□出去。
所有味道在嘴里混合,产生一种神奇的反应,叫人飘飘欲仙,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不知不自觉扬起唇角。
“是酒!”邵正平惊奇地说出糖果内里包裹的液体。
邵淳难得从小叔刚正不阿的脸上见到春风化雨般柔和的表情,张大嘴巴,低头瞅了瞅手里的盒子。
不愧是望岳酒坊出品的东西,一如既往神奇。
他跟着拿起一颗青色的糖果放进嘴里,苹果的清香充斥口腔。
叔侄二人坐在石阶上,偷偷分享了一盒酒心糖,就在两人如痴如醉之际,邵正平倏地睁开眼睛,眸光凌厉,一把抓住向他袭来的东西。
破风声过于响亮,吓了邵淳一大跳,仓皇失措地抓住邵正平袖子,“咋了?咋了?有刺客?”
邵正平眉心紧拧,摊开手掌,竟是一小节竹管,他抖了抖,从里面抖出一张纸。
邵淳好奇探头,霎时怀疑自己过去十几年书是否白念了,他咋一个字也看不懂?
邵正平却是陡然站起身,二话不说一个助跑,轻松翻过高墙,身影消失无踪。
“小叔!”邵淳试图跟上去,可他三脚猫功夫压根儿翻不过去。
老管家背着手站在他身后,“少爷,后门在您旁边。”
邵淳脸骤然滚烫,他怎么忘了,他家有门来着。
等邵淳追出去,恰好遇上回来的邵正平,邵正平朝他摇摇头,“没追上。”
邵正平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阿淳,你知道邻水村在哪儿吗?”
邵淳愣了愣,点点头,“知道。”
“您要上望岳酒坊进货吗?”
邵正平挑了挑眉,“望岳酒坊在邻水村?”
“对啊。”邵淳脑中忽然闪过凌息那张好看似神仙的脸,扭捏地开口,“小叔您要去吗?我可以带路。”
此时满腹心思在那张纸上的邵正平全然未发现自家小侄子的反常。
玄武卫的暗语,将军的字迹。
究竟是将军本人,还是陷阱?
无论如何他都得亲自走一趟。
第105章
邵正平和邵淳从马车上下来,恍恍惚惚同时低头观察脚下地面,这是啥玩意儿?
一路行来咋那样平稳丝滑?似乎感受不到半点颠簸。
驾车的小厮早已蹲在地上稀奇地摸来摸去,这路用啥材料修的?他长这么大怎么没见过?居然比石板路还好走。
莫非他们半路遇上的村民正在修建的就是这种路?
假如修建成功,往后邻水村出去得多方便,车辆来往得多快捷,稍微动一动脑子,三人便羡慕极了。
作为玄武卫之一的邵正平更是心头大骇,这样的路如果能修一条专门用以运送粮草,其中益处不计其数。
心性单纯的邵淳没有他小叔思考得那么多,他简单震惊完,更期待马上可以见到凌息。
“小叔,我敲门啦。”邵淳深呼吸一口气,跨步上前,抬起的手腕激动地发颤。
“叩叩叩——”
片刻后,屋内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想来对方年龄应该尚轻。
邵正平收回思绪,集中精神应对传说中的凌老板,他没有贸然进村大喇喇打听将军的下落,无论何时胆大心细都是他们玄武卫做事的标准,将军经历九死一生,万一他动作太大,引起背后之人注意,连累将军,即使他有十条命也不够谢罪。
所以他决定以拜访望岳酒坊老板的名义前来邻水村,试图与望岳酒坊合作之人多不胜数,邵正平侄子醉心望岳酒坊家的东西,稍微打听一下便知,他这个做小叔的亲临小村庄十分合理。
邵正平昨晚在脑子里制定了计划一二三四……
却在凌息开门的一瞬间全面土崩瓦解。
他越过少年人的肩头,望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双手娴熟地穿针引线。
男人那双握过刀枪,杀过敌军的双手,此时正细细密密缝着衣裳。
邵正平眼眶骤然泛红,铁血男儿在沙场上受再重的伤也未流过一滴泪,此时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将军的腿……
邵正平脑中闪过邵淳告诉他的信息,望岳酒坊的老板是个哥儿,做生意厉害得很,容貌亦是一等一得好,无数富户公子追着他跑,可惜凌老板早早嫁了个乡下汉子。
这些信息综合起来,邵正平眼眶更红了,他家将军到底吃了多少苦啊,双腿受伤,不得已娶个强势且放·浪的夫郎,万人称颂的战神窝在穷乡僻壤,忍辱负重向一个哥儿讨生活。
太过分了!太侮辱人了!这凌老板竟然让将军一个大男人做针线活!
要知道他们虏获战俘后,也不会如此羞辱那些战俘,简直在把男人的尊严往地上踩!
邵正平双眼赤红,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行动如风,几步出现在霍琚面前,未等霍琚开口阻止,就听“噗通”一声响,邵正平愣是半点力未收,直直冲霍琚跪下去,嗓音嘶哑哽咽:“将军!您受苦了——”
霍琚:“……”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门口的凌息半挑起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注视着霍琚。
真有意思。
霍琚蓦地汗流浃背。
邵正平的声音不算太大,但足够门口的邵淳听清,他缓缓长大嘴巴,嘴里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啥玩意儿?他耳朵出问题了?
他小叔叫里面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将军?
哪个将军?
莫非是自己最崇拜的那位战神,霍将军?
邵淳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像铜铃。
视线倏地扫到给他们开门的凌息。
等等。
信息量过大,邵淳暂时无法理清。
如果里面那位是传说中的霍将军,那么和霍将军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凌息是?
“将军夫郎……”邵淳低低呢喃。
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险些把邵淳满口牙齿拽掉。
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他与凌息过往交集的画面。
初见时,他大言不惭“我要把你娶回家”,表妹毕莲一再出言羞辱凌息,再见时,自己贼心不死,嫌人出身低微,跟人拼酒输得颜面全无,表妹大庭广众下造谣凌息不检点。
邵淳一阵窒息,让他原地暴毙吧!
他妄图撬霍将军墙角,还背地里嫌弃霍将军配不上凌老板。
霍将军明明是他最崇拜的英雄!
邵淳整个人僵化在原地,好似风一吹就会飘散。
不过,目前情况下,无人关心邵淳的天崩地裂。
邵正平抹了把眼睛,狠狠将霍琚腿上做了一半的衣裳扔到地上,“将军,我们不做了,属下马上接您回去,一定请最好的大夫为您治腿!”
“您千万别放弃,您的腿肯定能治好!”
霍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被扔到地上,那可是他专门给凌息做的冬衣,英俊的脸陡然黑如锅底。
似乎感受到霍爸爸心情不好,在小屋子里睡得流口水的雪妞猛地窜出来,小炮弹般冲向邵正平,邵正平全副心思都在霍琚身上,双腿正跪着,猝不及防被袭击,整个人往前一扑,旋即屁股一痛。
“哎哟!”
邵正平痛呼,歘地跳起来,“什么东西咬我?”
扭头一看,竟是只小奶狗,他提溜起雪团子的后颈,仔细瞧了瞧,不对,这貌似是狼啊。
霍琚从他手里接过雪妞,安抚地拍拍雪妞的背,“什么都咬,也不嫌脏。”
“嗷!”雪妞奶凶奶凶朝邵正平龇牙。
“霍哥,既然是你认识的人,那就烦你招待了,我去趟老屋。”凌息适时开口打断闹剧。
霍琚眸中透出隐隐忧色,他担心凌息生他的气,凌息给了他一个“晚点再跟你算账”的眼神,转身把邵淳一同带走,雪妞见凌爸爸要出门,立马跳下去,屁颠屁颠跟上。
大门关上,院子里陷入安静。
邵正平怔怔眺望凌息离开的方向,凌息此人似乎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霍琚起身捡起衣裳,仔细拍掉上面的灰尘,“喝茶还是酒?”
邵正平回头,瞠目结舌,舌挢不下,哆哆嗦嗦指着霍琚的腿,“将……将军,您……您的腿……”
他慌张地看看霍琚的腿,再看看霍琚方才坐的轮椅,大脑一片混沌。
霍琚云淡风轻拿出茶叶,进厨房烧水,“大白天还是喝茶吧,烧水稍等会儿。”
“我的腿已经痊愈了,轮椅放着不用也是浪费,其实坐着挺舒服的。”霍琚和凌息没有太多忌讳,秉持物尽其用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