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燕无痕被迫入宫,只要挑拨沈在心与燕无痕本就复杂的君臣关系,让南明的皇帝失了军心,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西陵的绝妙良机!
“你们宫外的情况准备得如何?”容澈不知何时收敛住了情绪,淡淡问道。
影十颇为讶异地挑了挑眉,这还是容澈头一次主动关心事情的进展。
“黄大人他们已经引起了谢寒衣的注意,这段时间正是风口浪尖,一切计划都暂时停止,主要是挑拨沈在心与燕无痕的关系,这件事,没有比皇子殿下您更适合。”
容澈淡淡颔首道:“本宫知道了。”
既然这样得不到那个人,那么不妨换个方式。
*
沈在心与燕无痕相顾无言,一路回到了御书房。
帝王执笔批阅奏折,燕无痕便沉默地站在身旁磨墨。
这段时间,许是有燕无痕暖床的缘故,沈在心的气色都比以往好上了几分。
今日的奏折都比往常处理得要快些。
最后一个字落笔,他抬眸瞅了眼沉默不语侍立在一旁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勾起唇,唤道:“燕无痕。”
“陛下?”
“你说这折子看完了,墨却还剩了这么多,该如何?”
燕无痕的榆木脑袋并不能想出一个巧妙的回答,只是沉默。
“啧。”沈在心也不指望他说些什么,瞧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莫名生了逗弄的心思,懒懒道:“到朕身边来。”
明亮的烛火下,陛下那双眼睛好似带着若有若无的引诱,燕无痕直勾勾地瞧着,哪里还管得了手中的墨,闻言立刻便乖巧地跪在了他脚边。
“衣服脱了。”
燕无痕顿了顿,顺从地退下了衣袍,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心并不平静。
大婚至今,陛下还未碰过他。
见人如此听话,沈在心还算满意地勾了勾唇,毛笔沾上一点御用的朱砂,在男人壮硕的胸膛上缓缓勾勒出一只小狗的形状。
柔软的笔尖划过点睛的位置,蓦地引起一阵酥麻难以忍耐的颤栗,燕无痕不受控住地攥住了陛下执笔的手腕,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早已是浓雾翻涌。
“陛下……”
“抖什么?”沈在心重重勾勒出小狗的眼睛,笑得漫不经心,“朕这是疼你,好好受着。”
“唔……”燕无痕颤栗难耐,却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陛下说这是宠爱,他得受着。
“嗯……还差一条尾巴。”沾有朱砂的笔尖划过被肌肉裹住的肋骨,一条竖起的尾巴随之描绘出来。
“你瞧瞧身上这只狗,是不是与你很像?”
燕无痕低头看去,目光落在小麦色肌肤上有些傻气的小狗上,愣愣道:“像……”
尤其是那双呆呆的眼睛,像极了他此刻的模样。
“既然如此……”沈在心轻笑一声,话语尚未说完,便被殿外张全试探的声音打断。
“陛下。”
“何事?”
“国师大人求见。”
“啧。”忆起国师那张寡淡无趣的脸,沈在心顿觉扫兴,却也不让燕无痕出去,继续无聊地在他的臂膀上涂画,“让他进来。”
殿外寂静了片刻,殿门缓缓朝外打开,一道雪白的身影携带着自高山之巅而来的寒气迈步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来人的嗓音冷如冰玉,如同雪山顶上那一捧不染尘埃的积雪,沈在心执笔的手微顿,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只见国师大人直挺挺地跪在殿中,即便是叩拜天子,他的背脊依旧笔直,白绸覆目,薄唇浅淡而冷漠,即便瞧不见那双眼睛,从他凌厉清瘦的下颚线也足以看出这是一位俊朗逼人的男子。
只是沈在心最讨厌的,就是男人这般冰清玉洁,孤芳自赏的姿态。
从他穿来这世上,睁开眼看见这个男人的一瞬间,他就不喜欢这位在民间饱受称赞的国师大人。
如今二十年已过,国师却与从前并无二致,一点衰老的痕迹也未曾有过。
就像神秘莫测的停驻在人间的仙人,而沈在心从来不喜欢不可控的东西。
“看来国师大人的伤是好了。”沈在心收回目光,继续执着毛笔在燕无痕身上缓慢地勾勒。
南明历代帝王都对这位国师致以最崇高的礼节,作为天子,却连他叩拜都不敢受下,当然,除了沈在心。
前些日子国师大人出关,六部讨好慰问的礼尚未送到妄虚宫,便得知了国师大人被陛下施以鞭刑的消息。
缘由不过是,国师见到陛下,未曾行叩拜大礼。
听闻是陛下亲自掌的刑,足足三十鞭,鞭鞭见血。
云清昼尤记得,三十鞭后,陛下赤足踩在他的脸上,周围血腥气弥漫,他鼻尖却依稀闻见一丝诱人的暗香,耳边是那人恶劣却醉人的声音。
“国师大人啊,不过是一条故作姿态的狗。”
第53章 风流陛下(4)
彼时云清昼虽目不能视,却能感受到周围的侍从无不惊恐,唯有他面前的陛下,笑得散漫,仿佛被他踩在脚底下,当真就是一条普通的狗。
他自出生起便无法视物,后来长大成人,不老不死,说是应运天道而生,却更像是一个独立于人群外的怪物,众人无不怕他敬他。
只有这位风流多情的陛下,让他感觉自己也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此时此刻,云清昼轻而易举便感受到,御书房内不止陛下一人,另外那人,是那位野心勃勃的贵妃,还是他亲自算出的皇后?
仿佛心中的疑惑被人参透,那人也不急着让他平身,而是轻笑道:“听说国师可算尽天下之事,那你不如算一算,朕在皇后身上画的是什么?”
说着,沈在心骤然冷下脸:“若是算不出来,那便是欺君,朕可能就要在国师大人的脸上刻上一幅一模一样的画了。”
云清昼沉默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平直的唇角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因为帝王的恶意刁难而泛起任何情绪,未久,他启唇道:“是狗。”
“什么样的狗?”
帝王的心思虽难猜, 但从某方面来说,却意外地好取悦,他无波无澜地道:“是与臣这般,跪在陛下脚边的狗。”
御书房中一时之间只有帝王低沉愉悦的笑意。
沈在心笑得连执笔的手都在打颤,柔软的笔尖剐蹭着燕无痕的胸膛,对方却只能隐忍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不敢动弹分毫。
“国师大人说得倒是漂亮话,只是这满宫上下,心口不一的人朕可见得多了。”他脸上笑意又淡了下去,喜怒无常得很。
云清昼自然知道,那些心口不一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皆被这位陛下送进了斗兽场,丢给陛下的爱宠白虎充当玩物。
南明国上到朝臣,下到百姓,无不对这位陛下又爱又恨。
“臣从不撒谎,陛下明鉴。”
“唔,所以国师来见朕所谓何事?”沈在心没了逗弄他的兴致,终于提起了正事。
他懒散地坐在中间的龙椅上,那支用来挑逗皇后的毛笔被随意丢在了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片红。
“臣听闻陛下与皇后尚未圆房。”
沈在心眸光一顿,似是没想到冰清玉洁的国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瞥了身旁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的男人,漫不经心反问:“那又如何?”
“若不圆房,陛下的龙体怕是无法达到预想的痊愈。”云清昼淡淡道,似乎口中所言与其他寻常话语并无不同。
【这国师还真是为你的身体操碎了心。】
“这样啊。”沈在心沉思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轻笑一声,说:“朕身体虚弱,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圆房,若是要按照国师所言,难免中途出事,不如这样,国师大人便跪在养心殿外,待明日朕无事后,再回妄虚宫。”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是个风流种?虽是第一次娶妻立后,但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如何能不知道如何圆房?
此般说辞,不过是起了戏弄的心思,恶意刁难着如隔云端的国师。
云清昼只觉得自己所处的雪山之巅摇摇欲坠,好似下一瞬便要从顶端跌落,摔进肮脏的泥潭中,再也不得干净。
可他向来不会拒绝陛下的请求,于是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
长夜寂静,月华如素,云清昼一袭单薄的白衣跪于养心殿前,深秋的凉风吹起他如瀑的长发,遮住眼睛的绸带亦随之飞舞。
身旁蹲着几个守夜的太监宫女,与他离得有些远。
似有欢愉交织的喘息自殿中传来,一切都如他所愿,然而,或许是夜里太冷,被风一吹,他只觉得心都着了凉,沉重地跳动着。
好似有有什么东西打破了他多年来尘封不动的情绪,陌生的情绪笼罩住他,教人心烦意乱。
燕无痕亦觉得自己被陌生的情绪笼罩着。
他本以为,世上该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驰骋沙场更让人痛快,但此时此刻,陛下却让他知道,何为人间极乐所在。
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般,他的陛下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昏君,沈在心自己混账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拉上他,让他欲罢不能,让他只能清醒地堕落下去。
红浪翻覆间,傲慢的帝王仰头撑着身子,精致如玉的脚踝被人牢牢攥在掌心,带着喘息的话语似嗔似怒,同时落入两个男人耳中,哪里像是冷漠多疑的帝王,分明就是祸乱宫廷的妖精。
“啪!”沈在心眨着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满眼的冷意均被眼尾的红意给衬得娇俏起来,如此活色生香的模样,却狠狠地一耳光将男人的脸甩偏。
“手这么糙也敢摸朕,谁给你的胆子?”
燕无痕眼中的痴迷之色并未被这一巴掌打散,反而如同被助兴般滚动着喉结,说出的话更是混账:“粉色,好看。”
“你……唔。”沈在心将将说了一个字,便又被贪吃得不知餍足的饿犬一齐拖入了更深的浪潮中。
日月交替,国师在殿外跪了一宿,亦听了一夜帝后的枕边私语,直到正午才被召入殿内。
沈在心懒懒躺在塌上,床幔依旧合着,只伸出一支手给国师把脉。
燕无痕委屈地跪在塌边,原本英俊的脸颊脸侧红肿,一看便知是做了什么忤逆君上的事。
那洁白无瑕的手背上咬痕遍布,云清昼分明瞧不见,却莫名闻到了那不属于陛下身上的气息,他动作稍顿,薄唇几不可查的抿起,指节分明的手避开所有的咬痕,落在陛下的脉搏上。
静默良久,他收回手,说:“陛下身体应有好转,再有三月便能痊愈。”
陛下与那燕无痕之间,似乎有一段命中注定的姻缘,甚至只要如此下去,连陈年旧疾都能通过阴阳协调的方式除去。
故而才有了冲喜一说。
只是,命中注定的并非良缘,而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