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方喻推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寻思韩照总不会大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早安,于是问:“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韩照笑了笑,说,“昨天不是说好了让那群人和你道歉?正好今天有个私人宴会,你过来玩一天,让他们给你赔个礼,这事就算过去了,行不行?”
“我要问问沈连的意见。”方喻赤着脚从床上下来,穿着睡衣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里面却没有动静。
“问沈连?”韩照的语气有着微妙的变化,顿了一顿,才说:“他应该早就不在家了吧。”
方喻推开主卧的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轻挑起眉:“如你所说,确实不在。”
电话里响起打火机的咔嚓声,韩照点了根烟,嗓音含糊道:“沈连今早去公司开会了,我刚从他们那边出来。顺路去接你出门?”
方喻走进主卧,弯腰在衣柜里找自己的衣服,随意应了声:“行。”
苏蒙喜欢穿的衣服清一色的素色系,因为沈连曾经亲口说过他穿白色的衣服更好看。但方喻不喜欢参加聚餐还穿成这副年轻大学生的样子,翻了半天,都没挑出一件看得上眼的。
想了想,方喻掏出手机,问K:“穿什么合适?”
[K:衣柜右侧倒数第二排抽屉,有一件淡米色绣纹的衬衫,可以搭深灰的拼接休闲西装外套。]
方喻把衣服找出来试了试,觉得还不错,于是打字道:[多谢,还是你来当男友省心。]
这句话发出去,K或许是感觉受到了羞辱,没有回他。
方喻也不介意,刚刚打理好自己,就听见窗外传来两声喇叭响,韩照摇下驾驶位的车窗,叼着烟对二楼的方喻抬抬下巴,示意他赶快下来。
“伤怎么样了?”
韩照见方喻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视线先是在他少见的衣着上转了一圈,而后收回目光,伸长胳膊从后座提了袋东西丢给方喻:“路上吃。”
方喻接过看了眼,是几个热乎的包子和豆浆。
“你怎么不问我在家里吃了没?”
方喻修长的手指在塑料袋提手上绕了两圈,不急着吃,反而侧过身,笑盈盈地问韩照。
韩照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打开车窗散去烟味€€€€刚刚抽的烟已经被他熄灭扔进别墅门口的垃圾桶了,车里烟味正大。
闻言,他眉头微动,哧道:“早上电话给你不是刚睡醒?还憋着气骂人呢……这不到半个小时,你能吃个屁。”
方喻好整以暇地倚进座椅里,哼了一声:“七点打电话搅人清梦,不骂你骂谁?”
“得。”韩照开车油门踩得狠,速度几乎是压在超速线上,偏偏神态淡定自若,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还有空去瞧方喻的脸,看了几眼,才说:
“也就你这富贵命的少爷,才没吃过早起上班的苦。”
方喻咬了口包子:“你难道就不是么?”
韩照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上了高速,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大声说:“你韩照哥给老爷子打工卖命的时候,你估计还在上中学背出师表!有试过连续熬三天三夜不睡觉拼命干活吗?”
方喻自己当然是熬过的,别说是三天三夜,曾经做过一个末世的任务,连着在冰川上爬了五天,差点被冻死在虚拟世界里。
那次任务还是K进行的监督,在他昏迷前一刻,K利用考官权限强行把方喻隔离在了独立空间体,避免了他在任务内的脑神经损伤。
当然,最后两个人因为什么缘由有了矛盾,K又以“任务内私自请求考官破例”这个扣分项,让方喻得了个勉强及格的辣眼睛分数。
至于闹矛盾的原因,现在的方喻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不过苏蒙肯定是没有这么艰苦的时候。
方喻摇摇头,吸了口豆浆,道:“这么辛苦吗?”
韩照语气唏嘘:“沈连这些年也不是好混的,他……”
说到一半,他瞥见方喻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又止住了话头,过了几秒才说:“不过现在也熬出头了,按理说应该多留在家里照顾你,你看你这小脑门……”
方喻摸摸左额的纱布,经过一晚,伤口已经消肿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伤,就是撞破了点皮,早上他就换了个轻巧的纱布贴上,细碎的刘海落下来,也挡住了大半。
“很难看吗?”方喻摸着纱布,挑眉问。
韩照开着车,没留意他脸上的小表情,随口道:“哪能呢,你长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车驶入少人的道路,缓缓在一栋纯白色的会所外停下。方喻对这里有印象,是韩照等人常来聚餐玩乐的地方。
“今天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韩照扫一眼方喻的神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说:“就是大家吃吃饭,午后找个地玩些休闲运动。”
阳光正好,方喻推开门下车,顺手从韩照车上捞了副墨镜戴上,闻言好笑:“你还敢带我来玩乱七八糟的?”
韩照锁了车,听了这话,罕见地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意味深长道:“那得看你回家后想不想和沈连老实交代。”
方喻靠着车低头玩手机,墨镜下的鼻尖小巧而精致,淡红的唇轻轻扬了一下:“我对沈连一向很老实。”
紧接着他抬起脸,遥遥对着韩照轻声道:“不过对你可不一定。”
韩照眉尖不易察觉地动了一动,随即转开目光,过了半晌才说:“……先进去吧,他们应该还没到齐。”
*
韩照说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会所里还真就清净非常。淡雅沙发错落有致,吧台上放着度数不高的清酒,甚至还有果汁。
方喻进来的时候,瞧见沙发里悄声聊天的几个男男女女立时停下动作,齐齐望向他。
有个漂亮的女孩突然站起来,踩着高跟长靴蹬蹬两步跑到韩照身边,嗓音又娇又脆,叫道:“哥哥!”
方喻抬手摘下墨镜,瞥了眼这打扮时尚靓丽的女孩。
女孩挽住韩照的胳膊,亲密地挨在他身边,看看方喻,好奇问韩照:“你怎么来迟这么久?接的这人是谁?”
方喻一指勾着墨镜腿,往后退了两大步,彬彬有礼地对女孩点头道:“你好,我是韩照的……普通朋友。”
他的尾音加重,最后几个字咬得尤为清晰。
韩照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啼笑皆非,把自己的胳膊从女孩手里抽出来,说:“别误会,这是我堂妹,韩小小。小小,来和你苏蒙哥打个招呼。”
韩小小穿着一身桃红色皮衣,抱着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方喻,哼道:“苏蒙哥?我和他谁年纪大还说不准呢,这就占上我便宜了?”
方喻:“叫名字就行。”
韩照又说:“苏蒙是沈连的男朋友,你今天别给我乱来,不然回去不好给沈连交待。”
韩小小把高马尾一甩,斜睨了他一眼:“我是小孩吗要你这么唠叨?”
韩照在吧台上拿了杯酒,也懒得和韩小小呛声,带方喻去几个沙发上坐了坐,让一些朋友为车赛那晚的冷淡赔了礼。
那些人都是家里的少爷千金,哪有真心与苏蒙道歉的?不过是脸上做做样子,敬了两杯酒了事。
韩照陪了片刻,见方喻提不起兴趣,于是道:“你想坐在哪?我聊会天,待会过去陪你。”
方喻把墨镜夹在衬衫领口,抬眼扫了一圈。场中人虽不算多,但坐的分散,只有一个角落里稍微安静点。
然而等走近,方喻才看见原来还有个人坐在沙发里,只不过被小吧台挡住了身影。
那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或者说是男生,穿着棒球服和牛仔裤,一头微翘的深褐色头发,正低着头旁若无人地在手机上打游戏。
直到方喻落座,他也没抬头看一眼来的是谁。
等到游戏打出胜利结局,男生才放下手机,松了松手腕,伸了个懒腰,注意到方喻的存在。
“你……”他眯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道:“是苏蒙?”
方喻很意外他认识自己,因为苏蒙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号人物,于是说:“我是,请问你……?”
男生长相干净而阳光,有一双眼角微下垂的大眼睛,看上去简单又纯真。
“我记忆力比较好。”男生说,打游戏打得口渴,他端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而后看着方喻道:“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见过你的脸,所以认出来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忍冬。”
他放下杯子,朝方喻伸出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前是你的颜粉。”
第4章 名利狩猎场
表里不一,我不喜欢
林忍冬这句话很怪,首先是“颜粉”,其次是“以前”。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如方喻,也不由得怔了一瞬,随后笑起来:“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男生又开了一局游戏,手指一边灵活地在屏幕上操控,一边懒洋洋道:“我在A大读大三,见过沈连来学校捐楼,当时你就在他身边。”
A大是沈连的母校,方喻印象中是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样,”方喻慢悠悠喝了口橙汁,又问,“那为什么说以前是我的颜粉?现在不是了么?”
林忍冬一心两用地打游戏,一边撩起眼睫看了看方喻,沉思片刻,说:“没,当时我看见你就觉得很好看,记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你是沈连情人,就算了。”
方喻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角沾的橙粒,刻意蹙眉:“我不是沈连的情人,我是他的男朋友。”
“嗯?”林忍冬在游戏里拿了三连杀,目光又落在方喻身上,看了片刻,摇摇头:“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你看上去就像是会被人拿捏的性格。”
他直白得可爱,方喻曲起指尖在玻璃杯壁上敲了敲,起了聊天的兴致,闲闲问:“你还在读书,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不用准备期末考了?”
林忍冬淡定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动作一个没注意,被敌方收了人头,略有些生气地抬头瞪方喻:“我读大三又不是初三,为什么不能出来?何况今天又不是我自己想来。”
没等方喻问缘由,不远处就响起韩小小独特的娇嗓门:“林忍冬!你躲到哪去了!”
林忍冬俊秀的眉头紧皱,在韩小小准备全场转圈喊他名字时,不情不愿地开口叫她:“我在这,你瞎喊什么?”
韩小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叉腰看林忍冬:“你又在打游戏!我今天特意带你过来,你不和小姐我玩就算了,自己躲在这角落算什么回事?”
林忍冬虽然看起来单纯,但明显不是个好欺负的性格,当下把手机一扔,站起来冷声道:“我自己想去哪还要你同意?”
他这一站,方喻才发现原来林忍冬长得还挺高,腰背笔直,比例极好,又带着几分朝阳般的学生气,颇为赏心悦目。
方喻往沙发背上一靠,端着橙汁围观韩小小和林忍冬的对峙场面,感到有趣得很。
韩小小吵了两句,无非是要林忍冬陪着她到处逛逛,但林忍冬满脸都是抗拒,最后索性道:“我今天来是被你缠得没办法,但我没空陪你四处闲逛。韩小小,你爱干嘛干嘛,别来烦我。”
韩小小睁大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质问:“你没空?你为什么没空?”
林忍冬心烦意乱,眼角余光瞥见方喻看好戏的神色,一指方喻:“我陪他打游戏呢!你别来吵我们,一边去。”
方喻在韩小小极有压迫感的注视下,坦然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打游戏。”
林忍冬:“……”
*
韩小小差点在会所里和林忍冬打起来,幸好韩照看出异样,及时赶到阻止。
“闹什么?”韩照皱眉,嗓音不耐了起来。
韩小小气过了一阵,对林忍冬心灰意冷,当着在场几个人的面,对他说:“我不喜欢你了,你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连哄女人开心都不会。”
林忍冬回敬道:“不敢,我除了你哄谁开心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