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人明着号召大家追逐热点。
姜与乐不自觉往会议室左前方看去，只能看见她的侧脸，以及依旧清冷的眉眼。
她冷眼瞧着台上，似乎没有要出声反驳的意思。
也是，《华夏经济学》是国内经济学顶刊，“新质生产力”又是当前时政热点。
反对一味地追逐热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但若是放在具体场合与话题上，就很容易犯一些敏感性错误。
苏聿白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该说。
第一场报告是预热，下一场报告接着开讲。
“很遗憾李清安教授因故缺席，由他的学生C大经管学院林思琼副教授作报告。”
姜与乐抬眸，正巧看见林思琼上台的背影。
姜与乐深呼吸口气，正要拿起相机给她拍照，只听见一声“师姐”。
即刻回过头去，只听一位师妹轻声道：“苏院长找你。”
姜与乐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师妹怕她不信，将手机举至她眼前。
是苏聿白刚刚发来的：【请姜与乐来找我。】
确实是苏聿白的头像，也是苏聿白的口吻。
姜与乐下意识看过去，正看见苏聿白的视线从前方扫过来。
姜与乐拿着相机和笔记本硬着头皮弯腰从最左边走道走过去，又绕到第一排前方，苏聿白身旁。
林思琼在台上看着，脸色很不好，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姜与乐弯腰低声问她：“苏院长，请问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苏聿白神色淡淡，眼神往邻座一扫，“坐着拍。”
大屏幕需放置PPT，主讲台偏左，苏聿白身旁的位置确实是最佳拍照位。
姜与乐顿了一瞬，于众目睽睽之下在她身旁坐好。
淡淡的乌龙茶香气自然地飘入鼻尖。
姜与乐甫一抬头，便看见台上的林思琼盯向这边。
姜与乐专注望着PPT。
“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苏聿白猝地出声。
姜与乐偏头看向她，“抱歉苏院长，我没看手机。”
“不用抱歉。”
姜与乐有些不好意思，“我下次会注意看手机的。”
苏聿白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姜与乐记起要拍照，刚拿起相机，又听见她说：“没看手机很正常。”
所以不用抱歉。
姜与乐心念一动，望向她应了句，“好。”
只见苏聿白专注着听报告，并不看她。
姜与乐将目光调转至相机画面上，随意拍了两张。
忽而觉得好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拿相机拍林思琼。
在当她地下女友的三年里，林思琼甚至连照片都不让她拍。
台上的目光太灼热，姜与乐不得不抬头，但不与她对视。
林思琼报告的主题是“新质生产力对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驱动研究”，正好是新质生产力相关的实证研究。
还真是追着热点走。
姜与乐正走神，却听见身旁人出了声。
“这篇文章的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全都是指标体系测算的指标，尽管进行了一系列看似全面的内生性分析，但我仍旧对模型中的内生性问题存疑。”
苏聿白在讨论环节出手了，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提出的问题虽角度刁钻，但涉及到实证严谨性与规范性，是个可以不深究但一深究却很难解释的问题。
这是姜与乐第一次直击苏聿白的点评现场，恍然意识到，这是她的主场。
难怪林思琼会怕她。
此刻林思琼在台上汗流浃背，在指标选取和数据处理方面进行一通解释。
苏聿白静静看着她回答完，将话筒递给了志愿者，没有进行追问€€€€显然是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作为东道主，还是给她留了情面。
林思琼在台上哂笑两声，接着回答了其他几位专家提出的问题。
后面两场报告，苏聿白仍旧提出自己的问题，但每一场都没有追问。
提出的问题已经足够她们花上很久时间去解决了。
上午的报告结束，嘉宾要前往会议合作酒店就餐。
姜与乐随着人潮往外走，却看见乔教授和师姐们在门口等她。
乔安卿笑着开口：“与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
姜与乐眉眼弯弯，“谢谢乔老师的好意，但我朋友还在当志愿者，我想陪她一起。”学院给志愿者们统一订购了盒饭。
婉拒之意过于明显，乔安卿没强求。
姜与乐送乔教授下楼，耳中飘入许多陌生的声线。
“这才是真正的学术会议。”
“苏教授水平很高，提的问题句句在点。”
“她好厉害！人也好看，我都要心动了。”
是两位青年女教师在对会议进行点评，主要是夸奖苏聿白。
苏聿白这样的清冷高知女性，在姬圈里很受欢迎，但她是直女。
前些年苏聿白刚回国的时候，宋阿姨想给她介绍对象，她说自己有男朋友的。不知道现在跟她男朋友怎么样了。
姜与乐想起那天饭局上司老师还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大概率是分手了吧。
一旁乔教授轻声调侃：“我想要是把你们苏院长挖到港大来，你们校长大概率不肯放人。”
看来昨晚的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才能在她姜与乐面前堂而皇之地提起苏聿白。
姜与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苏院长才来B大没两年呢。”
送乔教授一行上了车，姜与乐要返回休息室，却不料在楼梯拐角处迎面碰上苏聿白。
姜与乐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苏教授好。”
苏聿白如常般冲她点头，甚至没有同她讲一句话。
姜与乐走到她身后，同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苏聿白是练过形体吗？
总觉得她走路的姿势很美，这还是常服，要换上旗袍的话...
姜与乐摇了摇头，苏教授是不会穿旗袍的。
姜与乐正走着神，没注意到前面人的脚步停下，“嘭”地一下撞上去。
苏聿白感受到来自背部的冲击，即刻转身，轻抬起手。
“抱歉抱歉。”姜与乐站稳，一抬眸就看见苏聿白转过身来定定望着她，心脏一紧。
苏聿白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下，轻声提醒她：“姜同学，看路。”
姜与乐想到刚才脑中的想法，与她的话结合起来，脸颊不禁泛红，主动开口解释：“抱歉苏教授，我想事情入神了。”
“哦。”
苏聿白沉声应了句。
姜与乐以为话题可以在此终止了，抬眸望着她，正等着她转身往前走，却没料到她再度开了口。
“在想林思琼？”
似比苏聿白常用的语气略低些。
第9章 9罐可乐
“在想林思琼？”
苏聿白怎么会这样想呢？
姜与乐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
昨晚三人对峙的社死场面再度出现在脑中。
姜与乐稍稍有些尴尬，又不能说刚刚是在想“您穿旗袍的样子”，急忙找了个正当借口：“在想会议的事。”
“哦？”苏聿白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想听她继续讲下去。
姜与乐脑子急速运转：“今天听到许多经济学家的发言，感觉受益匪浅。”
“说来听听。”
好在姜与乐今天确实有听到不错的发言，想到《华夏经济学史》的主编陈颖教授，“陈教授跟您的观点一致，还有她的报告课题，也是东方经济学相关的，我很感兴趣。”
姜与乐说完之后有些懊恼，因为没有提及具体发言，似乎没有回答到点上。
“我的什么观点？”
苏聿白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姜与乐按着妈妈以前在家里跟她讲的答了：“就是在当今西方经济学‘统治’高校经济学教学的背景下，号召经济学者建设华夏经济学的观点。”
姜与乐说完下意识抬眸望向她，见她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