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这场戏用了一周的时间拍完,比预期的时间要短,而且出乎意料的顺利,这期间施万渝一直在片场混迹,他跟维舟一样,对贺笙越来越刮目相看。
“他不拍血腥的画面,只拍马的声音,马的眼睛,马的四蹄,不见一点血,只在最后加了十几秒的特写,”施万渝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虽然没有血腥的镜头,可是出现的工具和男人们足以让人脑补各种沉重的画面,比较讽刺的是,周围的高山流水看着是那么的辽阔,壮观!”
维舟安静地听着,同时也在心里回忆近几天的经历,整个剧组都很合拍,这属实难得。
施万渝的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了,“真奇怪,我写的时候心情压抑还有点恶心,这些是我妈小时候经历的事,用她的话说,太可怕了,她浑身战栗,现在看见马还下意识的哆嗦,可我看摄影师录下的画面,我竟然觉得很平静,好像我就是那匹马,该慌的是活着的人,还有还有!道具组很牛啊,那个马头做的跟真的似的。”
“你现在不觉得贺笙拽了?”维舟揶揄道,朝着贺笙的方向瞟了一眼。
“只能说,他有拽的资本。”施万渝挠了挠耳后,露出欣赏的表情。
施万渝也在改变,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写小说和写剧本完全是两码事,编写剧本要有画面构思,算计台词时间和画面调度等,他有这方面的潜力,专业学的是光影艺术,他在努力结合两种方式,让自己越来越靠近专业的影视编剧。
“维舟,你肯定能行,”施万渝边说边点头,“不是故意奉承你,这是我的真心话,你一定会成功。”
维舟和施万渝碰了碰拳头:“一起努力。”
小巴士停在度假村的停车场,蔚洲的天空呈现橘红色。
贺笙和包烨都被美景吸引,纷纷前往海滩录像。
他们每天都会看见海景,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施万渝跑回宿舍恶补贺笙之前的作品,扬言要做贺笙的粉丝。
维舟则是找了个饭店吃晚饭,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期间,他接到张岩的电话。
“你们别忘了参加我的婚礼,十八号!要发要发!”张岩觉得自己被他们忽视了,没一个人主动打听婚礼的事,好歹也是赞助商,可从没受到赞助商应有的重视。
维舟还真把这事儿忘脑后去了,不过他不是魏昕,什么心里话都往外讲,他无比淡定且心安理得道:“放心,我一直记着日子。”
“还是你够意思,”张岩发出那种熟悉的一长串笑声,“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上次交代我的事儿,已经办妥了。”
维舟吞了一口食物,慢悠悠地说:“什么时候能见一面。”
“随时!”张岩语气豪放,“对了,我真是好奇,你突然怎么想起来要学习格斗,是为了角色吗?”
维舟擦干净嘴唇,某种黑暗的东西在语气中不经意凝聚,他说:“为了我自己。”
第023章 023
蔚洲的清晨最舒服, 空气中弥漫着露水和芳草的清新,日光没那么毒辣,干净的街道上没什么人, 这一切都为这座城市定下宁静美好的基调。
有辆车的近光灯直直地照过来, 照到维舟和他旁边的私家车上,他转头一看,透过挡风玻璃望见一张熟悉的笑脸。
张岩摁了一声喇叭, 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坐我车。”
维舟刚好不愿意开车,他把自己的车锁住,毫不犹豫地朝着张岩走去。
黑色奥迪平稳地行驶在蔚洲高桥上,张岩播放了一首曲子, 是那种纯音乐的钢琴曲。
“我老婆特别爱听, 她说对宝宝好。”张岩一脸幸福地说,闲着的手跟随音乐的节奏上下摆动。
维舟突然意识到明天是什么日子, 于是把车厢音量稍微调小一点, 开口说:“恭喜你, 明天就要结婚,你那么忙,今天还要抽时间陪我办事。”
“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张岩故作生气地哼哼, “婚礼的事儿不需要我操心, 家里都帮着准备,我正好想喘口气。说实话,这场婚礼不像是给我办的, 更像是给我舅舅办的。”
维舟只是笑笑, 没说什么。
他把头靠在头枕,座椅调节成舒服的弧度, 合上双眼,准备睡一觉。
张岩哪能让他如意,冲着他的耳朵打响指:“大好时光睡什么觉啊,起来聊天。”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维舟浑身都散发着懒惰的气息,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他这时候看上去有些孩子气,与他在戏中完全两个样子。
张岩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可得劝着点我小叔,明天晚上在华盛大酒店,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怎么说的?”
“他说看看再说,你听听,这是当叔叔该说的话嘛,还说要是不准备拍夜戏就来,如果有戏拍就来不了。”
“嗯。”
维舟慢悠悠的点头,对这番话毫不意外,很符合贺笙的性格。
“你帮我劝着点,他听你的,”张岩忽然暧昧地冲维舟挤挤眼,“你说什么他都听,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就我老婆那么勇猛,她要是不要主动跟我离婚,那我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
维舟被逗笑了:“真奇怪,你为什么执着于贺笙参加婚礼?”
“嗐..”张岩的脸有点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有一个人问我跟贺笙的关系怎么样,我说当然好啊,那是我小叔,婚礼肯定到场,这话我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再收回来吧。”
维舟半阖的眼眸稍微睁大了些,很快又合上,他没问那个人是谁,而是说:“好,等我见到贺笙,会帮你转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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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张岩开车载着维舟来到一家搏击俱乐部。
拳馆位于市中心步行街后方,交通便利,人潮汹涌。俱乐部几乎占据整栋楼,墙面贴着巨大的招生海报,上面有两个健壮的猛男摆着帅气的姿势对打,这张海报上面还有一张单独的海报,照片上的人是火遍大江南北的新一代轻量级拳王。
“全国最好的搏击教练就在这里,”张岩推开俱乐部的大门,熟门熟路地往楼上走,边走边向维舟介绍,“新一代拳王可是咱们蔚洲的名人,可惜他受伤退役了,不过他有一个教练一直在蔚洲没走。”
维舟跟上张岩的脚步往楼上走,期间不忘观察俱乐部的环境。
这里真不错,环境整洁,设施齐全,不论是实战的擂台还是沙袋等小设备,配备的都是专业运动员才会使用的名牌,显然花了大价钱投资。
在三楼的训练大厅,维舟见到了张岩为他找的搏击教练。
非常年轻,十几岁便加入这个行当,前前后后培养出不少优秀的运动员。
教练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很稳重,说起话来十分有礼,不漏一点锋芒。
维舟在对方的要求下,戴上一副拳套,走上擂台和教练面对面站好。
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这种场合,明明只是试练,张岩却已经亢奋的不行,两手扒着擂台,高声喊道:“维舟!加油!展示一下你的力量。”
年轻教练对维舟笑了笑:“来吧,试试。”
维舟在初中时期就买了沙袋,那个沙袋现在还挂在老家的顶层阳台上,他私下里一直有练习,不过自从上了大学,留给这方面的时间就少了。
虽然有一阵子没有打拳,但自学的招式和本能的速度还在,他在教练的指示下率先挥拳出击,瞳孔瞬间变得漆黑,眼神被后某种黑暗危险的东西正在凝聚,他认真狠决的样子很唬人,教练差点以为他要来真的。
简单的几个回合下来,教练握住了维舟的手腕,眼底浮现一丝赞赏:“有点基础,以前练过?”
维舟轻轻喘着气说:“很久以前。”
“出拳的速度很快,”教练说着把手移到维舟的手臂肌肉上,“少了些技巧,力量方面使用的不正确。”
维舟受教地点着头:“教练,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教练瞅一眼张岩,很快又把目光移回到维舟的脸上,“自由搏击分很多种类,我不知道你是想多学习技巧摆摆样子,还是专攻力量,或者是单纯的强身健体?”
维舟摘下拳套,走到擂台边缘靠着台柱坐下,他接过张岩递来的冰镇水,拧开盖子喝两口,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教练,他的语气意外的温和:“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做到把一个成年男人轻易的锁在身下,他就是砧板上的鱼,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知道是他的话太过直白,还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隐晦,总之教练和张岩都用一种忌惮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猛兽,随时可以变身似的。
张岩用胳膊肘碰碰他的大腿,轻咳一声:“维舟,你是不是想报复谁啊。”
维舟淡定地喝完半瓶水,目光依旧锁定教练,露出慰藉的笑容:“我的职业是演员,就当我是角色需要好了。”
教练的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我会帮你做到你想要的效果。”
“谢谢。”
维舟对着教练颔首,转过头低眸往下瞅,对上张岩充满疑惑的视线,他回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眼神,但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神秘叵测的表情引人深思。
张岩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变质,而且变了很久,只不过自己才发现。
维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眼睛不再是心灵之窗,它们蒙上一层屏障,显示出他已经知道如何阻挡刺探凝视,没人能看透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人们从他眼里看到的内容,都是他自愿表现出来的。
从这一刻起,张岩对维舟有了新的认识,他以前就不会把维舟当成二十岁的青年看待,以后更不会。
维舟和教练约好,如无意外的情况下,接下来在蔚洲拍戏的日子,他每周至少三天来俱乐部训练。
这件事办成,两人驱车回矮头山。
张岩的变化肉眼可见,不管是看着维舟的眼神还是跟维舟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但是他打心底对维舟充满信任,他坚信,虽然维舟是一个浑身充满秘密、深藏不露的人,但绝不是一个坏人。
讲实话,维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破天荒的主动搭话:“你的未婚妻,状态好吗?”
张岩接收到了维舟想要传达的友好信号,霎时间放松身体和神经,先把维舟在拳击台上的狠劲忘掉,换回曾经的印象,笑着说:“挺好,我按时带她去医院检查。”
“嗯,”气氛一缓和,维舟又恢复那种只做倾听者的状态,“张岩,我去俱乐部训练的事,先别往外说。”
“明白,”张岩的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心里琢磨维舟到底要对付谁,“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儿,锻炼身体,你们做明星的,学点防身术是明智之举。”
“我可能做不了明星,”维舟半开玩笑道,“混口饭吃。”
话是这样说,他的眼神却熊熊燃烧着野心勃勃。
他想要的星途,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红大紫。
张岩对这方面不懂,为了不出洋相,快速转移话题:“今天有事忙吗?不忙跟我去开发区的会馆啊,新建的会所,环境特别好,我敢说是蔚洲独一家。”
最近都没有维舟的戏份,贺笙带着男女主去A市取景拍摄,还要解决电影特效的问题,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回来。
维舟闲来无事,点头答应了:“好,我饿了。”
刚好是午饭时间,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比吃饭更合适。
“没问题!”张岩高兴道,“蔚洲最好的厨师也在会馆工作,反正我舅舅的处事风格就是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最重要的人。”
车子下了高桥,没有往剧组宿营地的方向行驶,而是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维舟早就听闻矮头山开发项目的事,这件事在蔚洲引起不小轰动,他从家人和朋友嘴里经常听到有关开发区的消息,可却是第一次来。
出于职业习惯,他开始观察路边的景色和过路的人,想起贺笙说要来这边取景,他便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路过一条长达一公里的隧道时,维舟快速拍了一张隧道入口的照片,下一秒,车厢陷入黑暗,车内的灯亮起来,微弱的黄光勉强照亮人的脸庞。
张岩边开车边说:“过了这个山洞,就到开发区了。”
维舟观察刚刚拍下的照片,高耸的岩石上挂着一个警示牌,上面写着“危险”两个字,他微微皱起眉头:“这条隧道什么时候开通的。”
“刚开不久,”张岩说,“这条隧道修好几年了,最近为了这个项目提前开通。”
“会不会有危险?”
“谁知道了。”
张岩满不在乎,甚至哼起了歌。
维舟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他的眼睛目视前方,很快,阳光透过车玻璃倾斜在他的脸上。
车子出了隧道。