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那么说,你不知道吗?”公主没有抬脸,闷声闷气地说。
赫连青佯装不知,说:“当然是因为我们公主非常的勤劳,不喜欢睡懒觉。”
公主终于抬眼看他,但是没什么好气,也不睡在他胸口了,转过身去,不想搭理他。
小王爷就贴在他的后背上,用手指描他的肩胛骨。
公主很怕痒,躲闪了好几次实在忍无可忍,很迅速地往被子里一钻。
小王爷就这样盲摸,还精准捏住了公主的脸。
很快,被子里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你很烦!”
小王爷脸上挂着笑,说:“你出来嘛,我有事和你说。”
被子里毫无动静,似乎在负隅顽抗。
赫连青也不急于把他薅出来,慢悠悠地开口了,“我们今天有事情要做,需要出门。”
被子里的人没有给他回应,但是行动上又往下藏了一截。
“你躲也没用,今天一定要去的。”小王爷用手指捻他落在枕头上的一截发尾,说,“几天前就该去了,但是那几天太冷,我就推掉了,今天还算暖和一点,怎么也得去。”
藏起来的人缓缓露出一双眼睛,看得出来非常不情愿,“要干什么去?”
“我们新婚刚过,按照习俗要去拜见长辈。赫连家有一些老人,不在王帐附近,我们今天要出门去拜见一下。”
公主最怕这种场景,他也不敢说话,到时候面对赫连家的长辈,他要干点什么呢?难道就站在那里傻笑?
这个场景光是想一想他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被子下拉住了他的手,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提议道:“那你和他们说我生病了,起不来床。”
“这种话可不能说,”小王爷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刚刚新婚就生病,听起来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公主都被他唬到了,还以为这样说会犯什么忌讳,结果听到后半句,公主好奇的目光瞬间消失,再次钻了回去,不想和他说话。
“他们都很和蔼的,是些年纪很大的老人家了,不会为难你的。”小王爷宽慰道。
公主闷闷地哦了一声,说:“那我不能和他们说话,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你不用说话,我会帮你说的。”小王爷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们会做一种很特别的吃食,你不想尝尝吗?”
就算有好吃的东西,但是要在长辈面前乖乖坐一天,公主宁愿不吃。
“我们拜见一下就可以走了,要走好几家呢,不会让你一直待在那里的。”小王爷一下就看穿了公主的忧虑。
公主这会儿才算是稍微放下心,仰着脸看他,说:“那可以……只吃东西,不说话吗?”
小王爷一乐,说:“当然可以。”
他们起来时就已经不早了,外面的车马都已经备好,还准备了不少礼物,要一道带去。
公主裹得严严实实,扶着小王爷的手坐上了马车。
自从来到乌北,他很少坐马车,但是能出去骑马的日子也屈指可数,最多就是在王帐附近走走看看,还时常会被侍卫拦下来。
乌北处于最开阔的贝纳草原上,可他却不能去看这个草原的全貌。
公主越来越能明白,为什么桐芜最初会不赞同他对小王爷不冷不热的态度。
在这个习惯了征战的部族的土地上,有多高的地位,便有多大的权力,而权力与自由息息相关。
可不知道为什么,公主的心中却总有不安。
好像这样宁静的生活,只存在于这个寒冷的冬天。人与马都要休息,雪路难行,乌北不会在这个时候兴起战争。
可是等到冰雪融化,战马可以肆意驰骋,这样的安稳还能继续吗?
公主靠在小王爷的肩膀上,透过掀起的布帘,向白雪皑皑的草原望去。
冷风透过缝隙吹入车内,赫连青看了他好一会儿,去摸他的手,说:“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公主回过神来,将手收回来,任他握在手里,说:“我只是在想……等到开春,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赫连青说:“你是夏天来到的乌北,还没有见过春天。等到春天,草原会变回绿色,还会有一山又一山的小花,很漂亮,溪水里还有小鱼……你会不会捉鱼?”
公主摇摇头,他只见过养在院子水缸里的鱼。缸里的水是死水,但是没有办法,宫殿后园的池水都干涸了,夏日热辣的阳光将花草都晒得干枯,鱼虾没有办法活下去。
可是水缸里的鱼也活不了太久,那座宫殿有好几个偏殿,里面也住了一些疯子,那些人有时候会披头散发地从他面前跑过去,用手捞起缸里小鱼的尸体,把它们塞到嘴里,一嘴都是血水,再将他们吐出来。
公主打了个冷噤,才从才从那些回忆里抽离出来,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那里没有小河。”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赫连青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就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说:“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去游水,等到春末,阳光就能把溪水晒得发热,你用手去摸,都是温嘟嘟的。”
公主听他说话,就轻轻地嗯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点害怕春天的到来。
他们到达长辈家中时,差不多赶上午饭。
赫连青没有骗他,这里的长辈都十分随和,不像乌北王,远远望去就让人生畏。
公主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这些长辈都是赫连青的什么人,反正他也不能说话,只需要乖巧地微笑就够了。
一位年纪很大的婆婆坐在他的边上,她的皮肤似乎已经被岁月的烈阳晒得干枯,手背上的脉络像藤蔓,有些粗糙,握着他的手和他说话。
她的话语间总是掺杂了许多乌北话,公主听不懂。但是他懂不懂都没有关系,反正都只需要乖巧微笑。
赫连青一直坐在他身边,适时地搭上几句话,不至于让场面冷下来。
有些好听的夸奖的话,赫连青都会转述给他听,可是这次,婆婆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赫连青,说了一句什么,小王爷没有转述,还嗤嗤笑了起来,自顾自用乌北话和婆婆畅聊。
公主夹在中间非常迷茫,就悄悄用没被握住的手去拽赫连青的衣服。
小王爷大概是故意的,回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有给他转述刚刚都说了什么。
婆婆一离开,公主立刻看向他,说:“你干什么笑这么开心?”
赫连青但笑不语,指了指侍女端上来的两碗吃食,说:“这个你见过没有?很好吃,你一定喜欢。”
右手边这个碗里的东西公主认得,是酸奶,比起奶茶,公主更喜欢这个。
这个东西根本不需要小王爷介绍,侍女走到他身边他就闻到了酸奶的味道,立刻坐端正了,来迎接他最喜欢的酸奶。
但是小王爷按住他的手,说:“这碗是炒米,要把这两样东西拌在一起,撒点白糖。”
公主不解,但是照做了。
口感不太一样,但是公主喜欢。他吃得很专注,甚至连小王爷凑过来和他说话,他都没空搭理。
小王爷眼见自己失宠,凑过来悄悄说:“你想不想知道刚刚婆婆说了什么?”
公主看也不看他,还换了个方向继续吃。
“你怎么不理我啊?”小王爷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刚刚不告诉我。”公主舀酸奶的动作明显增添了一些愤怒。
赫连青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刚刚旁边有人,我说了,你肯定会不好意思,不是不告诉你。”
这勉强算一个理由,公主有些动摇,就转回来,说大发慈悲地说:“那你说吧。”
赫连青笑了笑,说:“她说你漂亮。”
公主听惯了这种话,还是耳朵一红,还要假装镇定,但是勺子乱七八糟地乱舀了一通,还要说:“我知道啊。”
小王爷乐了,哎了声,说:“还有一句,要不要听?”
公主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潜台词——他一定是要报酬的。
“我不会在这里亲你的。”公主警惕地看着他。
小王爷喊冤,“我可没这么说。”
公主哼了一声,不理他。
小王爷又碰了碰他胳膊,小声说:“晚上回去告诉你。”
第36章 睡前要吃的酸奶
他们拜访第一位长辈时还算愉快,公主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但他没想到赫连家有这么多长辈,直到天黑才折返。
虽然公主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他觉得好累,刚回去就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王爷走过去,只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就坐在他身边,伸手揉了揉,说:“吃了一下午,确实该累了。”
公主缓缓转过脸,送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说:“我又不能说话,不吃还能干什么?”
说完又摔回被褥间,一动都不想动。
小王爷想拉他起来洗澡,伸手一摸,却觉得他额头有些发热,顿时一惊,忙把他拉起来,仔仔细细摸了一遍,问他:“不舒服吗?”
公主似乎昏昏沉沉的,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脑袋有点痛。”
此时小王爷总算明白,公主天冷就不肯出门实在是一种自我保护,况且今天不算太冷,而且几乎都待在有炭火的帐内,都能让公主着凉了。
公主最讨厌生病,此时听他这么说,还非常顽强地想要逃走,说:“我只是有点困。”
但是没能如愿,很快就被小王爷抓了回来,控制在了手臂间。
在等待大夫到来的时间里,公主已经被塞进了被子里,露出有些发红的脸颊,嘴巴还在负隅顽抗,“我应该没有着凉,只是太累了。”
“你说了不算。”小王爷无情地否定了他。
“我说的当然不算了。”公主开始怪声怪气,“只有你说的话才算。”
赫连青觉得他好笑,说:“生病了就要看大夫,这个你也要生我的气吗?”
公主的喉咙逐渐发哑,还在坚持和他吵嘴,“我生病了,说话就不算了,平时我说话也不算啊,都是我听你的,你是我的丈夫,我当然要听你的话。”
这就话说得似有怨气,小王爷想起了一些夜晚,就没有回嘴,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公主已经不理他了,别过脸去,留给他一个还在生气的侧脸。
赫连青完全知道他的这股气从何而来,上次风寒看大夫,一连吃了好多天的青菜粥。
现在一说大夫要来,公主自然而然就开始仇视所有和大夫站在一边的人,包括自己的丈夫。
大夫刚走进来,公主的气焰就消散了,甚至有些无助地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赫连青看他那个表情有些想笑,但是如果在此时笑出来,公主将在未来三天都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想到这里,他就忍住了。
果然是着凉了,大夫到桌旁去开药方,公主又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看着小王爷,似乎希望他去阻止大夫抓药。
但是赫连青坐在他身侧,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我让人给你拿蜜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