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他一片赤诚的真心。
云殷垂了眸,掩去眼底难得而突然的情绪波动。
然后,他想到了一件事。
其实,最令他惊讶的,还是今日李昭漪朝堂上的果断。朝臣都当是他的授意,其实,只有云殷自己知道,他确实是一念之差,想看看李昭漪能不能把这其中的关窍想通。
这是一个简单又随手的测试。
李昭漪想通了,也通过了他的测试。
但是……
李昭漪在中场休息,默默地吃下人端来的点心。
串起来的糖葫芦失去了签子,被摆在盘中。做糖葫芦的小贩听说自己的糖葫芦得了皇帝的亲眼,皇帝还允许自己回家探亲,感激得不行,一盘给他一个口味做了一颗。
李昭漪吃得脸快埋进盘子里,眼神纯净,想法也纯净。
云殷突然道:“陛下。”
李昭漪把糖葫芦咽下去,头也不抬:“嗯?”
云殷看着他,顿了顿:“顾老告假一事,昨夜臣本该提前知会陛下。但臣没有。不仅如此,今日朝堂之上,臣明知陛下措手不及,却冷眼旁观。”
“陛下……有生气么?”
第36章
这些话一出口,云殷自己先沉默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算计、试探,都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只有把自己人都算进规划的一环,事情才会显得逼真。
他和常梓轩之流,更是早已习惯了走一步算十步。
别说这种小事,前两天他为了让李昭漪明白为君之道,还不是利用了陆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暴露给了李昭漪。他突然就觉得……
得解释一下。
至少,得掩饰一下。
他说:“臣只是想让陛下尽管熟悉朝堂,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万一臣不在,那陛下得独自应对。到时候,陛下总要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决定。”
听起来冠冕堂皇。
只有云殷自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昭漪的反应。
李昭漪先是因为他第一个问题愣了一下。正在思考的时候又听到了云殷后面的话,他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有些紧张地说:“你要出去吗?”
云殷:。
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但他还是道:“可能。例如若是边境有事,臣就有可能要离开京城。”
燕朝眼下的境况就是,除了云氏,几乎没几个能领兵打仗的将军。而恰恰是云氏坐镇,使得周边的外敌看着孱弱的燕王朝蠢蠢欲动,却始终不敢来犯。
打仗。
那有点远。
李昭漪稍稍放了点心。
他想了想:“……是会有点害怕。”
云殷“嗯”了一声。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李昭漪道,“我总要面对这些。”
他顿了顿,“总不能事事依靠你。”
他不知道云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是这个问题恰好契合了他近日忧虑的事。他不能再依靠云殷,他要在云殷面前变得独立起来。
听了他的话,云殷起先脸色缓和了些。
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的神情又微微停顿了一下。
李昭漪没有注意。
云殷的身后,蔺平已经进来了。
-
这应当是李昭漪出宫之后第一次见到蔺平。如果要问他离宫之后最舍不得的人,除了云殷和陆重,那就是蔺平。
很奇怪,明明蔺平和顾清岱是同时教他的,但是在李昭漪心中,这两个老师的分量并不相同。
他更喜欢、也更亲近蔺平一些。
哪怕他更严厉。
他的出走蔺平应当是知晓的,但对方什么也没说。
只是授课结束,蔺平道:“陛下。”
他顿了顿,“老臣虽不待见云殷,但老臣知道,他从未有过叛心。也只有他,在眼下,才能镇住燕朝这岌岌可危的朝堂。”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澄明,“陛下愿意回来,是我朝之幸。至于云殷,他性子顽劣、性格偏激,还望陛下,多担待着些。”
他向着李昭漪行了大礼。
李昭漪将他扶起。
晚上就寝前,他将这事告诉了云殷。
云殷笑了。
“蔺老还会说这样的话呢。”他道,“难得。”
说着难得,他的脸上却没有意外之色。
李昭漪知道,虽然他和蔺平表面上不对付,但其实感情未必有多浅。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也只是零星地听了一嘴。
他其实挺好奇过去的事的。
那些他在,却始终没有参与的时间。
尤其是云殷和李昭钰,还有常梓轩他们在东宫的旧事。
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也得云殷愿意讲。
他不知道云殷愿不愿意讲,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件事。聊完蔺老,刚洗完澡的李昭漪穿着柔软的寝衣,披着发尾还有些湿的头发,看着这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他说:“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殷的神情也很理所当然。
他说:“陛下,您说呢?”
*
他们的亲吻总是从对视开始。
边被亲边被一把抱起的时候,李昭漪还惦记着烛火。
他小声地喘着,说:“能不能……熄了。”
他们的前几次都在昏暗里,不是因为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来不及了。云殷需要确认什么一般把他按在床上,那会儿外面都是兵荒马乱,他们在澄明殿做着最荒唐的事。
哪怕是李昭漪,最终闭上眼的时候,心里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但是现在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李昭漪看着明亮的烛火,心中蓦然生出一丝羞耻。
云殷亲他的侧颈,克制不住地碰那片温热细腻的皮肤,间隙里,他哑着声说:“陛下又害羞了?”
他说:“臣想看着陛下。”
李昭漪:“……”
他咬住嘴唇,别过脸,头发掩过脸,不想让他看。
云殷也不逼他。只是关键的时刻,不给他痛快。让他又硬生生地转过眼瞪他。
“陛下。”
云殷亲他的眼睫,“乖一点。”
……他已经很乖了。
他对着自己的臣子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在龙床之上被肆意侵/犯,列祖列宗看见了,都要破口大骂一句没出息。他看着晃动的账顶,在某个瞬间有点恍惚地思考。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君臣。
他和云殷,到底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上。
但很快,他连这样漫无边际的想法,都没了时间思考。
-
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李昭漪看着云殷,都很难想象他在战场上的样子。
云殷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
他和京城里舞文弄墨的世家公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他要更加俊秀,更加夺目。除此之外,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很难将他和风沙粗粝的战场相联系。
他唯二能感受到云殷的强势的场合,第一是对方有杀意的时候,第二,就是在床上。
他的第一次就是和云殷。一切都是经云殷的手调教。
什么反应、什么姿势,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云殷一点点地引导他、诱哄他,把他调教成他最喜欢的、最想要的样子。
然后,失控的还是云殷。
李昭漪有的时候会想,如果换了一个人,他还会不会露出这样的反应。
是恰好是他,还是因为是他。
这个问题无从考证,对于他们现下的关系,似乎也没有考证的必要。他只能尽力配合云殷,同时调整自己。
今天的云殷比前几日要温柔许多。
做了两次之后李昭漪没剩太多力气,但尚且能撑起身喝云殷给他喂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