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五两银子,别说放在辞州,就算是南边富庶些的地方,也够农户人家,一家十来口人花销嚼用的了。
黎小鱼也气极。
衙门这么做,不就是逼着百姓们遇事不准报官吗?没人报官,就等于辞州没有违法的事,和干坏事的人?这什么道理?
李掌柜听完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一口气。这种事,他也爱莫能助。
离开布庄后,黎小鱼做了栗子糕装起来,招来牛车,去府衙找黎九章。
江渚松之前为排挤打压,将黎九章单独放一个破院子里。现在看来,这样倒是也不错。
清净,而且没那么多的眼线,做些事情也方便。
黎小鱼身为子侄,拎着吃的来看大伯父,是再正常不过。
对于黎小鱼的到来,黎九章也有所预料。
“怎么样,没被吓到吧?”
黎小鱼摇头,“侯爷人挺好的,给我的赏赐也极好,一座堪比书院的大院呢。虽说荒废已久,收拾起来比较麻烦,但那样的大小,怎么的也是我占了大便宜。”
黎九章笑道:“我们小鱼真厉害,一点不怯场。侯爷那样的人物,大伯父第一次见着,都有些怵。”
实在是过于壮实,往那一站,都是威势逼人。
听着大伯父哄孩子一样的语气,黎小鱼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栗子糕放下,顺便将定安侯给的小竹筒交给了黎九章。
接过竹筒,黎九章没有立即打开,也无需黎小鱼多言,便知道了定安侯的意思。
不过黎小鱼还是大概说了一下侯爷要他做的事,讲完之后又顺口提了一句,“大伯父,家中要是有泼皮无赖堵门索要钱财,是不是报官也没用啊?”
黎九章一听就知道不是弟弟一家发生的事。
他弟和弟媳妇没什么主见,但侄子是个外表看着弱,内里刚硬的主。
真要是有地痞无赖堵他弟一家的门,小鱼能将人打的再也不敢靠近黎家,哪还挨得着报官啊。
“你认识的人家遇到这情况了?”
黎小鱼点头,“嗯,是隔壁铺子的伙计,小五一家。他和我有些交情在,之前小饭馆失火,也是他跑来家中告知。现在他家中突然有这无妄之灾,我想帮他问问。”
“你细细说来,大伯父听听。”
黎小鱼把小五一家的遭遇说了一遍,黎九章神色越来越冷。
州府辖县,卷宗记录的案件越少,对官吏的评级是有极大的好处。
黎九章知道辞州在这方面有猫腻,但他想江渚松至少在这些危及百姓的事情上,会抬手受理。
结果他是一点也不。
一个州府,案件可以少,但少的过分甚至几乎没有,这难道就不奇怪吗?
真是从上烂到下。
黎九章越清楚,心就越寒。
“小鱼,这事你不要再过问,交给大伯父就可以。”
黎小鱼也知道这种事他插手就是添乱,点头道:“知道了大伯父。”
两日后,黎九章来小饭馆,说是要买梅花脯去参加同僚宴请。
黎小鱼将黎九章悄悄塞过来的小竹筒收好,第二天中午去书院给送饭,到竹轩堂没有和以往一样,将饭盒交给提前等候的白竹就走。
而是让白竹叫一下贺辞,“我找小侯爷有事。”
白竹早就得了贺辞交代,要是黎小鱼找他,立即通传。
把食盒交给另一个小厮拎着,自己麻溜的去叫人。
没一会功夫,贺辞就出来了。
依旧是从窗户那直接跳出来。
贺辞步子迈的大,很快靠近了黎小鱼,“你找我?”
“小侯爷跟我来。”
黎小鱼拉着贺辞的手腕,一下子没拽动人,回头一看,见对方盯着手腕发愣。
“小侯爷?”
黎小鱼催促一声,贺辞抬头,目光不自然的往边上看,任由黎小鱼拉着走。
到了僻静处,黎小鱼借着贺辞宽袖遮掩,将小竹筒塞到对方手里。
贺辞握住竹筒,神情有些微妙,“你拽我,是要给我这玩意?”
黎小鱼点头,“对啊。”
贺辞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盯着黎小鱼看了好一会,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哼。”
冷哼一声后,贺辞转身就走,背影都透着“不高兴”。
黎小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不高兴起来,还真是喜怒无常。
竹筒密信送出去的第五日,小五蹦蹦跳跳的来了小饭馆。
还给小猫儿带了麦芽糖,小猫儿不敢要,见黎小鱼点头,才伸手接过,“谢谢小五哥哥。”
小五摸了一把小猫儿的脑袋,脸上的喜色挡不住,“小猫儿真乖。”
最近栗子多,漫山遍野都是。
栗子糕做着方便,黎小鱼给小饭馆加了这道时令糕点。
他从后厨拿了几块,用油纸包好,塞到小五的手里,“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小五是知道黎小鱼的性子的,他给的东西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便收了下来。想着等发了月钱,他再给小猫儿买个拨浪鼓玩。
“这真是大喜事嘞!”
小五压着声音,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那欺压猎户的工头被抓了。
不仅是工头,就连工头所在的米行,都被军营里的将士贴上了封条,关了门。
除此之外还有堵在他家门口的那些地痞无赖,在米行遭难后,也没有再出现。
他大哥去那老头家附近打听,说是大半夜的被当兵的给抓走了,走的时候鬼哭狼嚎的,吓人的很。
黎小鱼有些惊讶,想到应该是他大伯父联合侯爷干的。
他好奇他大伯父是怎么说服侯爷,动用兵权,处理这么一件事。
虽说这话有些难听,但哪怕是要杀鸡儆猴,工头和那些地痞无赖,哪怕加上米行,都根本不够格。
黎小鱼试着问了一下小五,“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抓吗?”
小五这次声音压的更低,还真知道点东西。
“听说是军营去那米行买米,结果他们以次充好,给好多不能吃的米,米虫都快比米多。领队的将军是个急脾气,当场就把人给抓了。后来带兵去库房里,竟然发现有好多人在搬……”
小五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气音。
搬盐。
私盐。
这是死罪。
“你怎么知道这些?”黎小鱼有些奇怪道。
小五回他,“我爹知道那老头还有他儿子都是工头指使的,就想求工头放过我们家。银子都备好了,要送他。结果就遇到当兵的抓人,他害怕就躲在一边。”
“我爹亲眼看着工头和一群做苦力的,被从米行后面的仓库押出来。米行掌柜一直说是误会,带兵的将军直接开一袋盐,抓一把塞那掌柜嘴里,我爹才知道那一袋袋的全是盐。”
怕黎小鱼不信,小五又道:“我爹说好多人都看见了,这消息要不了多久,辞州就能传个遍。”
米行偷运私盐,应该是早就有的事。
这次也是借着由头,正好还逮了个正着。
所以地痞无赖,工头和米行不是那只被杀的鸡,私盐才是。
能如此顺利的将大量私盐运进来,背后要说没江渚松的手笔,黎小鱼不信。
看来这是他大伯父和侯爷联手后,打出的第一掌。
也不知道江渚松后面会出什么招。
黎小鱼心中有些担忧,但也相信他大伯父能应付得来。京城表面平静,但水比辞州深的多。大伯父那么多年的官,也不是白当的。
……
一旬一休沐,贺辞一大早就拿着他心爱的长弓,骑马去军营。
到了骑射营,很快就有一名小将小跑着过来,“小侯爷,卢校尉和樊校尉今日有事,不能与小侯爷一起射箭了。”
贺辞问道:“他们什么事?”
“有一批兵要走了,卢校尉和樊校尉去应法算那帮他们多要些银子。”
听是有兵要走,贺辞垂眸,随后握着长弓离开。
能从军营里走的兵,都是残疾者,或是年迈者。
而他们离开军营时,手里能拿多少银子,要看军功,还有兵种。
骑射兵能拿的最高,伙头营的最少。
大部分兵都是没有军功,到手的银子能有十两,那都是拿的多的。
要是从伙头营走,有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贺辞不知不觉走到辎重营,法算营帐前排着长队。
一眼看去,残的残,老的老。
最年轻的卢校尉和樊校尉在营帐口与应法算打口水战,三人你来我往,全都是在说银子。
不过他们即便两张嘴,也说不过姓应的一张嘴。
应法算,本名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