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笳月 第44章

第52章 卸磨杀驴

古兰时觉得贺裕吃错药了,看着对方希冀的目光,他喉结一滚,道了声“嗯”。

他的喉咙还没好,粗哑的声音像是磨在地上的小石子:“大巫说你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午膳吃了什么?”

贺裕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鱼片粥。”

“还有呢?”

“就鱼片粥。”

古兰时坐在床边,掀开羊毛毯,看着对方平坦的小腹:“现在饿了么?”

“没有。”贺裕缩了回去,像是十分抗拒对方的靠近,“我晌午吃得挺饱的。”

古兰时不太满意对方抗拒的姿态,他揉了揉对方的小腹:“这两日宫外正在过乞巧节。”

贺裕被这动静折腾得有点痒,他躲了两下:“什么意思?”

“孟邦节。”古兰时用乌夜语道,“用中原话说,就是乞巧节。”

乞巧节是有情人的节日。

贺裕心想,这种事情跟他和古兰时都没有关系。

“我带你去梦河谷。”古兰时道,“那儿没有雪,只有一条常年不冻的河,那里的河水是宝石蓝的颜色,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整条河上像是铺了一层金片。”

贺裕“啊”了一声,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想起陆瑾的话,便委婉道:“我不想舟车劳顿。”

“半个时辰就到了,不是很远。”古兰时道,“我已经叫巫师过去准备了。”

贺裕的话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对面这人一旦确定了什么,便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嘟囔了一声,然后将头埋了起来。

古兰时见这人不太愿意搭理自己,便将他头上的被子扯开:“想要闷死自己?”

贺裕的眼睛上浮着一层湿气,他看着古兰时,心中一横:“我为什么要跟你过什么……孟邦节。”

古兰时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大妃。”

“大妃又不是王后。”贺裕的声音忽然高亢了几分,“你以后会娶正妻,要生子继业,我就只是你的一个玩物,你别假惺惺的了。”

闻言,古兰时的眼眸晦暗了几分,他有些不悦地拧眉:“贺裕,我说的话,你好像一直当作耳旁风。”

贺裕别开了眼神:“什么……”

“你不用总是担心我会娶正妻,我……”

“我不是担心你娶正妻,我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贺裕轻轻打断他,“然后放过我,或者杀了我。”

不知怎么的,明明陆瑾交代过要好好和对方说话,但是他一出口就是戳人心窝子的伤人话。

果不其然,听到这些话,古兰时脸色一变,眼中暗藏着波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裕,看着对方躲避和畏惧的姿态,掐住对方的下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贺裕眼中灰了一下,不过那也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他翻了个身:“给你腾好位子了,晚上你自便。”

古兰时的床很大,睡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

他那里是为了给对方腾位子,分明就是躲着对方。

古兰时解开了裘衣,然后拿绢布擦了擦了手:“你猜我上午见到谁了?”

贺裕不想搭理,却不得不敷衍一句:“不知道。”

“谢庭川带着人马来东境,越过国王跟我谈判。”古兰时道,“他们毁约了,贺昭和怡儿的和亲作废。”

这算是个好消息。

贺裕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不过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古兰时冷冷的声音落了下来,“谢庭川身上有伤。”

贺裕猛地别过头:“什么伤,很严重吗?”

看见对方那么关心谢庭川,古兰时哧了一声:“他就算受了再严重的伤,我都没办法把他怎么样,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贺裕的气息有些颤抖:“你最好什么都没做。”

“他看起来很虚弱,连马都上不了。”古兰时知道贺裕对这些齐国人感兴趣,便缓缓道来,“真是怪了,最近没有战事,他竟然伤成这样。”

贺裕咬了咬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是不是你皇兄害怕自己的人功高盖主,所以私下用刑了。”说起这个,就连古兰时都鄙弃不止,“你们齐国人惯会做卸磨杀驴的事情。”

停战协议一旦定下,想必最近几年西域和中原都打不起来了。

届时,谢庭川也就无用了。

贺裕想起谢庭川高山雪水一般的人物,若是真的成为弃子,那也太残忍了一些,他心中不免一寒:“你骗人。”

他有些固执道:“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古兰时冷哼了一声:“也就你这种混吃等死的草包才会觉得你皇兄是一个待人和善的好人。他若是好人,便走不到那个位子。”

贺裕捂住了耳朵,不想听对面说话。

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古兰时也不想跟他吵,他掀开了毯子,本来想要抱着贺裕歇一会儿,刚靠近对方,脸色就变了。

贺裕身上的味道不是碧螺春,倒像是东境经常用的茶叶。

王宫中备着的一点碧螺春都是从中原的江南采来的,放了好些年,有一种霉味儿。

而贺裕身上的茶味,闻着似乎新鲜许多。

古兰时眸光几度闪烁,他搭着贺裕的腰,问道:“今天到底有没有人来过,说实话。”

贺裕心慌了一瞬,他慢慢扭头,看着古兰时:“你什么意思?我这儿能有什么人来?”

古兰时气笑了:“你是不是以为西域的人不识茶,所以你就能在我面前撒谎?”

贺裕硬着头皮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好奇,值得你这么护着的人,是何方神圣。”古兰时忽然捏住了他的腰,“他是来干什么的?他碰过你了?”

贺裕有些吃痛,他弓着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裕,你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一直重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看起来实在拙劣。”古兰时看着对方的脸,忽然从旁边的抽屉里掏出来了一根银针。

看着泛着冷光的银针,贺裕害怕得往床边缩:“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古兰时按住了对方的脚腕,把他往自己怀里拽,眼神中放出狠光,他不再像往日般温和,仿佛突然释放了自己压抑许久的凶性:“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不然我就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尾骨上,这二者,你自己选一个。”

第53章 腰下刺青

乌夜国近些年来才废黜给奴隶黥面的俗例。

但是古兰皇室的人从小就要学习刺青,皇室中人有权力在任何非贵族的平民身上留下自己喜欢的图案,也可以将人带回皇宫,将人锁在自己身边。

乌夜国人见怪不怪,对于他们来说,被皇室的人相中,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有一些人以脸上有刺青为荣,这象征着他们是皇室看中的人。

古兰时从未在别人身上留下刺青的痕迹,连寝殿里的银针都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带有墨水的刺针轻轻穿过肌肤,细嫩的肌肤被挑破,周遭立刻泛红,甚至溢出一些血水,引得“被施刑者”战栗不已。

古兰时给别人点青的手法很稳,而且用了麻沸散,疼倒不是很疼。但是屈辱。

贺裕不是乌夜国的奴隶,他是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瑾王,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及腰的乌发垂落,盖主了他脸上的神色。

他的后腰上被刺上了一朵红色的血舞花。

“啊……”他的喉中不断溢出一些不成调的痛呼声。

贺裕不敢躲,害怕对方手抖,刺针滑到别的地方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这朵花才刺完。

古兰时握着他刺针的半截腰,附身落下轻轻一吻:“你很美,贺裕。”

贺裕艰难地爬起身,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腰身,然后抬手打了古兰时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古兰时一点都没躲,被扇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他伸出手,抹去了嘴边的血,然后抽出案边的绢布,擦了擦手:“麻沸散的药效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我让女奴炖了乌鸡汤,还做了一些药膳,这两日别沾水,小心得炎症。”

贺裕摸着没有知觉的腰侧,眼泪汩汩地流,他拉过枕头,将人缩成一团。

他不该对古兰时有任何的同情,对方总是能做出一些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事情。

“我给过你选择。”见他哭得如此伤心,古兰时气息都有些不稳道,“是你自讨苦吃。”

贺裕不看他,也不搭理他。

“这个刺青洗不去,这辈子你都要戴着它。”古兰时又道,“贺裕,这是你的惩罚。”

方才,古兰时问他白日里来过的那个人是谁,贺裕闭口不答。

古兰时没有跟他开玩笑,将人掀翻了之后就开始给他刺血舞花。

他好像一直在哭。

古兰时也没有留在这儿的心思,他帮贺裕穿上了衣裳,然后帮他擦了擦眼泪。

“陆瑾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古兰时倏然道,“他当时投奔我的时候,卖了齐国军的消息给我。”

贺裕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古兰时又自顾自道,“贺昭确实在乌夜国安插了眼线,但是那人不是陆瑾,若陆瑾是贺昭的人,我不会留他的性命至今。”

闻言,贺裕抓住了他的手,恨恨道:“你明明都知道,那你还……”

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