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行剪下来的字放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中,心中想着,只要遥遥能够见一面,看到他还安好,就好了。
毕竟他是齐国王爷,古兰时是乌夜国二皇子。
他们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白晞觉得贺裕这样实在不大正常,左思右想,端了盘点心给他:“殿下定是饿了。”
贺裕拈起了一块桃酥道:“桃花已经不开了,你做的桃酥还是一样的味道。”
白晞恬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七月下旬,各国使臣已经纷纷赶来京城。
因为贺昭现在正居避暑山庄,所以礼部将京城中的驿馆也迁了过来。
所以各国使臣直接来到了避暑山庄的驿馆附近。
贺裕这几日总是忧心忡忡,吃不下也睡不好,白晞觉得自家王爷总是心不在焉地盯着院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七月二十五,西域第一个使臣入住驿馆,正是乌夜国。
但是听说古兰时作为使臣之首,并没有出现在驿馆。
这一天,贺裕正在书房中陪着贺昭下棋,一连输了五局。
贺昭看了他一眼,无奈摇头:“你心有旁骛,此局还是输。”
贺裕看了眼棋局,干脆耍赖地将自己那边的棋盘推翻了:“臣弟本来就下不过皇兄。”
“呵。”贺昭懒得揭穿他,“听说你前几日找礼部要了份单子?”
贺裕动作一顿:“嗯。”
“看到自己想看的了?”贺昭又问道。
“嗯……”贺裕没敢搭话,搪塞道,“臣弟就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贺昭睨了他一眼,叫人过来收了棋盘,拿手帕擦了擦手,半晌都没有回复贺裕。
贺裕有些心虚地低着头,正想着要不然一走了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外边的通报声。
“陛下,乌夜国使臣前来拜见,陛下此时要见吗?”
听到这句话,贺裕整个人都僵在了那儿,脸色有些发白,手上还不小心碰倒了刚收拾好的棋盘。
任谁见了都能看出他的异样。
贺昭站起了身,没有看他,只是大手一挥:“宣。”
贺裕有些紧张地跟着站起身来:“皇兄臣弟先行告退。”
贺昭却叫住了他:“慢着,来都来了,回去作甚。”
他这话说得好像掺杂了别的意思,贺裕不想猜,也不敢猜。……
不一会儿,整个勤政殿都飘进了一股香风。
那是血舞花的气味儿,是西域独有的味道。
来人穿的是西域特有的沉香木做的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阵空灵的脚步声。那人脚踝上和手腕处都戴着银铃,一晃一步地响。他一头乌发已经盖过了腰间,微微有些蜷曲,其间缀着红玉和翡翠,额间戴着代表乌夜国王室的红玛瑙。
贺裕僵在了原地,不敢回头。
“乌夜国古兰时,见过齐国君主。”古兰时微微颔首道。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贺裕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具。
贺昭眯着眼看着这位乌夜国二皇子,应声道:“乌夜国二皇子,请坐。”
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介绍道:“这是朕的胞弟,瑾王。”
贺裕抿紧了唇,赶忙拱手行了个见面礼:“见过二皇子。”
谁料古兰时就这么定在了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贺裕。
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即使是低着头的贺裕都能感受到。
直到贺昭身边的大太监提醒道“二殿下请入座吧”,古兰时才挪了挪身子,走到了一边的座椅上。
“二殿下长得很眼熟。”贺昭冷眼看着他,问道,“从前来过京城?”
古兰时当日刺杀的时候,贺昭不在宴席上。
但是他后来多少看了这个刺客几次,对古兰时还有些印象。
古兰时垂着头道:“乌夜国人的长相与中原有些不一样,或许陛下是觉得这种西域面相眼熟。”
“哦……是吗?”贺昭轻轻抿了口茶水,也没有深问下去。
毕竟问了也没什么意思,他就算是要治古兰时的罪,也没法现在找他麻烦。不然失了宾主之仪,齐国反而成了理亏的那一方了。
贺昭跟这位乌夜国使臣寒暄了一番,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随后便叫人回驿馆安置了。
全程贺裕都没有抬起眼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喝茶。
古兰时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到他身上,像是鹰隼一般,凌厉而又尖锐。
贺裕不知道自己的皇兄是不是故意的,他在回去的路上失了神,差点跌倒掉落到湖中。
白晞拿着手绢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心疼道:“王爷走路也得仔细这些。”
贺裕摇摇头,说自己没事儿。……
夜晚,林语婉又过来了。
她带来了自己做的两个小菜,说是可以消暑。
贺裕客气地尝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叫小厮将人送了出去。
白晞问道:“王爷可是觉得这小菜不太爽口?”
“没有,林小姐的手艺不错。只是本王今日脾胃不和,吃不进东西,不怪她。”
贺裕叫人收好了这些菜,然后又传来了一个丫鬟,将这些菜打包送进冰窖中。
“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还是不要浪费了。”他又道。
白晞应了一声:“王爷,这里蚊虫多,奴婢去院外点一些艾草。”
“好。”贺裕揉了揉眉心,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倏然间,正堂中所有的燃灯全都灭了,他眼前一黑,感受到了一股香风袭来。
贺裕有些惶恐地站起身:“白晞,你还在吗?”
“王爷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一道熟悉得让人感觉到窒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贺裕停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古兰时将人抱在了怀中,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有些贪恋似的:“瑾王殿下,好久不见。”
第78章 最大把柄
贺裕甚至不敢回头看,他喉结一滚,发出了粗糙沙哑的声音:“古兰时,这里是齐国。”
“我知道。”古兰时低沉道,“那又如何呢?”
二人就这么无声对峙了一会儿,贺裕攥紧了拳头,趁身后的人没有防备,他忽然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你别逼我动手,”他颤抖着声线道,“你把我院子里的人怎么样了?”
黑暗中,二人都看不到彼此的神色。
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满满戒备,古兰时忽然嗤笑了一声。
“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总喜欢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逼你就范的人吗?”
贺裕猛地挣脱开了他,然后将簪子举了起来,指着他,嘴唇不停地发抖:“谁让你过来的?你把白晞她们怎么样了?”
古兰时感受不到那根簪子指着什么地方,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踏出了一步:“我没动你的丫鬟。”
紧接着,继续道:“你是想要杀了我吗,贺裕?”
贺裕慢慢地将簪子收回了一些,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他摇摇头,喉中溢出一声轻微的嘶鸣:“古兰时,你别逼我。”
“我哪里敢逼你。”古兰时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冷静,“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瑾王,我哪里敢对你不敬。”
他嘴上说着恭敬,手上却在做着过分的事情。
古兰时的力气很大,轻轻一拍,就将对方的手给打开:“贺裕,你还活着。原来你还活着,你知不知道我有……”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左胸口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贺裕将簪子刺进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顺着簪尖流淌出来。
“多高兴。”古兰时最后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
贺裕显然也愣住了。
他知道古兰时的功夫了得,这样的袭击对于对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在黑暗中,古兰时也肯定能躲开这样的攻击。
但是对方没有躲开。
贺裕握着簪子的另一端,脸色煞白,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手止不住地抖动,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你……怎么不躲开?”
古兰时没有拔下那根簪子,只是静悄悄地点亮了一盏油灯,二人的脸瞬间出现在彼此的眼中。
他闷哼了一声,当着贺裕的面,拔下了那根簪子。
同时他也看见了贺裕那张惊恐的脸。
古兰时轻声一笑:“很害怕?”
贺裕又往后退了些,有些狼狈的样子:“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这样的话,能消气吗?”古兰时蹲了下来,跟贺裕平视。纵然他表现得已经足够波澜不惊,但是眼底中那一闪而逝的伤痛还是出卖了他。
贺裕想要站起来往外跑,但是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腕。
“跑什么?”古兰时平静问道,“我什么时候伤害过你,你害怕我吗?”
从贺裕踏入乌夜国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做过伤害他的事情。最多说话的语气冲一些,做那事的时候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