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的公主 第36章

公主深感惊骇,他想起南浑人要他做的事情,好像有没有他,河越的结局也不会有所改变。

他这样想,情不自禁地说了出口:“既然总是逃不掉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我来这里……”

赫连青看着他,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公主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有些下意识的不安,轻轻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什么也没做过。”

赫连青看他这副什么事情都藏不住的样子,根本也不觉得他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但是为了从他嘴巴里听到更完整的实话,小王爷还是非常正经的向他做了保证。

公主的生母很不受宠,长年形似幽禁的深宫生活把她逼疯了,这些事情在公主来到乌北没多久,小王爷就都已经非常了然了。

他要把公主留在枕边,没有细细调查过一番是不可能的。

但是对外,公主是贵妃的女儿,要和战胜国和亲,河越当然要给他一个好听的身份。

公主将南浑人的计划和盘托出,其中当然包括莫斥也,但他隐藏了桐芜的来历,他知道,桐芜也是南浑人。

这些计划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小王爷总觉得哪里奇怪。

公主的生母也是南浑人,莫斥也得知她的现状,想利用她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王爷沉思了半晌,就算公主不说,他也能猜出来桐芜的来历。

可是仍然奇怪,就算桐芜不去引导,河越也要把所有适龄的公主选出来,有权有势的妃子必然不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他们的手迟早会伸到薄奚聆身上。

那么桐芜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公主还在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说:“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件自己的私事。”

赫连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说:“什么事?”

公主叹了口气,说:“我阿娘已经病了很多年,我听说,乌北有一种神药,可以治百病,我想……如果能拿到这种药,是不是就能治好我阿娘的疯症。”

赫连青眉头紧皱,说:“什么药?我怎么不知道。”

“叫七星丸。”

“没有这种东西。”赫连青肯定道。

公主顿时有些慌神,“怎么会呢……还说,这种药治好了王妃,只是非常稀有,轻易看不到。”

赫连青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说:“那都是假的。”

“我母亲的母家势力强大,她嫁给我父亲后,手里仍然有很大的权力,我有一个长姐,两个哥哥,都是一母所生。生儿育女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损伤,我还很小的时候,她的身体状况就越来越不好。那时候正值外戚动乱,乌北内外乱成了一锅粥,她不能倒,才编出这么一个故事。”

公主一直坚信的东西在一瞬间都被摧毁了,他愣神了好半天,才说:“那……他们都相信了吗?”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那些人就不敢动,这就够了。”

赫连青说起这些事,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大概权力的争夺与更替太残酷,他已经没有办法太过伤悲。

公主还在发愣,他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赫连青看着他,说:“你这么久以来,为什么不问我?”

“我怕你觉得我是对你有图谋,才留在你身边的。”

赫连青一笑,说:“你有没有图谋又怎么样,有图谋更好,我反而觉得安心。”

公主看向他,说:“为什么要这样想?”

赫连青说:“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如果没有图谋,还要忍受乌北族人对你的排斥,忍耐那么多不公正的眼光,我怕你会觉得我也一样那么讨厌。”

“有图谋就不一样了,我对你有价值,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也许你就不会那么容易憎恨我。”

公主不理解他的话,“是否憎恨一个人,和他的价值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把赫连青问住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是他总是这么认为。

他能够为他的父亲做前锋,与父亲的政治眼光一致,他才能获得和哥哥们不一样的待遇,才能够永远站在山顶,不变成权力争夺中的牺牲品。

公主看着他,说:“你说没有那种神药,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讨厌你。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和价值不价值的有什么关系?”

赫连青没有说话,只是亲昵地和他依偎在一起,没有再说这件事。

公主很累了,他很想睡一会儿。

小王爷突然说:“河越的情况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

公主又仰起脸看他,点了点头。

赫连青说:“河越王冬天就死了,两个皇子打得不可开交,这也许就是南浑没有动用你这颗棋子的原因,他们想等河越自己消耗殆尽。抢占这片沃土,比和我们兴兵要划算得多。”

公主顿时有些激动,说:“那我阿娘……”

赫连青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这些消息,也是开春后才传来的,但是发生的时间恐怕更早。”

听他这个语气,公主心中已经隐隐有些预感,抓着对方袖口的手指都在发抖。

赫连青轻轻地说:“你以后都不用再去想什么神药了,你既然来到这里,我会保护你的。”

薄奚聆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心头竟然没有太多悲恸,他反而觉得释怀。

在那样的地方,清醒地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还是很伤心,阿娘没有疯的时候,并不是那样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赫连青摸了一会儿他的脸颊,才说:“河越的处境很危险,你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我必须要坐上那个位置,才能保住你。”

公主现在都明白了,有些颓丧,说:“如果真要杀我,并不需要理由。”

赫连青似乎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突然很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说:“所以我说,我必须要赢。在乌北出现大变动之前,你什么都不能做,不要让任何人抓住你的把柄,你懂不懂?”

公主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他要应付老贵族,还要提防自己的亲哥哥。

说不准哪一天,就要对自己的至亲刀剑相向,赫连青并非无情之人,这些时日他的心中一定饱受折磨。

公主有点难过,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不能为他分担痛苦,还要害他担忧。

他的眼中有些眼泪,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

赫连青看他要流泪,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他了,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太紧张了。”

公主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不是因为这个。”

赫连青觉得自己说了太多沉重的东西,有些后悔,就故意说道:“不是因为我,难道是因为我打发了那个金色头发的随从,你难过了?”

公主立刻瞪他,说:“我都解释过了,你怎么还怪腔怪调的。”

赫连青把他抱紧了,说:“你怎么还敢发脾气啊,我特意来给你送点心吃,结果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摸别人的头发,我不能生气吗?”

这件事的确是公主理亏,他支吾了一下,才说:“我不是和你认错了吗?我当时只是看着稀奇,才忍不住去摸了一下,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

“你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

公主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说:“不可能吧,他就算不怕我,还能不怕你吗?”

赫连青忍不住一笑,说:“别人的心思我也猜不到,我只知道,离我们公主这张脸那么近,很难不动心吧。”

公主觉得这句话是在调侃他,又不想说话了,脑袋往下一缩,闷闷地说:“我想睡会儿。”

刚刚还死命折腾的小王爷这会儿又阻止他睡觉,说:“待会儿就该吃晚饭了,嬷嬷叫不到你,又该说你不按时吃饭了。”

公主和小王爷有一条同样的软肋,就是曾经是小王爷乳娘的这位嬷嬷,因为小王爷几乎是她带大的,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很高,人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这位嬷嬷大概也是除了乌北王以外,唯一一个能把小王爷骂得不敢说话的人。

公主哼了声,说:“都怪谁啊,我根本起不来,我不要去吃饭。”

赫连青趴在他耳边轻轻说:“等会儿被嬷嬷骂,你可不要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可帮不了你。”

他这么一说,公主突然领会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决绝地翻过身睡去了。

小王爷左劝右劝,公主就是不肯配合,没多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赫连青没有办法,只好挨着他一起睡会儿。

到了晚膳时间,侍女来叫了两次,实在不敢再叫,于是桐芜亲自出马了。

小王爷此时已经醒了,公主还窝在他怀里沉沉睡着。

桐芜轻声说:“嬷嬷要骂了,小王爷先去吧,我再叫一下。”

虽然嬷嬷的管控非常严格,但是按时吃饭后,公主的身体状况明显好了很多,因此没有人敢反驳。

小王爷也怕被骂,但是他知道,今天怎么也逃不过了。

桐芜轻轻拍了两下,公主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睛看见她,轻声说:“我太困了,能不能晚一点吃。”

刚刚的确是憋了些坏主意,但是一旦睡着,还真的起不来了。

桐芜看了他一会儿,说:“那好吧。”

公主却突然翻过身来,说:“你要告诉嬷嬷,我为什么起不来,你懂吧。”

桐芜听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的意思,笑说:“都困成这样了,还不忘记这种事情。”

公主眼睛已经又闭上了,还笑了笑,又睡着了。

桐芜只是欲言又止地转达了一下,嬷嬷的眼刀就已经扫到了小王爷身上。

但是嬷嬷这次竟然没有骂得很凶,只是劝诫了很久,让小王爷不要这么放纵,对身体有害。

小王爷全程点头称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等他折返时,公主还在睡着,听见动静又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还无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他躺过来。

小王爷躺回来,摸了一会儿公主的耳垂,公主才悠悠转醒。

赫连青说:“我已经被骂了,你心里好受些了吧。”

公主眯着眼睛笑了笑,说:“就告诉你,不要白日宣淫……”

赫连青撑着脸颊,离他更近了些,说:“你不要让我担心,我就不会这样了。”

公主不信,说:“你前两天也是这么对我的,我现在还很痛呢……今天更痛了……”

他摸了摸胸口,又有些愤怒了。

赫连青手探过去,说:“我看看。”

公主立刻警醒过来,扯过被子把自己藏起来,怒道:“不准看!”

赫连青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知道,我看见你和别人拉拉扯扯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公主还很困倦,说话有些模糊不清,说:“你都做过了,还要问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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