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活的苦难很快就磨平了塔纳母亲对他所有的爱，她开始后悔了。
于是，她变得喜怒无常，心情坏的时候，就打骂还年幼的塔纳，打完后又会抱着他哭泣，向他道歉。
而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又是个很好的母亲，会亲吻塔纳的脸，说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她对塔纳有时候好，有时候坏，但还是跌跌撞撞将塔纳养到了八岁。
塔纳想，她不能算是个好母亲，但这能怪她吗？
不，这不能怪她，她已经做得尽可能好了。
塔纳想，自己是做不到她那样的。
第123章 前尘旧事2
塔纳的母亲虽然不算聪明, 但当她逃离塔纳父亲的时候，还是有意识往自己的行囊里装了一些贵重的首饰。
这也使得这个几乎没有生存技能的女人能较为轻松地养大一个孩子，并继续沉浸在对自己丈夫的幻想之中。
但当塔纳长到七岁的时候, 那些带来出来的钱被终于二人花光了, 而他母亲的人生也降到了谷底。
据塔纳所知，那时塔纳的生理父亲已经生下了几个孩子，有婚生子, 也有私生子, 当然, 那都是符合他预期的孩子。
而塔纳的母亲也彻底明白, 那个男人已经不需要她和塔纳了, 塔纳根本不可能再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她也不可能了。
于是，她在三十岁的年纪，开始真正重新学着生活。
她开始试着走出出租屋, 去干一些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她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只能区域应聘一些最苦最累的活, 服务员，清洁工......她每天需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才能勉强养活赚到够两人生活的钱。
这段时间也是塔纳和他母亲亲子关系最紧张的时候, 毕竟生活不顺遂的情况下, 人是很难保持理智的。
即使年幼的塔纳已经表现出不同于他那个年纪的孩子的成熟，在母亲出门工作的时候, 他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为母亲做好一日三餐, 力求让他的母亲稍微高兴一些。
但他的母亲总是打他，骂他。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如果我没带你离开就好了。”
她的确后悔了，如果她装聋作哑，放弃塔纳，那她现在仍然是个衣食无忧的富太太，而不是要经历这些生活的蹉跎。
塔纳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在内心叹息。
从始至终，她对自己都是有恨的吧。
不过，她也的确是有资格恨自己的。
但尽管能理解母亲，塔纳有时候也会怨恨母亲。
又不是自己让她把他生下来的，又不是自己让她把他带走的。
她为何要将一切怪罪给他呢？
做错这一切的，是他那个生理上的父亲，而不是他。
但塔纳同样也知道，他的母亲的确是爱他的。
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依然没有抛弃他，依然在养育着他。
她对塔纳来说，算不得一个好母亲，但又谈不上太坏。
这让塔纳无法真正恨她，但也无法毫无芥蒂得爱她。
在这样，这种压抑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后，塔纳的母亲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单凭她自己这微薄的薪水是无法养活自己和一个孩子的，继续抚养塔纳，只会让她和塔纳的人生进一步向下滑落。
于是，她开始考虑将塔纳送人。
而塔纳在那时候对当孤儿这件事没有什么抗拒。
在那时的小塔纳看来，他家的条件可能比孤儿院还不如，毕竟在家他和母亲都快吃不上饭了，而孤儿院至少能保证一日三餐。
塔纳想，他的离开对他和他的母亲都是件好事。
所以，在某一天，在塔纳的母亲突然温柔得对他微笑，递给他一盒她一直舍不得给他买的巧克力的时候，塔纳知道，她准备将自己送走了。
塔纳没有哭闹，也没有点破母亲的计划，装出一副孩子的天真的模样，跟随他的母亲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直到母亲将他交到一个奇怪的男人的手中。
而那个男人没有将塔纳带到孤儿院，而是递给他一杯水，让塔纳昏睡了过去。
等塔纳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和一群小孩一起被关进了笼子里。
塔纳那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轻易说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进谷底这种话，因为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谷底的时候，却能惊奇地发现，自己还能再往下掉一点。
更不幸的是，塔纳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这对于一些想要买孩子的家庭来说，他的年纪算很大了，这导致了他的价格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再加上他有一张很漂亮的脸，粉雕玉琢的，很讨一些变态的喜欢，这些因素使得他成为了上等的特殊货物，准备拉去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塔纳虽然小，但生活的磨砺让他的脑子变得聪明许多，知道许多社会的阴暗面，所以，在看守他的人以玩笑的语气谈起这件事后，他便知道了那些出生的可怕，也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塔纳知道，如果任由自己被卖给那些变态的话，他的结局大概率是被玩弄到死，而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结局。
于是塔纳狠狠心，对着牢房内铁床的尖角摔去，让那尖锐的凸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很长的豁口。
很显然，塔纳这果断的举动的确救了他一命，巨大的创口让他的容貌被彻底毁去，失去了被卖给那些富商的价值。
现在的塔纳似乎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被拆开售卖器官，或者打折双腿，送到街上乞讨。
但那个贩卖他的人贩子也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在那段时间天天做噩梦，梦见那些折断双腿或被掏空身体的孩子向他索命。
这可把那个出生吓得不轻，他找了据说道行很深的法师做了几场法事，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塔纳那个世界真的有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自那以后，那个人贩子的确没再做噩梦了。
但这个经历也让那个人贩子心里惶惶的，加上那时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财富，正准备洗白上岸了，便将加紧将手头最后那批“货物”出手。
也许是因为那几场噩梦的确吓到他了，那个人贩子也不敢再犯什么杀业，于是，他带着一丝幽默的悲悯将塔纳打折销售给了他后面的奴隶主夫妇，并借此安慰自己算是拯救了一条小生命，又给一个无子的家庭送去了孩子，希望借此赎罪。
不得不说，出生总是很会自我安慰的，他们做下滔天恶事，但随便做了几件好事，就觉得自己可以功过相抵了，并安心睡觉了。
至于塔纳，在他刚被卖到那个山村的时候，的确度过了一段相对还算舒服的日子。
那里虽然贫穷，但那对不能生育的夫妻的确是想要个孩子的，所以在最开始，也是将塔纳当成自己孩子对待的，再加上塔纳很会看人眼色，三人倒是诡异地和谐相处了下来，甚至有种诡异的幸福的感觉。
但好日子没过多久，那对夫妻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对于一个买来的孩子，他们心中总是有些膈应的，于是，他们开始命令八岁的塔纳砍柴喂猪，洗衣做饭，以来弥补一些他们买下他时的“损失”。
不过，也许是因为塔纳的确是他们的“独苗”，他们也没有钱再买一个还做了，所以塔纳虽然要承担极繁重的家务，但终究还是没被太多的打骂。
而那时的塔纳也很会装孙子，一边对面前的夫妻言听计从，一边想尽办法，想要从山村中逃出去。
他知道，就凭自己一个小孩子，根本走不出这茫茫大山，只有去往城市，他才有逃跑的机会。
只是还未等塔纳逃出去，他的命运就再一次山体滑坡。
因为就在塔纳被买回去的那一年的冬天，塔纳的养母怀孕了。
有了自己的孩子，塔纳就显得多余起来，再想到买下他花掉的钱，那对夫妻就看塔纳更不顺眼了，于是塔纳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到来了。
想到这里，即使已经是接近三十岁灵魂的塔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当亲生的儿子诞生后，他这个买来的儿子就沦为了奴隶，那对夫妻开始算计起如何才能榨干他的价值，他们不给他足够的食物，也不给他可以抵御寒冷的衣物，却让他做着整个家庭里最多，最劳累的活。
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塔纳对这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在那已经变成碎片的记忆中，只有那对夫妻狰狞的面孔，冰冷刺骨的雪和身体上因为寒冷皲裂后的血痕，永远吃不饱的饥饿感，以及手腕粗的木棍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感。
“宿主，你没事吧？”粉猫关切地用爪爪摸着塔纳的头：“你看起很糟糕的样子。”
说着，她打开了星网，让摄像头对准塔纳，也让他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脸色如鬼魅般苍白，汗水几乎将他的额发给浸透。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旧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痛苦吗？
塔纳忍不住在内心苦笑。
看着粉猫担忧的眼神，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塔纳却对粉猫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只是想到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在粉猫的眼里，那个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宿主此刻却脆弱得像一张苍白的纸，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得。
就连他的精神图腾，那只总是元气满满的触手小狗也看起来蔫蔫的，似乎很是伤心模样。
粉猫忍不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球，然后将塔纳环在中间
在她眼里，塔纳并不是一个漂亮的人类，而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狗，此刻，那只小狗似乎受了伤，正趴在角落里，耷拉着耳朵和触手，默默舔舐着伤口。
粉猫像小女孩抱住一个可爱的小狗玩偶一般，将塔纳抱在怀里。
“宿主，本系统一直都在喵，你要是伤心的话，可以告诉本系统哦。”
小狗笑了起来，他的触手搭在猫猫的尾巴上，黑豆豆般的眼睛狡黠地看着她：“你会安慰我吗？”
粉猫却觉得有些伤心。
宿主虽然是笑着的，好像开玩笑一般问着：你会安慰我吗？
但她却能感受到那浓郁的悲伤。
粉猫不喜欢这种悲伤。
这种悲伤让毛绒小狗身上甜甜的巧克力的香气都变苦了不少。
在粉猫心中，像宿主这样的毛绒小狗应该永远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还能想出一些坏主意去坑害那些讨厌的家伙的。
他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软绵绵的，头上好像笼罩着一团驱散不开的乌云。
“系统会安慰宿主的。”粉猫认真说道：“因为宿主是本系统最好最好的朋友！”
塔纳闭上眼，轻轻与粉猫诉说起自己的往事。
也许倾诉的确会让他好受一些吧。
但童年的经历让塔纳成为了一个很难与其他人产生亲密关系的人，除了在警察面前陈述供词以外，他再也没和其他任何人说过这段故事。
但粉猫是个很不错的听众，看着她因为愤怒虚空挥舞爪子的样子，塔纳感觉自己的心中的空洞短暂被一团粉色的毛茸茸给填补住了。
她会为了塔纳的经历生气，甚至会因为感受到他的痛苦而被气出眼泪。
“可恶可恶！”粉猫咆哮着：“这些家伙也上了本系统的暗杀名单了！等本系统升级到可以跨越宇宙，本系统就把它们统统打进十八层地狱!”
“系统，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塔纳突然开口问道：“你眼中的我应该不是人类的样子吧。”
粉猫愣了愣：“宿主不是人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