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缃的轻功乃是一绝,最擅长收集情报。不过她是个年纪小的丫头,平日里看不得血腥杀戮之事,贺裕便留她在身边伺候。
这事儿鲜少有人知道,就算是白晞也一知半解,只知道云缃会得比自己多多了。
“王爷,奴婢查到了。”云缃的手掌摊开,里面是一块破布碎片,上面锈了一个特殊的花纹,“这是暗刃的阁纹,当晚暗刃五人,全部死了。”
贺裕的脸上难得涌动着不安的神色:“那剑奴呢?”
云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王爷赐罪。剑奴……大抵是跑了。”
她联系暗刃,不过是想拿钱消灾。
剑奴继续留在王府上绝对是个祸端,他一身武功莫测,就算是身受重伤也有反抗的能力。
她也是下了血本才请动了暗刃的顶级高手。
暗刃办事一向可靠,不知这次怎么会……
贺裕这下彻底不言语了。
云缃的头扣在了地上:“请王爷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去查剑奴的去向。”
“不必了。”贺裕想说被人抽干了力气,摆手道,“这几日,人家怕是都回到乌夜国了。”
云缃:“王爷……”
“行了,对方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救出剑奴。这件事不必再查,再查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这件事证实了贺裕之前的猜想。
这个剑奴,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突然有点期待和剑奴再见面的时候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的真名叫什么?
这件事先不谈,日后得叫皇兄在宫中行走的时候多带上几个护卫。
——他自己也得学几招功夫防身。
叶氏的寝殿在后山上,走上去要小半个时辰。贺裕的身子不便亲自爬上去,只能让人撑一个轿撵抬自己上去。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依旧不舒服。
受伤的地方如火烧一般疼,山路崎岖,布料摩擦着他的伤口,一上一下,他难受得差点昏过去。
很难不怀疑,这是叶氏授意他们这么做的。
停在半山腰歇息的时候,暴躁的白晞上前给了四个轿夫一人一个巴掌,警告他们再作妖就上报给陛下,说他们苛待亲王。
这上山的后半段路才好受了些。
叶氏坐在正殿,看着面色惨白的贺裕,掩面惊讶:“王爷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看。”
贺裕心想,你个妖妇还挺会惺惺作态。
面上端的却是一副和善的笑:“旧伤再添新伤,叶娘娘的寝宫可真是不好找。”
叶氏这才面露歉意,恍然大悟道:“是哀家疏忽了,这段路确实不好走。”
“叶娘娘常伴青灯古佛旁,不问世事,兴许是不知儿臣身上有伤,不碍事。”
这句话便是讽刺了。
若真的不问世事,又怎么可能为给自己的儿子赔罪而召见贺裕呢?
也不知道她在装什么,搬去后山的寺庙旁边,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在贺裕看来,叶氏这么多年沐浴的佛光都白瞎了,吃斋念佛那么久,修来的不是静性,而是她的狼子野心。
叶氏轻笑:“许久未见,没想到再见是这副光景。哀家为那不成器的儿子向你赔个不是,之前多有冒犯了。左右也不过是个贱奴,哀家让琰儿给王爷赔礼。”
赔礼?难不成再赔几个“贱奴”来?
贺裕可吃不消。
“一个贱奴罢了,儿臣还不放在眼中。十三弟若是想要,儿臣让给他便是。”贺裕知道对方想要避重就轻,可他偏偏不答应,“本来儿臣是想事后将这贱奴送给十三弟,但谁知十三弟忽然咒骂儿臣,儿臣实在委屈。先前儿臣与十三弟交好,如今却要为一个贱奴离心。”
没用的,在这儿颠倒黑白是没有用的。
早在事情发生的那一日,他就让人散了消息,说豫王贺琰为了一个贱奴咒骂自己的七皇兄是“贱人”,下人都来不及堵上他的嘴。
瑾王先前替圣上挡剑,如今又被跋扈的十三王爷辱骂,京中的人倒是开始怜爱他了。
他这“风流浪子”的名声也淡去一些。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要到乌夜国的部分了,这一段占全文百分之六十左右~
第8章 流放西疆
叶氏微微一笑,面露歉意:“那确实是琰儿的不对,是哀家太宠他了。先帝驾崩之时琰儿还没过十一周岁的生辰,哀家被迫和他分开,这几个月交给王府的人看管,竟惯得越发口无遮掩了。他这般刁蛮的性子,哀家倒是有点担心他日后该怎么办呢。”
贺琰深受先帝宠爱,十岁便封王了。
亲王要迁府宫外,所以贺琰和叶氏在数月前便分开了。
贺裕弹了弹袖口,淡然一笑:“叶娘娘言重了。十三弟是儿臣的亲弟弟,小孩子顽皮胡闹,儿臣不会计较。”
还没等叶氏回话,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先前见过皇兄,皇兄对此事也略有耳闻,不过只是当个笑话提一嘴就过了。毕竟……十三弟也只是个孩子。叶娘娘也不必担心十三弟日后如何,毕竟十三弟身份尊贵,豫王府的人将他当作王爷好好照顾一辈子就是了。”
安安分分地当个王爷就是了,但若是叶氏或者叶家有别的心思……
他有意无意地侧重最后一句话。
叶氏神色从容,满头的珠翠都没有晃动一下,她伸出手抚摸头上的金钗:“孩子也会长大的。”
“是啊,孩子也会长大的,”贺裕接道,“十三弟还是个小孩子,所以皇兄拿这件事当笑话听。若十三弟长大了之后还这般不知轻重,皇兄听了怕是也要动怒的。”
叶氏脸上的笑有些勉强:“琰儿年纪还小,长大之后便懂事了。”
“叶娘娘还是早做打算吧,”贺裕并不接茬,“怕就怕是豫王府的人坏心肠,将好好的孩子带坏了。”
叶氏忽然定眼瞧他,没有再说贺琰的事:“王爷……似乎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呢。”
外界传闻瑾王是个风流的草包,不学无术,仗着皇帝胞弟的身份狐假虎威。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草包倒未必只懂得享乐。
起码这咄咄逼人的模样,倒是和他那个皇兄像极了。
“毕竟是传闻。”瑾王起身行礼,“时辰不早了,儿臣先行告退。”
叶氏颔首:“王爷,慢走。”然后又叫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将人送出去。
走到宫门外,大宫女唤住了贺裕。
“王爷留步。”她行了一礼,“明日叶府的赔礼会送到瑾王府,还请王爷笑纳。”
瑾王似笑非笑:“豫王犯错了,为何要叶家赔礼。”
宫女顿了一下,解释道:“叶家毕竟是豫王的外祖家。”
“啊,外祖家。”贺裕恍然道,“父皇在位时,最忌讳膝下皇子与其外祖家加来往密切。”
他拿起骨扇在空中点了一下:“尤其是叶府这般,手握重权,更容易遭人猜忌。”
宫女强撑着笑意:“陛下惦念手足情深,想来不会……”
当今天子确实惦念手足情深,不过他惦念的兄弟只有贺裕一个。
“你说不会便不会吧。”贺裕收回了扇子,别在腰间,“姑姑留步,本王要下山了。”
既然进宫了,贺裕按照惯例还是去晨阳殿给皇帝请了个安。
皇帝早早地听闻叶氏召见瑾王的事情,一直关注着动向。
听到瑾王说的,皇帝蹙了蹙眉,只是唤了一句:“老十三。”
贺裕能从这几个字听出一股淡淡的杀意。
他心中一动,主动告退。
近日京中无事,贺裕一直躺在王府中,闹腾了一个月,他的伤好了许多。
白晞和云缃一直伴其身侧,王府整日只有丫头们嬉戏打闹的声音。
安静得有些出人意料了。
“奴婢给王爷捏腿吧,”白晞跪坐在他身侧,粲然一笑,“王爷今儿吃什么,奴婢等会儿去膳房给王爷做。”
贺裕低头喝了一口银耳羹,翘着腿,看着枝头的喜鹊:“桃花开了,桃花酥吧。”
白晞点头应道:“是。”
忽然,后院闯进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王爷,大事不妙。”
贺裕看他一副冒失发的模样,面露不悦之色:“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那小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太仆寺卿上书陛下,说,说……”
白晞也跟着紧张起来:“吞吞吐吐什么,快说啊。”
那小厮咧着嘴哭喊道:“他诬告王爷通敌叛国啊!”
“砰”的一声,贺裕手中的银耳羹被打掉地上。
白晞杏目瞪圆,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云缃忧心地望着贺裕:“王爷,当务之急是进宫和太仆寺卿当面对峙,奴婢先替王爷安排马车。”
贺裕感觉自己的右胸口隐隐作痛。
“此事事关重大,白晞,你仔细着王府中的事,云缃随本王进宫。”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道沉重的中年男人声音。
“不必了。”门外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正是京城的大理少卿,“我等奉皇上口谕,前来缉拿罪人贺裕。”
贺裕阖上眼睛,鼻间气息不稳,起身的动作也有些勉强:“大人当真是奉了皇上的口谕?”
大理少卿刚正不阿道:“正是。”
贺裕几乎要抓烂长椅的把手:“本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