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下意看向那个巨兽的嘴和眼睛。
那些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不再像塔纳刚看到它们时的那样，流光溢彩，微微张合，就如同还活着一般。
这个巨兽大概是真的死了。
“塞里斯！到你了，去测试了！”科拉突然在跑到塔纳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膀。
塔纳倒是没被他吓到，在这次旅行之后，他发觉自己的感知力比之前更加强大了，虽然背对着科拉，但在他离自己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时候，塔纳就发现了他。
同样被塔纳注意到的，还有一直蹲在他的身后，默默看着他背影的奥图罗和21号。
很奇怪的是，他似乎能感受到部分属于奥图罗的心情。
他很愉快，很平静。
似乎只是看着自己的背影，就能让他感到幸福。
奥图罗一直不是个话多的虫。
和阿斯塔洛斯的油嘴滑舌比起来，他太过沉默，在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把自己当成了伦纳德家族的眼线，对自己保持着高傲而冷漠的态度。
但到后来，他似乎渐渐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与自己成为搭档，那段时间，是奥图罗对自己说话说得最多的时候。
再后来，他似乎意识到他喜欢上了自己，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眼神变得炽热，但对塔纳的话却变少了许多。
他只是安静地用痴迷而热烈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时在自己面前展现一下魅力。
或许他自己也明白，雌虫对雌虫的爱，是会给另外一个雌虫带来困扰的。
这样的虫，和阿斯塔洛斯居然是一个虫吗？
如果自己是一个雌虫，阿斯塔洛斯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塔纳想了想，感觉阿斯塔洛斯并不会改变自己的任何行为。
在某种程度上，阿斯塔洛斯的确平等对待雌虫和雄虫。
他大概还是每天爬到自己的床上，对自己进行X骚扰吧。
不过，阿斯塔洛斯真的会因为爱一个雌虫，而选择将自己生命的长度缩减一半吗？
塔纳感觉自己脑子因为这两个虫而变得乱七八糟的，于是，他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21号身上。
21号的目光总是很淡。
他总是装作在干自己的事情，然后再偷偷看上塔纳几眼。
21号似乎很害怕自己可怕的容貌让塔纳对其产生厌恶。
他就好像巴黎圣母院中的卡西莫多一般，佝偻着身子，用温柔而充满爱意的眼神看向爱丝梅拉达。
他和塔纳站在一起，就像美女与野兽一般，是极丑与极美的强烈反差。
塔纳对21号却处在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
他知道，对于21号来说，自己不需要回应他任何，只要自己不阻止他去爱自己，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塔纳可以靠让21号爱上自己，来救赎他的灵魂。
奥图罗有时候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塞里斯的？
他并不是天生的雌同，虽然他从未表现出对雄虫的兴趣，也没有什么对着雄虫冲的欲望，但他明白，自己的确不是雌同。
因为他只是对雄虫无感，而他他对雌虫则是厌恶。
他厌恶那些暴力的，残忍的，愚蠢的雌虫。
因为嫉妒，就抹杀掉一个天生的S级雌虫？
真是太可笑了！
简直鼠目寸光！
从天才沦为废材之后，奥图罗所遭受到的打击，是远超过那些天生的废材。
他们嫉妒奥图罗的天赋，嫉恨那些高位的雌虫，却又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便将全部的愤怒施加在奥图罗身上。
自从奥图罗变成废物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会被家族里年幼一辈的雌虫暴打，他们会一根根踩断他的手指，将他的头按紧水里，再逼迫他吃掉他们倒在地上的食物。
奥图罗将这一切都忍下去了。
虽然他对自己的雄父毫无印象，但在雌父收集的东西里，也知道了他似乎来自于一个叫蓝星的地方。
奥图罗对一句话的印象很深。
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他虽然不知道丈夫的含义，但也明白，自己必须隐藏住。
奥图罗就这样被打到了十五岁。
在他之前的虫生里，从来不会有虫觉得他被打有什么问题。
他已经成为弱者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奥图罗也只是安静地蛰伏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等级在回复。
现在还不行，还没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而就在他又一次被一群雌虫堵住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被发现了吗？他扫过那个鬼鬼祟祟看着他的漂亮雌虫，在内心恶意地想到。
他会怎么做？装作看不见？还是进来和那群家伙一起殴打自己？
那个金色眼睛的家伙很快就离开了。
果然是逃跑了啊，奥图罗无所谓想到。
即使他漂亮到让自己心动了一下，也不能对这种虫抱有任何期待啊。
然后，他莫名其妙被拯救了。
那个虫并不是逃跑，而是去寻求帮助了。
的确很聪明，或许是运气好吧，居然在那群吃白饭的教官里真的找到了一个愿意帮忙的。
奥图罗抬头看向那双眼睛，却发现他早已离去，似乎帮助自己摆脱那些家伙，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啊，奥图罗想起来，似乎在那一刻，自己的心中就被一双金色的眼睛给占据了吧。
21号安静地看着塔纳。
他掌握了某种规律，在这个频率之类，他能一直看着那个漂亮地不像雌虫的雌虫，看着那像阳光一般温柔耀眼的少年。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里面此刻正镶嵌着一个小小的仪器，那是塞里斯亲自为他制作的，可以让他发声的仪器。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感受到塔纳的手轻轻触碰到他的脖子。
他知道塞里斯绝不可能爱自己。
自己也没有资格让他爱上，他也不会希望塞里斯爱上他这样的怪物，这会塞里斯伤心的。
21号的生命极为短暂，可在那短暂的生命里，他能遇见塞里斯，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柔软和温暖，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只要塞里斯能快乐幸福，那自己就算立刻死去，灵魂也是快乐的。
任何虫都没想到的是，在一个畸形的，注定早逝的，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充满兽性的雌虫身上，觉醒了堪称无私的爱。
两虫看着塔纳跟随科拉离去的背影，默默跟了上去。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就好像奥图罗知道，21号并不会像阿尔文那样对塔纳做出什么一般。
测试的场地是一个大概三米高的圆锥形舱体，里面被灌满了不知名的蓝色液体。
“塞里斯？进去吧。”一个工作人员对塔纳抬了抬下巴：“D级雌虫啊？你进去可能会有些辛苦，受不了就喊吧。”
“我的天。”科拉不由自主发出感慨：“难道漂亮真的就是正义吗？你刚才可是直接把我丢进去：‘死了吗？没死就忍着！’”
工作人员白了科拉一眼：“沙比。”
科拉感觉自己的心中了一枪。
但当那个工作人员将头转向塔纳的时候，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你慢慢下去，不用急。”
塔纳看着崩溃大叫的科拉，站在高处摸了摸他的头安抚。
但科拉却惊呆了。
过了好几秒，在塔纳即将踏入舱体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咆哮。
“不！塞里斯！你居然摸了我的头？！你知不知道雌虫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我的头只给我未来的雄主摸！我不干净了呜呜！我居然被一个雌虫摸头了！”
塔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不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你，可能还有隔壁的工作人员，但你一喊，不是所有虫都知道了吗？
你是真的不想当雌同吗？我怎么感觉你想把自己是雌同这件事昭告天下啊！
不过，塔纳并没有理会身后崩溃的科拉，他看着脚下幽蓝的液体，眼一闭，跳了进去。
“注意......”工作人员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测试......开始......”
随着一个按钮被按下，这些蓝色的液体开始翻腾起来，不断推动着塔纳的身体，带来一些轻微的钝痛。
但塔纳可不敢掉以轻心，他安静地在液体中沉浮，等待着更加的剧烈的反应。
头晕，想吐，脑浆仿佛被摇匀了......
但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起，这些症状塔纳统统都没出现。
他只是在离开舱体时，感到肺部有些不太舒服。
奥图罗，21号，科拉，还有阿尔文都围在舱体边，有些紧张地看向里面。
阿尔文和奥图罗虽然都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但科拉却是实实在在吐了出来。
对于身体更加脆弱的塞里斯来说，他会有多么难受，几虫根本无法想象。
尤其是奥图罗和21号，他们紧紧盯着舱体，决定一有问题，马上将它打碎，把塞里斯给救出来。
但足足两分钟后，塞里斯都没有任何反应。
奥图罗几乎疑心他在里面晕了过去，便急忙走到工作人员身边，开口问道：“他怎么了？怎么没反应，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