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崔公子那么快就在马车里办完事,看模样还十分不爽快,显然是不满意,这个关头谁敢惹崔竹不高兴,容易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马车在黑夜里一路疾行,等到了许府,一个车夫掀起轿帘,看见崔竹苍白的脸。
“少爷?”
那车夫愣了愣,就被崔竹狠狠瞪了一眼,低喝道:“还不把人带下去?”
少年一手摁在腰侧,额上都是细细的冷汗,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车夫不敢再问,一手半抱住昏睡的方喻,正要扶下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我来。”
车夫一怔,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面容俊冷,长睫也掩不住墨眸里的不快。
两个车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困惑。
这人什么时候出来的?
那年轻的黑衣男子见他不动,于是再次开了口,嗓音沉沉:“许府管事,陆何。”
谁家的管事穿得黑漆漆的大半夜站在外头,车夫内心吐槽,但他只是个拉车的,自家主子都没发话,他只能将扶着的方喻递过去。
名为陆何的男子接过方喻,利落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冷淡地朝车夫一点头,视线掠过垂下的轿帘,随即毫不停留地步入府内。
“还愣着做什么?”轿子里传来崔竹的声音,强撑的狠戾中藏不住虚弱:“是想把我拖死在这吗?”
两个车夫打了个寒颤,忙起身驱车回去了。
方喻窝在陆何怀里,被抱着往厢房的方向走,忽然被吵醒般勉力睁了睁眼,轻轻道:“陆管事……你怎么穿成这样?”
K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正准备出门劫人。”
方喻的唇角扬了一刻又压下,突然说:“陆管事,我头好晕。”
陆何不答。
方喻想了想,又放软了嗓音,轻飘飘道:“陆管事……我身上好热。”
他手指攥住陆何的衣领,正要往下扯,陆何却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借酒装疯?”
察觉到对方有即将松开手的势头,方喻索性睁开眼,一把搂住了陆何的脖子,与他对视片刻,笑了笑:“陆管事……你家少爷可不仅仅是醉酒,还被人下了药。”
“是么?”陆何打量方喻一会儿,平静道:“那点药性对你有什么用。”
“有用,但不多。”方喻凑近陆何的脸研究了一下,笑盈盈说:“若是没用……陆管事又何必打扮成这副模样,要去劫人呢?”
崔竹在倒酒时往酒盏里下了药,方喻自然瞧得清楚,不过那药性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神智,不过就是……有点困。
陆何把方喻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抓住手腕垂眸把了会脉。
“陆管事的本事又精进了啊。”方喻在月色下看他,好奇道:“什么时候学会的把脉?”
K:“管理局的资料库里有。”
方喻托腮见他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瓷瓶,挑眉问:“这难不成也是从管理局偷的?”
青年无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医馆拿的。”
自方喻喝下了那盏加了料的酒开始,K就已经准备好了解药。
方喻安静下来,把陆何递过来的药丸含进嘴里,一双雾蒙蒙的眸子低着,两个人都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方喻开了口,语气漫不经心:“所以我在同光楼里说的话……”
“你的玉佩不见了。”陆何忽然出声。
方喻止住话语,沉默片刻,重新抬头笑了笑:“崔竹拿的,留给呼延昭了。”
陆何的黑眸沉静如潭,盯着方喻:“不问为什么?”
“这样昭然若揭的目的,还有必要问么?”方喻吃了解药,身上的倦怠感好了很多,懒洋洋道:“把我的东西留给呼延昭,当然是要他之后再来找我。”
“又或是,”方喻思索一瞬,又说,“要让别人也知道呼延昭与我见过面。”
“再或者,二者皆有。”他淡淡道:“这只有崔竹才知道了。”
话音刚落,方喻余光忽然瞥见小院门口出现一个眼熟的身影€€€€纪云山一袭简单云纹长袍,正大步而进。
方喻不动声色地转眼与K对视,于是陆管事向纪云山微微行了一礼后,径直离开。
“……我今夜过来寻你,但师父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纪云山的面色在月色下显得与平日里不同,似乎带着几分隐隐的痛恨之意。
“我去问了守门的小厮,才知晓你又与崔竹一同出去。”
纪云山缓步走过来,眸子牢牢盯着方喻的脸,嗓音低低:“许容,我曾告诫过你多次,离那姓崔的远一点。”
“没想到你不但不听,还跟着他去了呼延昭的宴会。”
纪云山攥紧手掌,沉怒道:“呼延昭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清楚吗?”
方喻懒散掀了掀眼,故意反问:“什么身份?”
纪云山的眼睛里流露出难过与失望,咬牙说:“许容,你当真是€€€€”
他顿了顿,才吐出了四个字:“……愚不可及。”
作者有话说:
中午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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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新科探花郎
(二更)许公子没有心
(第二更)
纪云山认为自己说的话已经足够难听, 不料方喻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平淡。
方喻甚至扬了一下淡红的唇,语气轻软:“这样啊……纪将军原来一直是这样看我的?”
“……”纪云山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默然片刻道:“呼延昭不仅是突厥王室, 还是战场上的重将, 这些年他屠杀了我朝多少无辜百姓, 你又如何知晓?”
“既然他作恶多端, 那纪将军怎不立时出门,去同光楼里把那呼延昭一刀宰了?”
方喻微仰着脸看他, 神色很是不解。
纪云山低声说:“你何必拿这种话来激我。”
“突厥进犯多年, 我朝始终难有最佳的解决办法。年年打仗年年死那么多人, 再加上去年的大旱和疫疾, 国库亏空, 不少人早就有议和之心。”
纪云山走近两步,垂眼看着方喻,道:“呼延昭这趟进京,摆明了是要与圣上议和的。我若强行横插一脚进去, 岂不白白送去把柄?”
方喻心想,这纪云山表面上看起来直愣愣的, 原来心思倒也细腻机敏。
不过也是,方喻忍不住笑了笑€€€€若是只会蛮用武力,又如何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年仅二十五便官拜定国大将军?
纪云山心底的气过了这阵也消下去不少,他见方喻一直坐在躺椅上,鬓发凌乱面色泛红, 不禁有些疑惑, 问:“你怎么了?”
方喻淡淡道:“无事, 在同光楼里喝了加了料的酒而已。”
纪云山脸色一变, 疾步走到方喻身边,弯腰捞起他的腕,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替方喻把了把脉。
方喻:“。”
怎么,把脉难不成是人人皆会的技能吗?
纪云山又问:“身上哪里不适?”
“……已经吃过解药了。”方喻把自己的手从纪云山掌心里抽出来,回答。
纪云山因着他的动作怔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什么,默默退后了半步,与方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说:
“那呼延昭看上去性情直爽,实则城府颇深,你这是着了他的道了,还不长教训?”
那迷药的确不是呼延昭下的,但……也不排除崔竹与呼延昭之间存在某种勾连。
因此方喻也无意替呼延昭辩解,而是道:“纪将军,我有几个问题。”
纪云山皱眉:“什么?”
方喻撩起眼睫看他,慢慢道:“若我执意不听你的话,要与崔竹和呼延昭结交,你会如何?”
纪云山冷下脸:“我会当作从未认识过你,此后再见,就是朝堂上的政敌。”
方喻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在椅上敲了敲,又问:“如果我也坚持与突厥议和,甚至不惜协助崔氏对远在边关的你使绊子……”
“云山哥哥,”方喻对他弯了弯眉眼,说,“你又会如何?”
纪云山这次沉默了很久。
“若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因你而死,边关无辜的百姓因你而流离失所,突厥人因你而在我朝国土上耀武扬威。”
青年的嗓音冷而平淡:“许容,我们将会是永远的敌人。”
“若我与你见面,”纪云山的黑眸沉静,一丝不苟地陈述事实,“我会想方设法,杀了你。”
“我不希望我们走到那一步。”
他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最终还是没去触碰方喻,只是低声道:“许容,我其实一直很……”
方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面的话,于是说:“我明白了。”
纪云山略显诧异地看他。
方喻朝他笑了笑,一双漂亮的蜜色眸子弯起,是个真心愉悦的弧度,藏着几分俏皮色彩。
“明白崔竹想做什么了。”方喻悠悠道:“多谢云山哥哥指点。”
*
“你明白什么了?”陆何一边将热水打湿的手帕递给方喻,一边静静地在榻边看着他。
方喻已经除了外袍,倒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勉强接过手帕净了脸,随口答:“崔竹的目的。”
“崔竹明面上接近许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针对纪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