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两人真的有了肌肤之亲,之后赫连青回想起来,肯定会更加愤怒。
他这么一犹豫,再被赫连青发觉,两个人之间肯定又要出些问题。
但是嫌隙还没来得及生出,就有人在帐外通报,要请小王爷去一趟。
薄奚聆随着他坐起身,有些不明所以。
这件事情大概很重要,赫连青竟然完全没发现刚刚公主还未表现出来的拒绝。
他穿好了外衣,突然转回去,向公主伸出手,说:“一起去看看。”
他们去的并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地方,而是行刑的刑场。
赫连青拉着公主的手一同坐在了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黑布蒙头绑在行刑架上的男人。
那人赤裸着上身,鲜血淋漓,薄奚聆心内升起一阵寒意,他不知道小王爷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座下的那人应该是必死无疑,竟然劳动小王爷亲自来审。
几句交谈间,薄奚聆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乌北善战,也好战,一众骑兵叱咤草原,无人能敌。
赫连青所说的围猎,有时候是真的外出打猎,争个先后;而有时候,是去收拾那些不肯乖乖上供的附属部族。
栖居在贝纳草原上的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每个部族都致力于抢占更为肥沃的草场。乌北铁骑之下,所有部族都只能乖乖臣服。
这次围猎的结果薄奚聆有所耳闻,知道乌北的铁骑扑了个空,想要教训的附属部族逃得无影无踪。
赫连青一直是乌北铁骑的急先锋,这次被人摆了一道,他不恼怒是不可能的。
但是小王爷在战场上失利的情绪并没有一并带到公主帐中来,薄奚聆也就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此时坐在这里,他就全明白了。
赫连青的手在无意识地摸公主的发梢,神色全然不像往日,右手微微抬起,手指一落,一支铁箭便从暗处射出,刑架上的人立刻没了声息。
薄奚聆的眼睛上覆着一只手,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背叛者被射杀的一瞬,却已经浑身发冷,觉得那只箭是冲自己来的。
赫连青把他揽在怀中,仍然用手捂着他的眼睛。
公主一动不动,还能听见他和侍从交谈的声音。
侍从应该是跪下了,在向小王爷请自己的失察之罪。
赫连青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刚开始学武时他就跟在我身边,要说失察,也是我失察。”
身边的声息都渐渐远去,刑架都已经收拾干净,赫连青才慢慢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
小王爷大概做好了会吓到公主的准备,因此见他神色怔怔也没有过于吃惊,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说:“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不是故意不去见你,我怕我刚刚突然走开,你会以为是我找借口离开。”
这番话听起来应该是非常贴心的,但是薄奚聆还是没办法从刚刚的惊愕中缓过神。
他甚至在刚刚那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一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薄奚聆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觉得自己被小王爷的浓情蜜意迷惑了。赫连青在马背上出生,在战场上长大,对于欺骗和背叛毫不容忍。
他怎么能抱着留有余地的幼稚幻想?
薄奚聆一时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他对于薄奚一族来说,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求和的礼物远嫁乌北,成为无关紧要、可以随时放弃的一颗棋子。
可他还是希望苟且偷生的日子能够再长一些,他还想得到那颗能够救命的神药。
但他如今连开口说话都不敢,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从赫连青口中得到神药的下落呢?
他发愣的时间太长,可是小王爷也没有见怪,轻车熟路地要抱他回去。
薄奚聆一想到这一路会引起多少注视,立刻下意识想要挣脱。
赫连青却不生气,还笑了声,说:“你不好意思吗?没事,让那些乱嚼舌根的看看,到底是谁说的我厌弃你了。”
刚刚受的那点小委屈,小王爷都已经知晓了。
一回到公主帐,就看见鲜于家的小世子捧着枣糕,毕恭毕敬地亲自还了回来。
公主呆坐着看枣糕,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些荒谬。
小王爷已经凑上来,又换回往日那副明朗的笑容,问他:“我替你出了气,你不付点报酬给我吗?”
反正到时候也活不成,薄奚聆自暴自弃地想,他到时候要生气,也都等之后再说吧。
于是公主主动依偎上去,有些无所适从地抱住了他的脖颈。
小王爷明显没想到他真的会主动靠过来,愣了一下才揽住了他的腰。
随即,他感受到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第5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王爷这几日有些过于神采飞扬,草场无事,今日就和哥哥们一起外出跑马。
途中难免听到一些揶揄之言,但是赫连青这次听到耳朵里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觉得是他和公主的感情更加融洽,这种融洽如今已经尽显人前了。
虽然还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赫连青对于公主的亲近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但是那些揶揄的话听多了,赫连青终于察觉出不对。
刚刚大哥说他,“总算会用些手段了,还以为你真被一张脸就迷得优柔寡断了。”
赫连青不解,“什么手段?”
“你杀叛徒,还把那个河越公主带过去观刑,不是你的手段吗?”
这会儿赫连青终于意识到那件事的不妥之处,自己杀了一个向异族通风报信的奸细,但是公主也并非自己的同族。
赫连青有些后知后觉的惊骇——自己那么做,公主不会以为那是一种警告吧?
这段时间公主的亲近突然就变了味,赫连青如鲠在喉,毫无预兆地调转马头,挥鞭远去。
再过几天就是小王爷的生辰日,到处都在筹备这件大事。
小王爷平时打猎,打来的猎物总是送给遇见的牧民,因此这一路上也接收到了不少提前送来的生辰礼。
赫连青一路赶到公主帐去,别的都扔给了侍从,公主最喜欢的烤奶干倒是一直揣在怀里。
小王爷过去从来不需要通传,赫连青风风火火地跑进去,就看见那主仆二人坐在小桌旁,好像在编花环。
公主手边一堆散落的花叶,脑袋上还戴着一个。他今天没有束发,长发很随意地散了一肩。
小王爷在门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桐芜机警,先发现了他。
薄奚聆迟缓地抬起头看他,像往常一样等他自己走过来。
大概是突然想起了桐芜苦口婆心的教导,终于站了起来,打算去为小王爷倒杯茶。
在公主眼里,自己是在熟练地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是经过一系列崭新认知的小王爷却只觉得别扭。
也许昨天他还会觉得公主的主动是因为被他感化了,但是现在,小王爷只觉得触目惊心。
公主的茶已经递了好半天,赫连青才猛的回过神来。
他忙接过公主手中的茶水,在公主身旁落座,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
小王爷心里揣着事情,偷眼瞄了公主几眼,想看看他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但是公主好像茶一送完,就当他不存在了似的,探着脑袋去观察桐芜手上的花环到底是怎么编的。
桐芜左看看右看看,试探性地询问:“那我先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公主立刻露出了不同意的表情,明显是想学会她手上的花环编法。
赫连青这会儿也不敢表达反对,立刻就说:“编完再走吧,不用管我。”
但是坐着旁观也挺无聊的,小王爷试图搭话:“怎么突然想起来编花环了?”
他说着又看向公主头顶的那个花环,更觉得公主殿下美得像天仙下凡,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托着腮看他。
桐芜很了然地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河越的习俗,过生辰的人都要有花环戴。”
赫连青还没反应过来,桐芜立刻哦了一声,“刚刚让厨房给我们公主煮了寿面,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一下。”
这次公主没有阻拦,因为他手里的花环已经编好了。
赫连青立刻坐正了,问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看见公主点了点头,小王爷登时有些羞愧,按理说成婚都应该合过八字,但是他们的大婚从头到尾都很草率,他竟然连公主的生辰都不知道。
赫连青有些手足无措,说:“我们是同岁,那你还要比我早了三天呢……真是对不住,我都不知道。”
公主好像不怎么在意,拿起了那个看起来不是特别成功的花环,轻轻地戴在了赫连青的头上。
小王爷愣了愣,才说:“我也有吗?”
公主点点头,看了他一会儿,虽然花环被编得有些像草窝,但是还好小王爷的脸足够英俊,戴着草窝也同样英姿飒爽。
公主又向他身边挪近了些,像上次一样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段时间他和桐芜做了战略布局,讨论了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能活着离开的方法。
想来想去,小王爷好像是唯一的突破口。
经过总结经验,公主记得上次这么做时,赫连青看起来特别高兴,所以如法炮制了一次。
但是这次有点奇怪,小王爷任他靠在自己身上,却显得没有上次高兴。
薄奚聆有些不解,就抬起脸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相撞,小王爷显得更局促了。
赫连青的手不自然地搭在公主的肩膀上,很是心神不宁,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我刚刚从外面回来,什么也没有准备,你还没吃饭吗?”
公主觉得肩膀不是那么的舒适,又自己挪了挪位置,矮了矮身子,靠到小王爷的胸口,却感觉他身上到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王爷也想起来了,忙掏出带回来的烤奶干,递给他,说:“差点忘记了,专门带回来给你的。”
公主还靠在他怀里,自顾自打开了布包。烤奶干似乎刚出炉不久,还是热的,咬起来会有些咔嚓的脆响声。
赫连青听他专注地吃东西,有些迟疑地开口解释:“上次……”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桐芜就带着寿面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小王爷就把话收了起来,让他先吃面。
这位公主对小零嘴的热爱异于寻常,晚饭的确还在面前摆着,但是果脯点心也没有少吃,因此这碗面他吃了几口就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