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酒瓶哗啦啦啦——
“嘶。”闫续速度再快,也只有两手,大厦倾倒只抢出两瓶,剩下的瓶瓶罐罐从高处坠落。
易拉罐裂出缝隙,酒水撒地,酒味霎时溢了出来。
闫续正要问林嘉有没有伤着,却见林嘉站得远远的,别说被酒瓶砸着,就连溅出来的酒沫都没伤及分毫。
倒是猫被吓得蹿得老高。
闫续后知后觉这人是故意的。
手里的两罐酒扔回桌上,闫续双手抱怀,后腰靠在餐桌边,好笑地瞅着林嘉:“敢不敢光明正大一些?”
林嘉也不否认:“下次一定。”
叮咚,叮咚。
门铃在这时响了。
闫续转身要去开门,林嘉先他一步去了玄关。
闫续手臂朝后,手摁住后腰别着的枪。
海底世界仇恨他的人太多,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住,就连陈副都不会知道他的位置。
所以一般不会有人上门。
门外是几个穿着酒店服饰的人,林嘉订了酒店的餐,他们负责送过来。
林嘉大手笔,这次送餐来了五六个人,推着两个餐车。
虽然是在酒店工作,做的也是服务性质的工作,但酒店属于管理处,他们这些人也是管理者,自然是认识闫续的。
当然,就算不是管理,海底世界也鲜少有人不认识闫续。
见到闫续,几个人愣了愣。
看林嘉的目光就复杂了一点。
“放在这就行。”林嘉面不改色。
闫续收回摁在左-轮-枪上的手,顺便捞起桌上一罐酒,手指勾了下拉环。
‘哐’地一声掀开拉环,反正地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随手丢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林嘉。
他发现林嘉没有和送餐的人说谢谢,脸上一派从容平静,好似对高价置换的服务习以为常。
会计这么赚钱么?
还是又被骗了?
林嘉推着餐车进来,闫续踢了一脚躺在地面的破酒罐,扫开餐车前进的阻碍。
餐车顺利无阻地来到餐桌边,林嘉纡尊降贵地把美食一一摆上桌。
闫续打算清理地面的狼藉,林嘉拦了他:“气味也不是那么难闻,放着吧,酒店没送香薰。”
实际闫续买的啤酒气味算得上不错,却硬是被林嘉贬低。
“随你。”
闫续顺了他。
二人在一片馥郁酒气中各自落座。
林嘉自己为自己倒上红酒。
闫续看了眼自己的那支高脚杯,清洗得锃亮。
屈指在杯壁敲了一下,闫续啧啧。
桌上准备的两支高脚杯,一支盛着色泽妍丽的红酒,一支锃亮反光却空空如也。
林嘉只给自己倒酒,没给闫续。
小气。
闫续把啤酒灌满高脚杯,罐里还剩一些,他仰头喝尽,随后捏扁瓶身,随意丢开。
“呵。”
一声轻笑。
闫续抬头:“笑什么?”
林嘉看着闫续面前的高脚杯,澄黄的酒液上堆着白色的酒沫,酒沫在倾倒时一瞬增高,又慢慢偃旗息鼓。
不知别人怎么样,反正林嘉没见过有人用高脚杯装发芽大麦酿的酒。大概啤酒也没想到自己能装进高脚杯,局促地蜷在杯底。
林嘉唇畔仍噙着一抹笑意:“没什么。”
闫续:“我知道,笑我滑稽,有什么不能说的。”
和前两次吃饭一样,闫续要把牛排一次性切成块。
“没有。”林嘉由衷,“闫队很可爱,忍俊不禁而已。”
闫续捏着酒杯,不太满意:“可爱不能用来形容男人。”
“闫队今年22岁,还是个大学生吧?”林嘉浅抿一口红酒,“学生应该算是男孩?男孩为什么不能用‘可爱’?”
闫续不和林嘉争辩逻辑,他仔仔细细地把林嘉端详一遍:“说的好像你的年龄很大,你几岁?”
林嘉:“40。”
闫续:“……”
他叉起一块肉,“那我不应该叫你‘嘉哥’,我应该叫你‘嘉叔’。”
在鱼肚里,闫续曾跟着肖遥和小甜称呼林嘉为‘嘉哥’。
林嘉理了理餐巾布:“闫队怎么开心怎么来。”
“啧。”闫续感叹,“想从你嘴里撬一句实话真难。”
他能查到林嘉居住的酒店,当然知道林嘉的年纪。
23,只比自己大一岁。
林嘉抬眸,不动声色地在满桌的菜品扫过一圈。
今晚的菜单在几天前就已经出现过,林嘉让猫吃了一些,现在他要看看闫续吃过哪些菜,是否和猫都对得上。
嘴上应付道:“闫队想听什么实话?”
闫续并不相信林嘉真会说实话,随口道:“为什么请我吃饭?”
林嘉道:“感谢闫队在鱼肚里的保护。”
“只是这个原因?”闫续把高脚杯抓在手中,林嘉的回答合情合理,但他知道林嘉没说实话。
“闫队好像不太满意我的答案。”林嘉发现了这一点,反问道,“闫队想听见的答案是什么?”
闫续叉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
他想到了林嘉那些短信,以及最后一条短信里倒映的身姿。
他肯定这顿晚餐不是出于林嘉的感激,他清楚这是林嘉的蓄意接近、刻意引诱。
所以他并不上当:“随便问问。”
林嘉等了一会儿,见闫续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他擦了擦嘴,开了口:“闫队没有想‘认真问问’的问题吗?”
闫续撑着脑袋看着他:“难道你会认真回答?”
林嘉:“不试试怎么知道?”
试试就试试。
闫续问:“你跟你的爱人感情好吗?”
他给林嘉挖了个坑,如果林嘉的答案是肯定,那么就无法解释现在的引诱森*晚*整*理行为。如果林嘉的答案是否定,这人之前的那套说辞就站不住脚。
林嘉道:“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我的回答是没有感情。”
他抬眸,“因为他不存在。”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闫续怔了下。
林嘉放下餐巾:“在悬赏处第一次见到闫队的那一天,猫跳到了陈副身上。我知道闫队在怀疑我故意伤人,如果不用那样的理由,怎么打消闫队的怀疑?”
闫续:“你觉得那样的理由就可以打消?”
“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林嘉辩解道,“但事实是猫受了惊,我一时没照看住才让猫扑向了陈副,我为此深表歉意。”
闫续不置可否。
林嘉也不期望闫续会相信这样的说辞,他耐心等待着。
闫续给他挖了坑,他将计就计留下了陷阱。
他说的是‘如果闫队是指我那位舌癌去世的爱人’,他在等闫续问‘怎么,你还有别的爱人?’
一旦闫续这么问了,林嘉就会看向闫续的双眸,意有所指地回答,‘现在暂时没有,不过未来会有。’
语言往往是撩拨里最高级的手段。
餐桌那头还沉默着,或许闫续还在琢磨坦白的可信度。
林嘉并不着急,他埋首继续切割牛排,把每个切面都切割得漂漂亮亮。
最终,他像闫续一样,一劳永逸地把整块牛排分割成众多的小份。
但闫续还没有开口。
林嘉耐心告罄,抬起头时,表情一僵。
——闫续不知什么时候醉倒在了桌上。
林嘉:“……”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掂了掂闫续面前的啤酒罐。
这个人抢救出来了两罐啤酒,一罐倒进了高脚杯,只喝了罐里的残余,其余的都还原封不动地装在高脚杯里。
另一罐则压根没有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