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县城停驻几日修整,整场战斗最惨的当属那位被烧伤的车夫,其次是雪妞,它雪白的毛发被熏得发黑,从糯米团子变成黑芝麻团子。
凌息向客栈借了盆子给它洗澡,他和霍琚联手,用完一大块香皂才把雪妞搓干净。
“要不是天气冷,我准给它把毛全剃光。”饶是凌息也有点遭不住庞大的工程量。
雪妞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发出嘤嘤嘤的叫声,控诉凌爸爸的铁石心肠,可怜巴巴把脑袋钻进霍爸爸怀里。
霍琚冷不防被沾了一身水,拍拍雪妞安慰道:“洗干净就好,雪妞还是最漂亮的小狼。”
雪妞钻得更起劲儿了,霍爸爸好温柔,会给它做好吃的,做房子,缝漂亮衣服,不像凌爸爸就会欺负小狼。
凌息扔了两张帕子到雪妞身上,阴阳怪气道:“啧啧啧,慈母多败儿。”
霍琚无奈地给雪妞擦干水渍,“你嘴硬心软而已。”
雪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霍琚,原来是霍妈妈呀,难怪那么温柔。
它高兴地往霍琚怀里钻,试图像更小的时候那样找奶喝。
凌息眼尖注意到雪妞把霍琚的领口拱散,古铜色的胸膛敞-露,他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扼住雪妞后颈,声音铿锵有力:“干什么?那是我的地盘。”
雪妞委屈巴巴,“呜~”
霍琚耳朵倏然红得滴血,青天白日凌息在讲什么虎狼之词!
第113章
“二爷,可算追上您了!”邵家的下人紧赶慢赶,连夜奔波总算没再次同邵正平错过。
邵正平一眼认出自家护院,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面色陡然一沉,问:“莫不是老爷子出了事?”
“不不不,没事,没事,老爷子身子康健着呢!”下人见邵正平变了脸色,急忙澄清。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二爷你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到府上,老爷命我速速给您送来。”
邵正平松了口气,纳闷儿地接过,信封上写着“邵正平亲启”,将之打开,掉落一张略微泛黄的纸,入手触感粗糙。
尚未展开信纸,邵正平眸底已是波涛暗涌,这封信没有来处,没有落款,但纸张却是西北独有的,这是一封来自边疆的信。
内容很短,邵正平一目十行迅速阅读完毕,是他上峰写给他的返聘信,先关心了他在家中的情况,又告知他边疆人手短缺,问他有没有意愿回去当值。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封信,其实暗藏玄机,以特殊密文解码后,内容是——域阳有变,速回西北。
抬眸间邵正平将脸上复杂的情绪尽数掩藏,拍拍对方手臂,“辛苦了,我让小二给你开间房,你赶紧歇息歇息。”
护院恭敬道谢,一路追赶邵正平他们的行踪,的确把他累坏了,若非此次意外迫使邵正平他们一行滞留在原地,他也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与此同时,在城里置办东西的凌息几人,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就近找了间茶馆歇脚。
柳仲思将用完的药物添补上,凌息主要是买吃的,每个地方的特色食品不一样,尤其一些没见过的,他非常感兴趣,今天吃到一种叫臭豆腐的食物。
他的嗅觉本就比寻常人灵敏,刚一闻到味道,差点被熏得呕吐,一度令他以为谁家茅厕炸了。
柳仲思告诉他,那是一种叫臭豆腐的食物,凌息以为他在说笑,“你真幽默,哪个正常人会吃屎。”
待途径小贩摊子,亲眼目睹有人掏钱购买,毫不犹豫吃下肚,凌息不得不相信,这么臭的东西真的是食物。
而且,看上去味道貌似不错?
凌息在末世就是研究院出了名的小白鼠,还是自动送上门,来者不拒那种,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吃过,臭一点而已,小意思。
“老板,来一份。”
“唔!好好吃!”凌息吃得两眼冒光,人类果然厉害,居然能把食物做得这么臭还这么好吃。
于是凌息站在臭豆腐摊位前,吃了足足五份才肯挪动步子,五份臭豆腐吃完的后果是霍琚拒绝跟他亲热。
因为霍琚受不了这味道,无论凌息怎么游说。
“哎,你体会不到臭豆腐的美味,实在太可惜了。”凌息仍不死心。
霍琚端起茶水喝了口,坚定拒绝:“美味的食物有很多,我可以吃别的。”
柳仲思在旁围观他俩互动,笑得肩膀颤抖。
“听说了吗,陛下给霍将军亲封了爵位,并且打算把郡主嫁给他!”
“以霍将军的战功,封爵是肯定的,之前一直没动静,不少人猜测陛下打算轻拿轻放呢。”
“那些人纯属胡说八道,那可是霍将军,平定西北的战神,全天下百姓都看得到霍将军的功劳,陛下如何会看不到。”
“我倒是听闻,霍将军之前受了重伤,一直闭门谢客在家养伤,现今伤好了,陛下立马为他封爵赐婚,陛下真是位爱护臣子的好皇帝。”
“霍将军被封爵了!太好了,也不知哪位郡主会和霍将军终成眷属,希望我能赶上他们大婚!”柳仲思少年时期听着霍琚的英雄故事长大,不出意外地成了战神迷弟。
丝毫不晓得偶像就在自己面前,正手舞足蹈着猛踩偶像地雷。
霍琚一把握住凌息的手,目光透出丝委屈,“我的夫郎只有你。”
凌息失笑,他才不会吃这种醋,凑上前打算亲亲霍琚安慰人,霍琚身体比脑子快,快往后一躲。
凌息脸上的笑凝固住,声音无波无澜:“你嫌弃我。”
霍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略心虚地辩解,“我只是不喜欢臭豆腐的味道。”
凌息不管那么多,咄咄逼人:“你给不给亲?”
霍琚身体僵直不肯挪动,“大庭广众下,有伤风化。”
两人正在对峙,邵正平风风火火跑进来,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如牛饮水。
“事情有变,咱们得从长计议。”
霍琚压低眉宇,“发生何事?”
邵正平将一封信递给霍琚,“方才邵府派人转送给我的。”
霍琚快速浏览完内容,面上无甚变化,淡然地把信叠好放回去,“先回客栈。”
四人中唯独柳仲思一头雾水,咋了?
回到客栈,霍琚命车夫守在门口,他们进屋谈话,柳仲思站在门口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进。
霍琚睨他一眼,“接下来如果不去域阳,柳大夫须得另做安排,你先坐下吧。”
“啥?你们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去域阳了?”柳仲思不明所以。
“先商量正事,然后处理柳大夫的事。”霍琚受秦大夫所托,自然得忠人之事,把柳仲思安全送达域阳。
凌息和邵正平表示同意。
霍琚率先开口:“这封信应该来自我义父,他大抵收到了不利于我的消息,才会命我速回西北,若非逼不得已,他不会叫我回去。”
正如前面霍琚说过的,他现在跑回西北是在给背后之人递刀子,但凡扣他个犯上作乱的帽子,他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在这样的情况下,义父仍派人送信来催他回西北,足以见得事情迫在眉睫,但凡他去了域阳,就是一个死。
结合刚刚在茶馆听到的消息,一个猜测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霍琚漆黑的眼眸凝成寒冰,“域阳已经有了一个霍琚,我这个多余的迟早要被抹消掉。”
不,抹消他的行动早已开始。
邵正平面色惨白得像鬼一样,“什……什么意思?”
霍琚将茶馆听到的消息转述给他,“若非域阳已经有一个霍琚,陛下封爵之人,赐婚之人,嘉奖之人是谁?”
凌息拧了拧眉心,指尖轻叩桌面,“狸猫换太子。”
邵正平陡然转头,瞳孔震颤,不可置信地盯着凌息,彻底明白霍琚的意思。
“可……可……可是您明明还活着啊,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不知不觉邵正平已然满头大汗,“这可是欺君之罪!”
凌息偏头视线投向邵正平,“你觉得是有人担心霍琚真死了,故意弄个假货,一则对皇帝交差,二则□□内外?”
虽然没朝太深了琢磨,但凌息的话确实戳中了邵正平的思路,当初霍琚身受重伤,下落不明,高铳回皇都复命,皇帝是知道这件事的,边疆战事刚定,霍琚在百姓心中威望甚重,断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皇帝必然会命人尽心竭力寻找霍琚下落,可霍琚一直杳无音信,一个人长时间不出现在人前,定会引发怀疑,何况是万众瞩目的大盛战神。
底下人怕交不了差,为了保住脑袋和官位,干出找个霍琚替身的事,倒也解释得通。
凌息但笑不语,视线挪到霍琚身上,“你也这么认为?”
霍琚摩挲手中茶杯,眸色冷沉,“不是暂代,是取代。”
短短几个字解开了霍琚长久以来的困惑。
抹消他的存在,并非从树林那次夜袭开始,而是去年他回皇都复命遭遇袭击那次。
高铳说袭击他们的是外敌,可他遇袭的地方并非边疆,那么多外族人在大盛内陆地区行走,当大盛都是死人吗?
而且那天晚上,霍琚带回皇都的兵听到打斗声没有一点反应,加上高铳里应外合才会迫使他掉下山崖。
高铳受人收买,那收买他的人是谁?谁会有那么大胆子和权力?
霍琚当初百思不得其解,但结合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蓦地醍醐灌顶。
除了高坐明堂上的那位还有谁。
难怪义父快马加鞭叫他速回西北,难怪刺杀来得那么快。
霍琚眼中神色苍凉,手中茶杯捏成碎片,茶水飞溅混杂鲜血流下。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①
自古帝王多无情,卸磨杀驴的也不止当今一位。
只是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快得霍琚措手不及,刚打完胜仗班师回朝的途中就来杀他,也不怕外敌撕毁盟约反扑。
邵正平张着嘴巴,隐隐猜到什么,却不敢相信,呆呆地望着霍琚,柳仲思更是吓傻了,他听到了什么?
霍大哥居然是战神霍琚!?
皇都那个是假的,其中似乎还有很多他听不懂又非常厉害的东西,以至于柳仲思这会儿脑瓜子嗡嗡嗡。
凌息握住霍琚微微发凉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帮你把狗皇帝杀了。”
霍琚尚未有任何反应,另外两位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哆哆嗦嗦,目光惊恐地望向凌息。
你怎么敢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种灭九族的话呀!?
与其他人不同,凌息不是当地土著,他对大盛没有归属感,对皇帝更没有敬畏心,何况在末世他又不是没暗杀过位高权重之人。
他只知狗皇帝让霍琚受了委屈,寒了霍琚的心,几次三番暗杀霍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杀掉狗皇帝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