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声如珠玉,清冽而不冰冷。
“朕记得户部的事一直都是你在管,给众将士犒劳的粮饷准备得如何?”沈在心眸光扫过燕无痕紧握的手,微微勾起唇角。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国库空虚,以往先皇在时都是先皇后节省后宫出支来填补空缺,只是如今陛下的后宫……”谢寒意顿了顿,继续道:“容贵妃代理后宫这些年以来向来注重排面,后宫已是入不敷出。还请陛下恕罪,是臣无能,这粮饷之事,怕是要再迟些。”
燕无痕听他此言,还有什么不明白?说了这么多,不过是用粮饷威胁他罢了。
可偏偏,他最在意不过就是这个。
委屈了他,也不能委屈出生入死的兄弟。
“臣,接旨。”
他双手举过头顶,明黄的圣旨即刻落入掌中,好似有千斤重。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出声,沈在心起身从龙椅上站起,垂眸深深看了一眼台阶下强忍屈辱的男人,在群臣‘恭送陛下’的声音中走出了宣政殿。
*
刚坐上龙撵,沈在心便觉得喉间一阵痒意,忍不住轻咳了起来,他松了松朝服,方才惊觉背后已满是虚汗。
身旁跟随龙撵的张全瞧见,心中焦急却又不敢上前冒犯了陛下,只好在心中怒骂燕无痕的不识抬举,平白拖延了下早朝的时间。
陛下本就身子虚弱,还在龙椅上吹了冷风,怕是今夜又要发热。
若不是国师给陛下算了一卦,说是接燕无痕进宫冲喜便能治好陛下身上的沉疴旧疾,就燕无痕那样的莽夫,也配得上他们陛下这样金尊玉贵的模样?
整座京城,不知多少世家儿女暗自嫉恨着曾被陛下垂怜的容贵妃,那后位更是无数人挤破脑袋都想要坐上去,而燕无痕竟然纠结于男儿之身,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陛下,咱们是回养心殿还是……”
沈在心淡淡道:“御书房。”
陛下这幅模样怎么还能继续劳累?张全心中一急,可接收到帝王冰冷的眼神,方才惊觉自己逾了距,连忙扬声道:“陛下起驾御书房!”
龙撵安安稳稳地到了御书房,浦一进去,沈在心便不耐地脱了朝服,知晓他习惯的御前侍女连忙捧着早已熨好的宽松常服服侍他穿上。
不过深秋,殿内已经烧起了地龙。
沈在心将将批了两本奏折,便听着张全在殿门外禀报:“陛下,容贵妃求见。”
“让他进来。”
“嘎吱€€€€”殿门再次开启,一道红色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
来人并非女儿身,身量比沈在心还要长些,长相俊美却不女气,眉眼妖媚,尤其在看向龙椅上的帝王时,一双眼睛几乎要长出勾子来,谁看了都要说几句狐媚惑主。
“陛下,您已经许久不曾来蓬莱宫看望臣妾了。”容贵妃径直走到帝王身边,温顺地跪在他脚边,将头枕在他的膝上,指节分明的手不安分的朝上摸去,“莫不是燕将军进了宫,便忘了臣妾这个人了?”
容贵妃的嗓音并不如女子一般柔媚,反而低沉富有磁性。
沈在心轻笑一声,按住了他试图勾掉自己腰带的手,意味深长道:“看来前些日子朕还没喂饱你。”
容贵妃听出他的意有所指,眸色渐深,痴痴地望着帝王那张比妖妃还要精致惑人的脸蛋,尤其是那双透亮的乌瞳,饱含笑意却又凉薄无情,如同天上皎洁的月,可望不可及。
“臣妾承蒙圣恩,只是想多多服侍陛下。”
绣着金丝暗纹的黑色腰带滑落。
“唔……”纤纤细指插入贵妃的发丝间,沈在心懒懒靠在龙椅上,苍白的脸颊由于贵妃的服侍而染出几分红霞,乌瞳水波荡漾。
直到难耐的感受倏然得到纾解,他微微喘了口气,浅淡的唇明明没有被亲吻吮吸,却透露着一股春情糜烂的红。
沈在心轻轻拍了拍容贵妃的发顶,对方立马顺从地退下。
“朕还要公务要处理,晚些再去你宫里。”
容贵妃闻言立马委屈地撇撇嘴:“陛下……”
待瞧见帝王眸中寒凉的笑意,他连忙止住话头,伏地一拜,退了出去。
直到离御书房远了些,容澈眼中的妖媚气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阴沉:“影十。”
一道黑影立马现身。
“去查一下,那位即将入主中宫的燕无痕到底是什么来头。”区区一介莽夫,也配和他争陛下?
然而身后的人却无动于衷。
“嗯?你怎么还不去?”
影十淡淡道:“看来殿下已经忘记了来这南明国后宫,是为了什么。”
忆起当初入宫缘由,容澈不动声色握紧了拳头,“事关我西陵大业,本王自然不会忘!那燕无痕骤然入宫只怕于我大业有碍,你尽管去查便是。”
“是。”
御书房内。
一道黑影单膝跪于殿中:“主子。”
“说。”
“如您所料,容澈果然派人去查了燕无痕的身份。”
沈在心一边执笔写折子,一边慢悠悠道:“由得他去查,他们狗咬狗正好合了朕的意,朕另有事安排你。”
“主子请吩咐。”
沈在心将一块随身玉牌丢给暗卫,嘱咐道:“将此物送到丞相府,告诉谢寒衣,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直至夜幕降临,殿外的张全方才请示道:“陛下,蓬莱宫的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想起白日时允诺了容澈的事,沈在心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出了殿门,瞥了眼低眉顺眼的蓬莱宫侍女,道:“走罢。”
蓬莱宫离御书房很近,他懒得坐龙撵,便一路慢悠悠地踱步前行。
刚走到蓬莱宫外,远远便瞧见宫殿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敞开的宫门牌匾上别了一支悄然绽放的海棠花,像是在暗示,待君攫取。
沈在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走入了殿中。
刚刚入殿,身后殿门便自动合上,殿内红色帘幔随风微微晃动,耳旁似有铃铛的清脆声响。
他循声望去,待瞧见赤脚走出来的人时,不禁微微挑眉。
容澈只着一袭里衫,袒露着纹理结实细腻的胸膛,此时的他没有了白日装给外人瞧的妖娆之色,眉眼透露着锋芒,单薄的衣裳遮掩不住他结实的臂膀与腰腹。
他可太清楚了,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身强力壮的男性身体,白日那副样子,也不过是陛下近来偶然的恶趣味罢了。
脖颈间佩戴着的铃铛随着他行走的动作不停晃动,成功让沈在心眸色渐深,目光终于如他所愿尽数落在他身上。
“转过身,让朕瞧瞧。”
容澈顺从地背过声,过于单薄的衣料下,一道道未曾愈合的鞭痕映入眼帘。
“半月已过,怎得伤口还未痊愈?”沈在心挑眉问道,指腹却毫不怜惜地摁在他背上的伤痕上。
容澈闷哼一声,喘着气答道:“因为是陛下的恩赐,臣妾想永远留在身上,故而舍不得让让它消失。”
第51章 风流陛下(2)
沈在心低低笑起来,指腹轻轻描摹那一道道鞭痕,“容贵妃总能深得朕心。”
秋风从未完全合上的窗外吹进,红色的帘幔微微晃动,掩盖住一夜春色。
次日清晨,沈在心甚至不曾在蓬莱宫中用早膳,早早便回了御书房。
时间很快来到燕无痕进宫这日。
整座紫禁城挂满了喜庆红绸,没有祭坛大典,没有群臣朝拜,燕无痕怀中的虎符换成了凤印,就这样孤身一人入了宫。
夜晚寂静,月色如水。
燕无痕一袭红袍坐在塌边,入目皆是红绸红烛,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不知这样枯坐了多久,寝殿的门终于缓缓打开,同样一袭婚服的帝王不紧不慢走了进来,甚至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慵懒的靠在软塌上看着一本无名的书册。
当初在宣政殿,那位陛下高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冕旒遮住了眼,他看的并不真切。
此刻烛火微晃,映照出那人低垂的眉眼清绝,鼻梁挺翘,下颔线分外优美,只是唇色有些苍白,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隐忍微弱的咳嗽声,昭示着这位陛下的龙体有恙。
燕无痕这些年一直在边疆,偶有听闻当今陛下在娘胎里时便落下了病根,体寒虚弱,往往未至冬日便烧起了地龙。
甚至他今日入宫时还听见宫女太监说,陛下之所以宣他进宫,是因为国师算了一卦,用他来冲喜。
他本不屑为之,哪有一个大男人如此娇气的?便是得了风寒,找个大夫开点药抗几日便好了。
可此时看着那人每一次轻咳时,眉头为微微蹙起,半垂着的一双乌瞳水波潋滟,那执着书册的指尖隐隐发着白,就像脆弱的白瓷,稍稍磕着碰着,便要碎掉,让人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但燕无痕很快清醒过来,当初沈在心用粮饷威胁自己的话历历在目,他才不是什么脆弱需要呵护的瓷器,而是无情狠心的皇帝!
他怎么可以被那外表迷了眼,反而来关心这个折辱了自己尊严的人?
哼,冲喜?也不怕把自己本就稀薄的命也冲走了。
他腹诽间,沈在心已经放下了书册,褪了外衫走到了床榻边。
“你在想什么?”帝王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无痕微微扯了扯唇,“更深露重,臣只是担忧陛下龙体。”
沈在心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轻笑:“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意识到这一点,燕无痕身子猛地僵住,不待他再说什么,一道温凉柔软的身体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鼻尖隐有暗香环绕,燕无痕不过不慎吸入了一口,身子便起了情动之色。
这个昏君为了逼他就范,竟然还下了那种香!
冰凉的指腹不算温柔的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燕无痕避无可避,径直对上那双若含秋水的眸子,霎时愣住。
脑海中好似有什么飞快的闪过,快得让他捉不住,徒留一片怅然若失。
灵巧的指节轻易挑开了他的衣袍,布满疤痕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不知为何,燕无痕以往引以为傲的代表着他赫赫战功的疤痕,此刻莫名让他觉得难堪。
尤其是在陛下漫不经心地打量下,发着烫,泛着痒。
今夜的自己,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