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碗和盘子,都没用多久。”
沈掠星望着那箱锅碗瓢盆,失神地说。那是他初二的新年,和家人一起去老家最大的超市挑的。
“上面有花纹的盘子都是我妈挑的,五颜六色的盘子是我挑的。”
沈掠星勾了下唇,指了指宿延手里那个碗:“这个碗是我爸给我买的,比家里其他饭碗都要大,他说我要长身体,每顿必须吃这么大一碗饭。”
笑意在沈掠星眼底缓缓停住,他抬起头,专注地望着宿延,眸色微冷。
这些天他们从未讨论过他父母的事,他知道宿延愧疚、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向宿延讨要什么说法。
但看到这些旧物时,心中克制不住的悲怆溢出表面,打碎他原本的平和,此刻连装都装不出来。
“真的能找到宿铠吗?”沈掠星终于将这句话问出口,声音紧绷。
“能。”宿延毫不犹豫地回答,尽管他站着,却似乎被什么压得矮了一大截,他抓着碗的手逐渐发紧:“一定会找到他,我跟你保证。”
“找到了之后会怎样?他会死吗?”沈掠星又问,每个字都咬得用力。
宿延再次蹲下来,坚定而认真地望着沈掠星,掷地有声道:“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宿铠需要抵的不只一条命。
沈掠星眨了眨眼:“等我好了,我也会继续找他。”
这件事沈掠星没有告诉李叔,找了这么多年,李叔家中早已入不敷出,上次被宿铠殴打受伤后宿家出了一笔不小的钱平事,李叔家最近生活才好了些。
沈掠星不想再牵连他们了,他想等一切都解决后,再把好消息告诉李叔。
“我不阻止你。”宿延道:“但我会竭尽全力在你好之前就找到他。”
沈掠星望着宿延满是歉疚和愧意的双眼,忽然有些挫败地垂眸:“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宿延冲他笑,凑近他,安抚地揉了下人的后脑,苦涩又心疼:“只是很难过,对吗?”
沈掠星点点头,难过到在看到宿延后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难过到时不时莫名其妙连宿延都有点看不顺眼,然后再努力自己说服自己,一切都和宿延无关、你不应该这么想。
“也很辛苦的。”沈掠星声音很低,喃喃着,不知在告诉宿延,还是自言自语,他叹了口气:“我前几年好像真的有点辛苦。”
当时受了伤不敢告诉姐姐、更没人照顾他,都是自生自灭自行恢复。
可是心中攒一口气,想到辛苦的尽头是为爸妈报仇,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难过了。
“我知道。”宿延将碗放到一边,不由自主上前将沈掠星搂住:“都过去了,所有的磨难都过去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快快乐乐的。”
“你保证的有点多了同学。”沈掠星在他怀里揶揄道:“你是圣诞老人吗?”
“巧不巧?我还真是。”宿延不舍得将人松开:“只要有愿望就给S发消息,一定给你实现。”
“这么好...”沈掠星话音刚落,厨房门突然“唰”地一下被打开,沈微蓝的声音同步响起:“你们干嘛呢?!”
沈掠星猛地将宿延推开,宿延一屁股坐到地上,但动作极灵活地从箱子里拿了个锅站起来,面不改色看向沈微蓝:“收拾厨房呢姐。”
沈微蓝狐疑地望着两人,刚刚的距离好像特别近?
“待会儿你睡左边那个客卧,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沈微蓝交代,语气严肃。
“我有房间睡啊?”宿延意外地笑起来:“那蒋斐哥呢?”
“他在我房间打地铺。”沈微蓝的房间是主卧,空间比较大。
“诶不用不用。”宿延连连摆手:“我在沈掠星房间打地铺就行。”
“不可能。”沈微蓝一眼看穿宿延:“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狼子野心?”
“姐好厉害,成语用得真好。”宿延被拒绝了也不恼,见缝插针讨好。
沈微蓝差点又要翻白眼,她无语地看向沈掠星:“星星,晚上睡觉把门上锁。”
沈掠星乖乖“噢”了一声,又转向表情开始郁闷的宿延,在姐姐看不到的角度里无声哄他:“我不锁门。”
于是这晚,趁沈微蓝他们已经睡熟,宿延便鬼鬼祟祟钻进沈掠星的房间,甚至连地铺都没打,直接爬上他的床,扣住人的手一起进入梦乡。
隔天一面包车的行李和沈志强都到了,沈微蓝和蒋斐负责卸车、宿延和沈掠星则带着沈志强去办狗证。
沈志强全程很乖,似乎知道自己要跟着小主人迎接新生活,在办狗证的时候表现得聪慧又听话。
“你晚上的飞机对吗?”办完狗证回到家里后,沈掠星看宿延正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便问他。
“半夜。”宿延故意订的最晚一班,何净问过他要不要安排飞机,被他拒绝了,只让安排车过来送自己去机场。
“其实也可以再晚几天。”宿延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坐在床上的沈掠星,反正只要在半个月内,缺席训练每天交罚款就行,宿延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蒋斐哥就得一直打地铺了。”沈掠星摇头,不希望宿延再耽搁:“晚上我送你去。”
“他肯定很乐意打地铺。”宿延话里酸酸的,他合上行李箱:“我这一去可至少半年啊沈掠星。”
八月中旬NFL开启新赛季,无论宿延会不会被分到一队,他都得全程备战,几乎没时间再来回两个大洲。
“到时候我的伤就全好了,再见面的时候......”
沈掠星脸上的痂已经掉得差不多,新长出的嫩肉比他原本的皮肤更白,看起来年纪更加小了。
他话说了一半,有些话说不出来,只是凑过去,主动亲了亲宿延。
“再见面的时候怎样?”宿延被亲得有点爽,他眸色幽黯:“你不纯洁啊沈掠星。”
“是吗?你最纯洁,那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通宵打游戏吧,或者你看着我通宵写作业。”沈掠星无所谓道。
“你做梦。”宿延颇有些咬牙切齿:“队里那群球员整天嘲笑我是小处//男,你知道我被羞辱得多惨吗?”
队里会管种族歧视,但处/男歧视教练听到只会哈哈一笑。
沈掠星被宿延的一脸委屈弄得说不出话,片刻才问:“那你还要被继续嘲笑半年,怎么办呢?”
“所以你不能让我这半年白等。”
宿延起身,二话不说将人抱到腿上扣进怀中,凑到他耳旁:“把身体养好,到时候好让我跟他们吹牛。”
“......要养多好?”沈掠星被宿延弄得呼吸有点乱。
“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那种。”宿延声音泛哑:“至少是这样,宝宝。”
沈掠星不可思议地看向宿延:“你做梦。”
“嫌少?那五天五夜?”宿延满脸质朴,正儿八经和沈掠星商量:“都行,看你,一周也行。”
。沈掠星:“你要不改签下机票,现在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可以给一些海星吗?谢谢~~~
第74章 A大录取通知书
最终宿延没有改签机票,还是乘坐了那趟红眼航班前往密苏里州。
沈掠星送完机回来没能立刻入睡,重新涂了一遍祛疤膏,又在房间重新将高三的教材和试卷整理了一遍。
这些都做完已经将近凌晨五点,天蒙蒙亮,小区里有清脆的鸟鸣声。
沈掠星站到窗边看着天空,天际线的弧度被金色勾勒,宿延即将和自己隔着半个地球,共同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高考放榜的时候沈掠星身上大部分伤口都已经掉痂,只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和原本的皮肤有一点色差,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很快,继续保持日常的病后护理就行。
沈微蓝已经去了新公司上班,沈掠星便在家力所能及地给她准备早餐和晚餐,短短半个月沈掠星的厨艺飞速进步,从只会煮鸡蛋到已经可以给沈微蓝做三明治了。
杨牧斋如愿以偿成为高考状元,拿到了南墨和A大提供的双份奖学金,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他找了沈掠星,说过两天去S市看他。
沈掠星现在日常出行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是肋骨处还绑着绑带,要再过一个月才能拆。
杨牧斋来的那天沈掠星开着轮椅下去边遛狗边接人,其实他已经可以走路了,但轮椅坐惯了人就变懒了,突然觉得不用腿挺好的。
沈掠星牵着沈志强在小区门口坐了会儿,很快拐角就开进来一辆黑色商务车,沈掠星蹙眉,那车??不像是杨牧斋会坐的,倒像是......
黑色商务车精准地在沈掠星面前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井阳从上面跳了下来,宋晚桐紧随其后。
沈掠星看得有些傻眼,刚想问杨牧斋呢?高考状元本人就从另一边车门下来了。
“你怎么只跟杨牧斋联系,都不找我?!”井阳走到沈掠星跟前控诉:“我也很想你的好吧......”
“你凶他干嘛?没看他还坐着轮椅啊?”
没等沈掠星解释,宋晚桐立马帮他说话:“沈掠星,你好点没?还不能走路吗?”
“我......”沈掠星刚发出一个音节,杨牧斋便走了过来,严肃道:“不应该的,你上次腿没伤到骨头,都是皮肉伤,按理说应该都恢复了,难道又被打了?”
“又被打了?!!”
井阳和宋晚桐异口同声表达震惊。
“......”下一秒,沈掠星灵活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赶紧在众人面前利索地走了两步,无语道:“我只是懒。”
众人松了口气,井阳从他手中把沈志强的牵引绳接过来:“你继续坐着吧,小狗给我,别到时候把你拽飞了。”
沈掠星很好奇井阳和宋晚桐怎么会跟杨牧斋过来,特别是宋晚桐,在学校的时候总表现得跟杨牧斋势不两立一样。
杨牧斋只说到家里再说,像是酝酿着某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另外两人也是,表情都有点微妙。
沈掠星便答应了他们,带着三人回了家。
刚一进门,杨牧斋的表情变得愈发复杂,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满眼好奇的沈掠星,难得踌躇着开口:“这件事,你先别骂我。”
“对,沈掠星,你先别生气,气大伤身。”井阳紧接着说。
宋晚桐站在一边点头:“就...我们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这严阵以待的架势让沈掠星紧张起来,他敛了笑意:“到底什么事啊?”
杨牧斋深吸一口气,脱下背上的书包。
客厅里,几人屏气凝神地盯着杨牧斋的动作,杨牧斋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封通红的大信封,信封上A大的全称被金色钢印印在上面。
来给我看他的录取通知书?
沈掠星不明所以地看着杨牧斋把那大信封塞到他手上,笑道:“你要用这个激励我吗?”
那巨大的信封沉甸甸的,还没有开封,沈掠星见杨牧斋不说话,表情疑惑起来,又低头看了眼那信封,问:“还没打开呢,给我做什么?”
杨牧斋叹了口气,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说,宋晚桐便走上前,拿起那信封三下五除二拆开,再走到沙发边,“哗啦啦”将大信封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A大的录取通知书、入学须知、新生学生卡、银行卡全都七零八落摊开在沙发上。
宋晚桐从那一堆东西里挑出录取通知书,再次递到沈掠星手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