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左礼,温子涵被挑起的情绪再次落回原处,他看着虚空的雨幕,用极其冷静的语气道:“或许,不是他,不再是他。”
他与左礼是过去许许多多的年里一起长大的执着和在无数个痛苦黑夜里的救赎,他太可怜,把左礼当成了唯一的光。可是在尝试结束他的生命后,他恍然有些其他的感觉——左礼不是无可替代的。
最简单的,他为左礼跳游泳池自溺时,是霍星出现把他救了起来;他因为重视左礼却被他伤害抛下时,是霍星出现带他离开……他是个有病的人,他会不顾鲜血淋漓去卧倒在荆棘里只为了看花,也会在濒死之际拉住带他逃开荆棘的飞鸟。
他的话模模糊糊,霍星不知道该怎么去想,他问:“左礼是你的哥哥?如果你为了逃避和报复,不建议你……”
“霍星。”温子涵蹙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觉得我在退而求其次?我在报复他?”
谁会为了报复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去找另一个?不在乎的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不会在乎。他可以是疯子,却不是傻子。
霍星哑然:“不是吗?”
温子涵道:“不是。”
霍星松了口气,“那你是……”
难道是喜欢他?
这应该吗?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你给我一种,别人给不了的感觉。”温子涵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感觉,并不能很好的表述,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霍星:“……”
好熟悉的渣男语录啊。
又土又老。
“你不信?”霍星的眼神太奇怪了,温子涵心里不太开心,这明显是没相信他。
真是可笑。
明明是霍星来招惹他的,刚才吻他连他的舌尖都咬破了,现在却又一副纯情、不谙世事的样子。
霍星摇头。
“不信。”
一股憋闷烦躁的情绪从温子涵的心底爆发,他冷冷道:“那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他抬脚就要离开。
“啊。”崴伤的脚腕在刚才发生重大感情的转折点时努力降低了它的存在感,导致温子涵完全忘记了他的脚腕还在疼,此时一抬脚他就毫无防备地跌倒在地,被霍星一把抱进了怀里。
霍星无奈地半跪在地,坚硬的山石路面崎岖不平,硌得他的膝盖疼得很,外面的逐渐变小的雨已经溅到了他的裤子上,洇出几团暗点。
“怎么样了?为什么就当没说过?你真的在骗我?我就知道了。”
“谁在骗你?”
霍星说:“怎么多说一句都不行?”
温子涵按住他的手,“你不信,有必要多说吗?放开我。”
霍星突然笑出声,“你说,我想听。”
“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啊。”霍星说起来也脸热,“……不是喜欢我吗?你真的在骗我?”
温子涵:“……”
他幽幽地审视着霍星。
霍星很不自然地看向外面,“不说就算了。雨好像要停了,我们去找酒店吧,不知道有没……嗯?”
——怀里的温子涵骤然伸手掰过霍星的脸,又亲了一下他的唇,“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你想听几遍,我就说几遍。”
霍星愣住了。
他几乎很少、甚至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坚定地说喜欢他,这简直比刚才的吻还要令他心脏乱跳……他与温子涵四目相对,垂下眼,脸上发热染上薄红。
“嗯,还有……”
温子涵勾了勾唇。
“什么?”
霍星说:“你ooc了。”
温子涵:“……”
大雨转小雨,小雨转阴,虚空中已经不见半点雨滴了。机缘巧合躲在巨石下,有预谋的亲吻,再到一瞬间的确定关系,霍星拉着温子涵走出巨石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犹如梦中。
“天还没黑。”霍星说,“我们继续爬吗?”
温子涵的脚腕还疼。
“你不是说找酒店?”
霍星想到他的脚腕:“那就找酒店问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先去酒店休息吧。”
主要原因是他现在浑身是劲,一口气爬到金波台都不是问题。如果温子涵不行,他可以背着他爬。
如果说爬山是为了排解愁绪,那目标已经达到了,温子涵对爬山兴意阑珊,答应了霍星去找酒店。
伏羲顶穿过一个种满了桃树的走廊,就到了这里唯一一个酒店,洞月山庄。青山上的物资很贵,但是酒店套房的价格只要399,尚且在他接受的范围内,只是花完了他身上的所有的钱。
“走。”拿到了房卡,霍星转身继续拉着温子涵走,可是温子涵走了一步就蹙眉,难忍地弯下腰。霍星一下子就被吓住了,“怎么了?”
温子涵看他凑近,轻声道:“你背我。”
霍星挑眉,“上楼是坐电梯的。”
温子涵反问道:“你背不动我?”
毕竟还是少年气息满满的,霍星吃软不吃硬,但是绝对吃激将法,还是来自温子涵的激将法,他笑了一声:“背你走楼梯都不是什么难事,上来。”
温子涵如愿以偿地趴到了霍星的背上。虽然十八岁,可是天生的本钱是不看年龄的,温子涵只感觉到背着他的这句躯体宽阔又有力,像一座已经初露锋芒的小山,他是长在山上的一棵树,被安全感包围。
“重吗?”
霍星拍了拍他的屁股:“轻飘飘的。”
温子涵闻言将脸贴到霍星的颈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看着两边的路往后退,看着霍星等在电梯口,“不是走楼梯都可以吗?”
“我想早点休息。”霍星说。
电梯门打开,他背着温子涵走进去,为了方便,干脆没有放他下来,干脆直接背到了套房的门口,刷了房卡走了进去。
套房只有一张床,位于房间的中间,霍星将温子涵放到床上,微微吐出一口气,也跟着坐在了床边。流了汗又淋了点雨,空气本来就潮湿,两人的身上都有点黏腻。没有带洗换的衣服,先洗澡的想法也只能搁置。
套房里是密闭的空间,刚刚两颗心都要贴近的人此时身体也挨得极近,温子涵靠在霍星的背上,问道:“你妈为什么打你?”
他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换句话来说,他现在直面地关心霍星,想要从他的口中第一渠道获取他的所有信息。
“因为……”霍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温子涵的身份已经从温子涵变成了温·男朋友·子涵,“因为我的成绩,我上次考试排名倒数第三,这次打算考倒数第十。”
说到成绩,温子涵又想起前天霍星随口说出来的正确答案,他眼眸微眯,“真的是倒数第十?”
“也许是倒数第十二……十三。”霍星毫不在意地耸肩,“谁知道呢?希望他们都考好点,我来给他们垫底。”
温子涵并不是蠢人,稍微一想就想出来了其中的关窍,他难得觉得什么有意思,“下次考个倒数第九十九。”
霍星看他:“有什么深意吗?”
“没什么深意。”温子涵说,“我只是喜欢这个数字,因为今天是个让我觉得不错的一天。”
闲聊了几句,毕竟是新鲜出炉的情侣,气氛不是一般的时候可以比的。霍星休息够了,起身道:“我看看你的脚踝。”
温子涵翘起一只脚。
霍星淡淡提醒:“是另一只。”
温子涵顺从地改变,翘起另一只脚。霍星半跪在地上,温子涵的双手撑在床上,垂眼看着霍星脱去他的鞋子和袜子,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的脚。霍星的手虽然也白,可是跟温子涵的脚摆在一起还是不够看的,白色也被衬托成了小麦色了。
“还好你不是臭脚。”霍星很满意。
要是男朋友的脚很臭,他得拿出十足的耐心和屏住呼吸的能力来为他检查和按摩脚腕,到时候恐怕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温子涵:“……”
破坏气氛这方面,霍星是有一手的。
霍星一只手捏住他的脚腕,一只手托在他的脚心,微微动了动,左右按摩着,他满脸严肃,看起来很专业:“我是个外行,要是明天脚腕还很疼的话,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话音刚落,温子涵的脚瞬间收了回去,他曲着腿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抗拒:“我不去医院。”
霍星想起了温子涵对医院避之不及,也存了两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
人是不可能不去医院的,如果是什么可解决的因素,能克服还是要努力克服的。
温子涵道:“我怕打针。”
霍星扬眉:“可是针灸的话好得很快,你……真的这么怕?我下次不说了,别怕。”
温子涵想起针灸那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的画面,惊得脸色都苍白了不少,手死死地抓着底下的被子不放开,像是在遭遇了人生最恐惧的事情,扔了个枕头去砸霍星。
套房里的空调呼呼吹着,身上黏腻的潮湿感都消退了不少,没一会儿人也神清气爽了。
考虑到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霍星早就饥肠辘辘,他在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颗水果硬糖,才撕开包装纸就见温子涵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迟疑地抵触水果硬糖:“你要吃吗?”
“什么味的?”温子涵道。
“荔枝。”
温子涵从霍星的手上抢夺走水果硬糖,含进了嘴里,硬糖在口腔里融化,是荔枝的味道,只不过要甜很多。
“你饿了?”
霍星点头。
“那就去吃饭。”温子涵很善于观察人,跟霍星认识以来他就发现了霍星似乎很容易饿,基本有吃的他都会吃,想起梁珍珠对他的态度和霍星脸上的巴掌印,他油然而生对霍星的保护欲,“你的手机给我。”
“嗯?”
温子涵说:“你和你妈正在吵架,想必这段时间她不会管你,你的吃喝有影响吗?”
“……没有。”
温子涵也不戳破,他在微信上登了他的微信,又点了霍星的聊天页面,面不改色地给他转了三万。
“以后我来养你。你需要什么、想要什么,都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