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裕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走下了马车。
看见谢庭川神色匆匆的模样,他还是没忍住问道:“将军,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赴宴吗?”
谢庭川动作一顿,神色严谨:“王爷,宴会上人多眼杂,若是被乌夜国大殿下的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贺裕低下头来,心想他就是想看看乌夜国的大殿下呢。
“王爷且宽心,”谢庭川以为对方是太害怕了,不想离开自己,“整个驿馆的人都是中原人,王爷唤一声他们就来了。”
贺裕讪讪道:“好。”
待到谢庭川走了之后,他的心绪有些不宁。
几个中原面孔的丫鬟说要给他洗浴,贺裕瞧着自己一身脏污,确实该好好洗洗。
褪下乌夜国大妃服饰之后,他爬进了浴桶里,双手撑在壁缘,阖上双眼。
他散着头发,一头乌黑清亮的头发被打湿了,浮在水面上,沾了几片花瓣。
这是血舞的气味儿,也是古兰时身上的味道。
贺裕用手揽过几片花瓣,蝶一般的长睫轻轻颤动,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他才将花瓣放掉。
“秀荷,你知道今夜的晚宴都有谁在吗?”
身边的丫鬟有些怯怯地道:“各国使臣都去了,奴婢不知具体都有谁。”
贺裕咬了一下下唇,然后又问道:“你知道今天的围猎有人受伤吗?”
秀荷怔然:“奴婢不知。”
贺裕泄了气,也罢,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呢,他这是急病乱投医了。
“帮我按一下头吧。”他躺倒在浴桶上,“头疼。”
终于有秀荷会的了,她脸上神色也松和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爷是哪里疼?”
因为谢庭川没有透露贺裕的身份,所以齐国驿馆的人都唤他“爷”。
贺裕还没说话,窗边忽然传出一阵动静。
秀荷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窗开了,奴婢去关上。”
贺裕再次阖上了眼睛,“嗯”了一声。
窗被关上了,挡住了屋外的寒风,浴房里又暖和起来了。
不一会儿,一双手按上了他的头皮,他整个人都松泛了下来,浮在水上,像一条快活的鱼:“秀荷,力道太重了,轻一点。”
那双手的力道轻了点。
确实舒服,不过感觉毫无章法,不像是经常伺候人的奴婢,倒像是个武夫。
贺裕蹙眉道:“秀荷,你之前是在哪儿伺候的?”
头顶上传来了一道阴沉又喑哑的声音:“王爷不满意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贺裕惊得蓦地睁开眼睛,在看见古兰时的那一刹那,他吓得叫了一声。
但是古兰时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贺裕“呜呜”两声,眼中的惊恐都要溢出来了。
掌心的湿气让古兰时觉得痒痒的,他单手将贺裕捞了出来,见对方只穿了一条亵裤,心中冒着三丈火:“王爷艳福不浅啊,孤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若是再晚一点,你和那丫鬟都要滚到榻上去了吧?”
贺裕掰开了他的手,质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这时候还惦记着哪个丫鬟。
古兰时扯着他的头发,眸中泛着危险的绿光,慢慢靠近他的脸,然后轻吐两个字:“杀了。”
贺裕觉得头皮疼,听到对方这句话后,心中也气急:“古兰时,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滚出去!”
“方才不是还向那个丫鬟拐弯抹角地打听孤的事情吗?”古兰时拍了拍他的脸,将人身上的水随意擦干,然后抬手扔到榻上,“现在孤站在你面前了,孤好得很。”
贺裕这才得以窥见古兰时的全身。
他发现对方只有走路的时候不太稳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硬撑着。
贺裕眼睛有些湿润,亏他还那么担心,原来对方一直都是装的:“你骗我……”
古兰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解开了自己的革带,“啪”的一声,衣衫坠落在地。
“是装的,只不过孤没想到瑾王殿下那么担心孤,让谢庭川派了十几个人来救孤。”
贺裕见着对方的动作,不停地往后退:“你要干什么……”
古兰时抓着对方的脚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孤给了你机会,没想到你真的舍不得让孤死。”
贺裕一边说“不要”,一边扇了古兰时一个巴掌。
这次的古兰时,完全不生气。
他冷笑了一声:“你弄出再大的动静也没有用的,整个驿馆的人都中了迷魂香,没有一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孤找了几个人拖住了谢庭川,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贺裕流下了绝望的眼泪,他想要踹古兰时,却发现自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看着自己的亵裤被扒了下来,人也被翻了过来,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古兰时,我会恨你的,我一定会恨你的……”
古兰时吻了吻他的眼睛,语气一抖:“那你恨我吧。”连自称都换了。
恨我吧,不要离开我。
他试过放贺裕走,但是只过了半天就反悔了。
看见贺裕和那个丫鬟有说有笑的样子,他简直想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在一起,那他就让瑾王贺裕这个身份消失在这世上。
他看着贺裕空洞的脸,说出了一句更让人绝望的话:“外面的人渐渐醒过来了,一刻钟之后,齐国的驿馆会有一场大火,孤找了一具新鲜的尸体,瑾王贺裕死在这场火里了。”
从此之后,贺裕就只是他的大妃了。
【作者有话说】
古兰时偏执又阴暗的爱终于冒头了
第46章 困兽犹斗
三天了,这是贺裕被锁在古兰时王宫的第三天。
他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古兰时每晚都会来他这里,但是两个人见了面也不说话。
准确地来说,是贺裕不理睬对方。
古兰时似乎也不需要对方的理睬,他知道贺裕还在生他的气,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他和贺裕每天晚上都会行房事,完事之后他抱对方去沐浴,困了就抱在一起睡觉。
围猎已过,诸国正在商讨停战事宜。古兰时这几日闲了下来,白天出去料理政事,晚上回去之后一直看着贺裕。
整个王宫都被重兵包围了,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有逃跑的机会。
这天晚上,看见古兰时又来了,贺裕呆愣地伸手解开自己的革带,将柜子里的小盒子摆到了软枕边上。
他的眼神看着很空,像是被人打散了一样。
古兰时没有动他,只是将帏帘放了下来,捏起他的下巴,轻轻地吻他。
光影摇曳,血舞花的气息充斥鼻间,贺裕惊恐地推开他,然后缩成了一团,爬到了枕头边上。
古兰时眸光一沉:“今天谢庭川的人已经走了,你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到贺昭耳朵里了。”
贺裕尖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贺裕,留在这里不好吗?”古兰时问他,“我以后不会把你当奴隶,你就是我的大妃了。”
贺裕拿枕头砸他,他继续尖叫着,像是个魔怔的人。
古兰时全然受着。
对方砸了几下之后就没有力气了,手一松,将枕头放下,一下子瘫在了床上。他小声地哭着,肩头一耸一耸的,被养得白净的脸上泪痕遍布。
古兰时慢慢靠近他,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我知道你气不过,你可以打我,我不会生气。”
贺裕颤抖着身子,在他的怀里挣扎着:“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了,古兰时,我求求你了……”
这是这三天以来,他对古兰时说的第一句话。
古兰时喉结滚了一圈,将人锁在怀里,按着对方的手:“贺裕,留在我身边吧。”
他是自私,是胆大包天。
他不求贺裕能爱他,只求对方能够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
古兰时伸出手,将怀中镶着翠玉的方盒递给他:“这是大妃金钗。”
从前大巫将这个东西交到他手里的时候,说让他把这个东西给贺裕。
他那时说了句什么?
——“他不配。”
可是他现在想要主动把大妃金钗交给贺裕了。
只见贺裕接过那个盒子,往地上狠狠一摔,他平时不会用那么大的力气,这一次倒是使出了十成的劲儿,盒子摔在地上瞬间裂成了好几块,里面的金钗也摔变形了。
古兰时握紧拳头,将摔得四分五裂的盒子捡了起来,然后又将那只金钗掰直了。
简单的修复并不能使这支金钗恢复原样,反而更别扭了。钗头的一只金凤完全变形了,像是一只落难的大雁,在水里扑腾挣扎的样子。
他在贺裕惊恐的眼神下,将这支金钗插到了贺裕的头上。
古兰时不怎么夸人,尤其是对贺裕,今天的他却面无表情地夸了一句:“好看。”
那声音,冷得快要滴出水来。
贺裕想要拔出那支金钗,却被古兰时按下了:“那晚服侍你的秀荷被我带回王宫了,我没杀她。你乖乖听话,我就饶她一命。”
说出这句话后,古兰时又有些懊悔。
他将秀荷留下来的本意是害怕贺裕太孤单了,想给他找个齐国的“家乡人”,做个伴,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