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明明是想冷静地好好说的。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争执不下的局面。
他们两个好像真的无法坐下来好好地说说话。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没有将来。
穆雁生无声吸着气,良久,他开了口:“是我不对,我不该提起这些事。谈论已经发生的过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穆雁生突如其来的话让商尽也有些愣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商尽也的瞳孔缓缓缩紧。
“我不和你吵了,以前,现在,未来,都不和你吵了。”穆雁生没有看他,道,“回去之后,我们就断了吧。”
在商尽也开口之前,穆雁生用话堵他:“别再说什么不想,不愿的话了,现实一点。”
“过去的事是过去了,但发生的事忘不掉,我也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感情,仇恨,真真假假,都无所谓。”穆雁生走向门口,没有回头,“但你看,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是连最基础的沟通都做不到,这样的我和你,又怎么在一起呢。”
“折磨一世就够了。”咔哒。
房门轻轻关上。
商尽也静立在房中,怔怔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嘴里渗出血腥味,他无意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失力跌坐在床边,他垂下脑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手指嵌进头顶黑白掺半的发丝之中。折磨。他说折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事情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
商尽也枯坐在房中又一个小时,莫名的冲动促使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他来到穆雁生的房门前,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屋里的穆雁生正在收拾他的行李。他要走。
打算趁深夜无人时悄悄离开。
他的证件都在自己手里,他能走到哪儿去。
穆雁生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还是说,即便知道自己无处可去,他却还是想要走,只是因为——无法忍受和他商尽也在同一个屋檐下?
商尽也默默推开房门,房内正把衣服往行李箱里塞的穆雁生顿住,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假装动作自然却实际僵硬非常的把手上的衣服来来回回反复叠了三遍,这才放进行李箱。
“你要去哪里。”
穆雁生扣上行李箱锁,道:“不去哪里。提前收拾一下行李而已,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商尽也道:“你的证件在我房里,你要吗?”穆雁生愣住。
商尽也拿起穆雁生放在床头那一瓶没有来得及喝下的酒,掰开盖子就着瓶咕嘟咕嘟一连喝下许多。
酒水吞咽不及,些许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淌进松散的浴袍之中。
停下来时,酒瓶已经空了大半。
没有余力提醒他这酒不该这样牛饮,穆雁生也懒得去猜为什么他现在又肯将一直藏起的证件交给他了。
许是他俩刚才的谈话让他想明白了。
穆雁生道:“放在哪里?”
“我房间的,”商尽也晃了晃酒瓶,里头琥珀色的液体摇晃着发出低微的水声,“衣柜里。”
穆雁生擦过他的肩膀走出去,来到商尽也的房间,直冲衣柜而去。就在他打开衣柜门翻找的时候,身后突然袭上一股热源。
他还没来得及抵抗,就被商尽也环着腰拨开膝盖推进了衣柜中。
小小的衣柜挤着两个大男人的半个身子,拥挤不堪。
商尽也罩在他上方,在昏暗的光线下,漆黑的眸子闪着细碎微弱的水光。
他将手中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空瓶子随手往后一丢,哐当,玻璃碎裂的声响自地板上炸开。
穆雁生在他身下动弹不得,怒道:“你发什么疯?吃错药了吗!”
商尽也只是盯着他,他的行为和沉默在此情此景之下着实瘆得慌。
“你想要证件,想要离开我,回去之后,就打算永远不见我了,是吗?”
穆雁生道:“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可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什么……”
商尽也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弯起的骨节在他脸颊上轻轻刮过,最后停留在他下巴尖,轻轻挑起:“你有事忘了。”
大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商尽也道:“成亲、结婚,我们当了两世的伴侣,该做的事却一样都没有做成。”
“在分开之前,我该履行丈夫应尽的职责,你说是吗。”
穆雁生猝然瞪大双眼,他抵住商尽也的肩膀,吓白了脸。
“你别给我耍酒疯!”
商尽也垂下眼睑,弯唇一笑,笑声里掺杂着浓浓的无奈与悲切。
就在穆雁生不停挣扎时,滚烫的一滴水液突兀地落在穆雁生的脸颊,一路滚进他的耳畔,淹没在发丝里。
穆雁生呆愣着,望着上方的人。
他听到商尽也低哑的话语:
“你把我当疯子吧,把我当成一个可怜虫,同情同情我。”
“留在我身边,你说过的……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商尽也弯下腰,死死抱住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的人。
他用尽所有力气,却怎么都无法抓住他了。要怎么……
我该拿什么留住你。
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使尽心机。
我的阿雁,你又要从我身边飞走,第二次了。
◇ 第45章 不要打架
“你……”
穆雁生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摸索到他背后揪扯着他的浴袍想要把他拉开。
他被脸上那滴温热的水液弄得心慌意乱,碰到商尽也背后某处地方时,掌心摸到了一片潮湿。
有些发黏,不像是水。
举起手掌,灯光下,掌心里一片通红。是血。
穆雁生一下子惊到无法再思考其他,商尽也怎么在流血?!
“……”
对了,他不久前为了不让自己摔到茶几上,用身体垫在了他身后。
他的背应该就是那时撞在了茶几尖角上,血都透过浴袍渗出来了,想必口子应该不小。他怎么一声都不吭。
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如果不是他,现在脑袋开花的应该就是自己了。穆雁生是个正常人,再怎么和对方有矛盾,还是免不了内疚在身体里发酵。
“等等,你先……”穆雁生手脚并用推拒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你先起来!”
好不容易狼狈地将人微微推开些许,他的挣扎又让商尽也感到恐惧抱得更紧。
穆雁生深吸一口气,知道比力气自己完全犟不过他,只能尽力平缓语气说道:“你先起来,你在流血。”
商尽也像是生怕松开他了他就要跑,无法,穆雁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走,你……放开。”
商尽也扭过头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神色,好似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须臾,商尽也终于肯松了点力气。
穆雁生趁此机会赶紧从衣柜里挤出来,商尽也一直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腕。
穆雁生也没把人甩开,将商尽也直接推坐在床边上,道:“衣服脱了。”
商尽也愣了愣,随后默默把身上的浴袍扒了下来。
穆雁生伸长脖子够到他背后一瞧,果然,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豁开着,过了这么久,血已经不流了,但刚才被衣服又磨又蹭,一片鲜艳的红色糊开在他背上。
这人是傻的吗。
“受伤都没感觉?”
商尽也微仰着头看他,没有因他责怪而产生任何不满,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穆雁生移开目光:“你和我出来,要是出什么事,我也没法交代。”
他握住穆雁生的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这伤口得去医院看一看,说不定还要缝……”
“不用,睡一觉就好。”
这是睡一觉就能好的问题吗。
叫了酒店私人管家送来药箱,商尽也够不到身后的伤口,也不要别人帮他弄,只能穆雁生来。给他简单消毒处理了一下伤口,穆雁生包扎的手艺不太好,将医用绷带缠在商尽也的腰间,里三层外三层,这才算勉强完事。
“明天去医院看看。”
收好药箱,穆雁生正要走,余光看到商尽也站了起来。
他狐疑道:“你干什么?”
“可不可以……别走。”
“……”地板上的酒瓶渣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但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穆雁生顿了顿,道:“你忘了刚才想对我做什么事了?需要我提醒你吗?还要我留下,我在你眼里那么蠢?”
刚和穆雁生争吵完,没多久就看到他收拾行李要离开,快要失去他的恐慌复又席卷上他心头,商尽也自知自己留不住人,情急之下的举动不可谓不荒唐。但,穆雁生好似并未全然对自己不管不顾,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在乎他的吧。不然,也不会……
商尽也摸着腰间的绷带,自知理亏,呢喃道:“对不起,我不会做了,……是我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