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是啊陛下,这贼人可是……西域进贡来的。”
“西域。”皇帝躁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细细揣摩着,忽地打翻了案间的点心,脸上戾气未散,“朕瞧着这些人真是好日子过够了!”
剑奴很快就被带进了大狱之中。
这次陛下盛怒难消,这西域来的美人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瑾王殿下被送进了陛下的晨阳殿,几个老太医轮番伺候着,彻夜未眠。
一直忙活到晨光熹微,才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贺裕僵直着身子躺在床上,哪怕抬个手都会牵扯到右胸的伤口。
早膳是清粥,还是宫女一口一口喂的。
干燥的唇角翘起白皮,吞咽的动作都不敢太大。
贺裕怒火中烧,若不是这贼人行刺,他至于跟个废人一样躺在这吗?
“那剑奴……何在?”开口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身边跟着伺候的是一个小太监:“回禀王爷,陛下派侍卫将行刺之人押入大狱了。”大狱?
这是要严刑逼问了?
贺裕猛然间想起这贼人行刺前的最后一句话,对方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也怪他穿得一身黄袍,还绣着蟒纹,这西域来的不识亲王礼服,认错也难免。
不过……想起自己是为皇兄挡了一刀,他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
皇兄登基不过数月,根基未稳,若是受了重伤耽误上朝,怕是又要被那些老奸巨猾的“重臣”钻空子了。
“皇上驾到——”
正当贺裕神游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道嘹亮的通传声。
“皇兄……”贺裕作势要起身。
皇帝朝他摆了摆手:“你且躺着便是。”
“臣弟给皇兄添麻烦了。”贺裕虚弱地咳了两声。
“有人要害朕,你替朕受了这一剑,何来添麻烦之说?”皇帝看见他苍白的脸,声音沉了下来,“现在可好些了?”
贺裕阖上眼睛:“好些了,不过怕是要养些时日。”
“朕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皇帝坐在他身侧,安抚道,“大狱那边传来了消息,昨夜的剑奴是西域乌夜国人。上个月乌夜国大败于郢水,割了两座城,又赔了几十车金银珠翠,这贼人是来复仇了。”
这个说法倒是在贺裕意料之中。
紧接着,皇帝又道:“狱使给那贼人留了一口气,你若是难消气,便将人带回王府吧。”
贺裕想起那双美丽的眸子,又想到了大狱中那些狱卒的手段,感到有些可惜。
其实他对美人还是很怜惜的。
不知道那些狱卒给人折腾得手脚还齐全吗……
若是残了四肢,便不美了。
贺裕没有拒绝:“多谢……皇兄。”
【作者有话说】
齐国篇只有七八章的样子,马上就会进入乌夜国滴~
第2章 砧板鱼肉
贺裕在皇宫修养了七日,估摸着能勉强承受马车一路的颠簸了,才动身离开皇宫。
富贵繁复的亲王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辘辘滚动的囚车,里面躺着的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剑奴。
贺裕本想着这贼人若是在牢房中被折腾死了,就丢去乱葬岗埋了,但没想到这人如此命大,在大狱中关了七天也未断气,于是便将人带走了。
马车晃悠悠的,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地方。
瑾王府围了一堆人,都是一群莺莺燕燕,见到囚车里满身是血的异邦之人,吓得小脸都白了。
再看见从马车颤颤巍巍下来的瑾王殿下,几个小丫头一下哭出了声。
贺裕重伤未愈、脸色苍白,却还有闲心去哄自己的贴身丫鬟。他伸出手,用指腹抹去她们的眼泪:“哭什么,本王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王爷此行未带上白晞和云缃,也不知皇宫中的人伺候得可好?王爷这几日受苦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几乎要贴进贺裕胸膛里。
白晞和云缃是贺裕的贴身婢女,再加上模样俏丽,深得贺裕喜爱。
她们伺候得最好,而且机灵聪颖。
平日里贺裕同这两个丫鬟形影不离,也就这次宫宴没带上,没成想就出了意外。
“皇兄的人自然是好的,”贺裕把她俩当亲妹妹哄,“行了行了,回去洗把脸,让膳房准备些桃酥和桂花酒来,白晞的点心做得最好,本王这几日可是想得紧了。”
白晞刚想开口应下,便被云缃制止了:“王爷伤口未愈,怎能饮酒,还是换成乌鸡汤来。”
白晞明了:“那桃酥也不必做了,不如做些软和的糕点。”
贺裕哭笑不得:“你们倒成本王的主子了。”
主仆相聚,正是热闹的时候,身后却兀然传来一声轻哧。
“淫乱之徒。”
贺裕挑了挑眉,不算轻松地转过身去,看那囚车里锁着的人。
原本鲜亮的红色纱衣已经破败不堪,匀称的小腿和胳膊上都是刀痕,紫红色的血迹已然干涸,一头微微蜷曲的黑发脏乱不堪,那双蓝绿色的眸子也浑浊了许多。
他躺在囚车里,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仅仅七日,便将一个好好的美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本王竟不知……原本打算以色诱人的胡人也敢大言不惭,说别人淫乱。”贺裕看见他,便觉得自己右胸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美人脸上浮过一抹恼羞成怒:“吾从未想过……”
他是打算杀了齐国的皇帝,但是他可没打算献身。
“剑奴……这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吧?”贺裕又问。
闻言,剑奴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中原话练得不错,只怕是已经准备许久了,可见你心机费尽。”贺裕嘲讽道,“只是你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也没能杀了本王的皇兄,只是在本王身上留个口子,你很不甘心吧?”
“吾只恨没能杀了你,”剑奴扯了扯唇角,“若你死了,齐国皇帝也是要伤心的。”
对方一口一个“吾”,听得贺裕掏了掏耳朵。
“本王说错了,你这中原话学得不深。在中原,只有地位尊崇者能自称‘吾’,你既然能被当作棋子扔到我大齐来行刺,想必在乌夜国地位也不高吧?”
剑奴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冷漠道:“你不必套吾……我的话,你我二人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贺裕乐了:“倒是有志气。”
如此,他倒是不舍得杀他了。
将这硬骨头踩在脚底,看看他的骨头什么时候能断,岂不比直接了断他更有趣?
这时,一边的白晞主动问道:“王爷,六爷的络王府前儿个刚围了个虎园,奴婢瞧着新鲜得很,倒不如将这贼人丢去喂老虎。”
贺裕手指轻点小丫头的鼻头:“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了。”
白晞吐了吐舌头:“谁叫他伤了王爷,他死上一千回都不够抵的。”
云缃看出了贺裕眼底的兴致,随手拨了一个人:“王爷,奴婢叫人将柴房收拾出来,不如先将人关起来,日后等候王爷发落?”
贺裕颔首:“再叫个医师来,看看他还有多少活头。”
“是。”云缃应道。
瑾王府的侍卫手里没个轻重,将人从囚车里带出来的时候,几乎是用摔的。
剑奴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那一摔,差点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移错位了。
于是他看向贺裕的目光更加阴沉。
贺裕慢悠悠地蹲了下来:“瞪本王做什么?折磨你的也不是本王,本王身上还被你捅了个窟窿,按理说,本王才是该叫屈的吧?”
剑奴闭上了眼睛,一副想要寻死的模样。
身边的侍卫手疾眼快地制止了他的动作,掐住了他的下巴。
贺裕“啧啧”两声:“在大狱被关了那么多天都没想过死,刚到王府就寻死觅活,还用这样防狼的眼神看着本王。”
他取下了腰间别着的骨扇,用扇柄勾起了对方的下颌:“怎么,害怕本王把你吃了?”
剑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你敢!”
“原来你真是担心这个?”贺裕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有些不可思议,“本王是喜欢美人不错,但本王可不是断袖,你莫要污了别人的清誉。”
剑奴的脸瞬间有些涨红。
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谁知道呢。”
传闻齐国皇室好龙阳,难道这传言是空穴来风吗?
贺裕用扇柄敲了敲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本王对硬邦邦的男人没兴趣。”
身边的白晞自觉地靠在了贺裕的肩上。
贺裕也很赏脸地掐了掐对方的细腰,引得小妮子“咯咯”地笑:“你这种男人怎能比得上本王府上的温香软玉呢?”
虽然这人嘴上说对自己不感兴趣,但是剑奴还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他猛然闭上眼睛,气得脸色发胀:“无耻。”
“你一个西域来的人,别跟中原的夫子一样,学得一身酸味,什么礼仪廉耻的。”贺裕越来越觉得留下这个人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逗逗他还挺解闷的,“回去养着吧,本王姑且不杀你。”
在他起身之际,剑奴忽然扯住他的袖口。
身边的侍卫都抽出了腰间的剑,蓄势待发。
贺裕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你还想做什么?”
剑奴因为动作太大又咳嗽了两下:“我所作所为皆和乌夜国无关,你们不要牵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